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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忆湘与红色经典《朝阳花》

2012-04-29王承良

湘潮 2012年8期

2006年6月,正值长征胜利70周年之际,中共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委党史研究室在征得湖南永顺籍老红军女作家马忆湘和中国青年出版社的同意后,再版了红色经典长篇小说《朝阳花》,开启了一段尘封40多年的历史。

女红军当作家

《朝阳花》是20世纪60年代初由老红军马忆湘撰写的一部长篇小说。作者以自己和战友的亲身经历为素材,真实地反映了任弼时、贺龙领导的红二、六军团,创建湘鄂川黔革命根据地,率领红军长征,北上抗日的战斗生活场景,成功地塑造了一个湘西大山里的苦命女孩,为反抗封建压迫,坚决不当童养媳,矢志追求光明,毅然参加红军队伍,在党的教育下,成长为一名光荣的红军战士的艺术形象。

马忆湘,1922年出生于湖南省永顺县万坪镇七里冲一个贫苦农民家庭,一家五口全靠父亲在外做工来维持生活。13岁的时候,马忆湘因地主逼债,母亲不得不把她送到七里坪一家农户做童养媳。在婆家,马忆湘受尽虐待,忍受不了逃回娘家。1934年11月,贺龙、任弼时率领的红二、六军团在十万坪打了一个大胜仗。马忆湘看到剪着短发、扎着皮带、脚打绑腿的女兵十分羡慕,她暗下决心一定要参加红军。后来经过努力,她在红军医院当了一名看护员。1935年11月,马忆湘参加了长征。爬雪山,过草地,历经千辛万苦,终于随部队在1936年10月到达陕北与中央红军胜利会师。1937年4月,马忆湘加入中国共产党,被留在延安后方医院工作,先后当过护士、干事、主任。1941年,她与战友晏福生结婚。新中国成立后,马忆湘随丈夫调入湖南工作,担任湖南省面粉厂厂长。1950年代中期,党中央号召老干部撰写革命回忆录。解放军总政治部在全军开展“人民解放军三十年”征文活动。1958年,马忆湘萌生了写书的念头并得到丈夫的支持。经过数年努力,写出了长达20多万字的长篇小说《朝阳花》。晏福生调任广州军区副政委后,马忆湘随同调往广州军区管理局。1988年3月离职休养,安度晚年。

《朝阳花》以朴素流畅的语言,真实可信的情境与细节,坎坷而又充满希望的人物命运,生动鲜明地塑造了吴小兰、王德明、看护长、小刘、柳莹、李连长等一批红军指战员的光辉形象。它与同时期出版的《苦菜花》、《迎春花》并称“三花”,不仅轰动了当时的文坛,也教育了一代又一代青少年读者。出生贫寒、文化不高的老红军战士马忆湘,能够完成这样一部脍炙人口的红色经典文学作品实属不易。

红色经典诞生

1959年,新中国成立10周年,湖南省军区成立文艺献礼办公室。办公室主要有两项任务:一是创作,二是收集革命历史文物。从黔阳军分区(现为怀化军分区)借调到省军区文艺献礼办公室工作的谭士珍清楚地记得,办公室主任叫赵清学,他曾帮马忆湘撰写过一篇万余字的革命回忆录《在长征的道路上》。该文在中国青年出版社的回忆录丛书《战斗的历程》中刊出后,编辑来信称:“马忆湘同志写的《在长征的道路上》生动感人,文字朴实利落,有思想性。我们觉得这篇回忆录尚未结束,似乎还有许多故事要写,希望能继续写下去,长点无妨。”

当时,赵清学系省军区司令部办公室主任兼文艺献礼办公室主任,公务繁忙,不可能全身心投入到创作中去,经过研究,认为由谭士珍完成这项任务较合适。赵清学征求谭士珍的意见,谭士珍便满口应承下来。

马忆湘是红二方面军年龄最小的一个女兵,这么小的年纪,居然走过二万五千里长征,这是个奇迹,值得一写。马忆湘当时任长沙市粮食局第一面粉厂厂长,身体不太好。晏福生时任湖南省军区政委(中将)。开始,谭士珍每天到晏福生家与马忆湘座谈,从小时候讲起,一直讲到走过二万五千里长征。谭士珍一连采访10来天,然后阅读了大量的反映长征的回忆录,在占有丰富素材的基础上写出了提纲。谭士珍从1959年4月初开始动笔,写到7月底。此时,晏福生和马忆湘要去南岳避暑,谭士珍也跟随前往。8月下旬在南岳写完第一稿,计14万字。初稿写成后打印若干册,分送给有关作家和评论家征求意见,同时寄给贺龙元帅的夫人薛明(因书中写到贺龙)。中国青年出版社责任编辑黄伊看过初稿以后,认为写得很不错,但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已不是革命回忆录了,不如干脆当做小说来写。湖南省文联为此召开座谈会,大家认为中国青年出版社这个建议好,于是定了下来,把《朝阳花》当做长篇小说来写。

1960年2月,马忆湘和谭士珍赴北京找红二方面军战史编委会查核史料并继续收集材料。3月初,应上海海燕电影制片厂的邀请,马忆湘和谭士珍前往上海参加《朝阳花》剧本提纲的讨论。剧本由上海著名剧作家艾明之执笔。之后,马忆湘和谭士珍赴杭州部队疗养院继续创作《朝阳花》第二稿。这时责任编辑黄伊急不可待,从北京风尘仆仆赶到杭州,与谭士珍同居一室。马忆湘和谭士珍写一章,他看一章。他看后有意见,马忆湘和谭士珍接过来再改。到7月中旬,第二稿总算写完,大家才舒了一口气。

1960年7月下旬,全军创作会议在北京召开,马忆湘和谭士珍又同赴京城。8月初,全国第三次文代会召开,谭士珍应邀列席。在会议期间,谭士珍因故中断了《朝阳花》的创作,第三稿是由湖南省军区文艺献礼办公室林志义接手完成的。

小说《朝阳花》1961年11月由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后,接连印刷12次达134万册之多,还不包括河南、贵州、山西等省出版社翻印的,是当时国内一本畅销书。

厄运随之而来

1966年,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开始了,中央文革小组主要成员戚本禹说《朝阳花》是一部为贺龙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歌功颂德的“反党小说”(“文革”初期,贺龙被打倒),于是《朝阳花》被列为“禁书”,作者与执笔者在“文革”中受到残酷的批判和斗争,受尽了磨难。

时任广州军区司令员黄永胜为林彪的死党之一,他对《朝阳花》恨之入骨,极尽摧残。黄永胜对上一向阳奉阴违、见风使舵,对下独断专行。作为广州军区党委监察委员会书记的晏福生,曾多次在党内当面对黄永胜提出过批评。因此,黄永胜怀恨在心,他把晏福生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运动一来,就密令爪牙对晏福生立案。但他暂时还不能把晏福生怎么样,于是先密谋把晏福生的妻子马忆湘抓起来,罪名是“写黑书吹捧贺龙”,妄图从马忆湘的身上挖出整晏福生的黑材料。

马忆湘被带走了,晏福生却无能为力,他用左手紧紧握着妻子的手,千言万语凝聚成4个字:“我等着你!”马忆湘深深理解这4个字中所包含的信任和鼓励。

黄永胜本想从马忆湘嘴里得到一些整晏福生的黑材料,不料却碰了一鼻子灰,于是气急败坏地嚷道:“把晏福生也关起来!”于是,晏福生也被送进了一间9平方米的小屋隔离审查。

1969年10月,马忆湘因心脏病时常发作而被释放回家,晏福生也由“特号”移到大监狱,放风时可以散散步。马忆湘回家后想知道丈夫的下落,到处探问,却没人敢说。她想,丈夫一定关在军区监狱,要想探监,他们不给她机会。她于是灵机一动,便经常到与军区监狱一墙之隔的一五七医院,以看病为名站在围墙下扯着嗓子喊:“有没有鸡蛋,多少钱一斤?”一次、两次,高墙内始终没有反应。马忆湘痛不欲生。后来她又得知劳改犯正在挖塘泥,心想,晏福生是独臂人,挖泥不行,担泥还凑合。于是偷偷钻进山坡上的树丛中察看,仍没有看到丈夫的身影,只好怏怏离去。原来,晏福生被移到大监狱不久,林彪为显示他对军队的绝对指挥权,发出所谓的“一号令”,要求全党、全国、全军开始进行紧急战备。于是晏福生从广州军区监狱移送到湖南耒阳监禁。这些,马忆湘全蒙在鼓里。

黄永胜得知从政治上一时半会整不死晏福生,就指令手下从生活上折磨他、虐待他,让他担水、挑粪,进行重体力劳动。此时的晏福生已经60多岁了,且失去了右臂,加上长期牢狱生活的折磨,别说担东西,就是空手走路爬坡,也都力不从心了。不过,乐观的晏福生还是坚持了下来。

风雨后见彩虹

1980年深秋,早已获得自由的晏福生和马忆湘终于看到了公审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团10名主犯的电视实况转播。两人高兴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开心地笑了。

打倒“四人帮”以后,马忆湘得到平反,被任命为广州军区司令部管理局副政委,还当选为中国作家协会广东分会理事、广东省政协委员。1979年,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全文广播了《朝阳花》,在全国听众中引起强烈反响。之后《朝阳花》接连出版了4次。1996年,为庆祝红军长征胜利60周年,《朝阳花》又被作为“红色经典”丛书之一隆重推出。红色经典《朝阳花》历经风雨,又见彩虹,焕发出夺目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