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中作乐：长征中的将士们

人们都知道，红军在长征中是异常艰苦的；但他们可以在精神上苦中作乐，保持积极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愈艰苦，愈奋斗！愈奋斗，愈快乐！长征途中的红军指战员正是这样一群英勇奋斗的快乐人。

吟诗诵词，苦中逗乐的毛泽东

毛泽东是一位政治家、军事家，也是一位杰出的诗人。在艰苦的长征途中，他常常借助诗词抒情言志，表达他积极进取的革命乐观主义情怀。1934年夏天，中央苏区第五次反“围剿”已濒临失败，形势危急，准备长征。毛泽东在危境中对革命的前途虽感忧虑，但仍抱有乐观的企盼。他在广东会昌写《清平乐·会昌》一词：“会昌城外高峰，颠连直接东溟。战士指看南粤，更加郁郁葱葱。”长征初期，由于博古、李德在军事指挥上的错误，红军陷入了危险的境地。但毛泽东看到长征沿途群山的壮伟雄姿，便在《十六字令》三首中抒发了他对中国革命前途的坚定不移的信念和乐观沉毅的巍然气概：“山，刺破青天锷末残。天欲堕，赖以柱其间。”他在词中乐观地预言，中国虽像摇摇欲坠的天空，但在党和红军的支撑下不会塌下来，中国革命有着光明的前途。遵义会议纠正了“左”倾教条主义的领导错误，确立了新的中央领导集体。当时中国革命和长征虽仍面临严峻的形势，但毛泽东在《忆秦娥·娄山关》一词中，吟出“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的雄浑诗句，表达了他不畏艰险、乐观奋进的积极心态。毛泽东在长征时期所写的10篇诗词，都是以积极乐观、奋发进取精神为基调的，毛泽东的《七律·长征》是一首总结长征战斗历程的著名诗篇：“更喜岷山千里雪，三军过后尽开颜”，充分展示了毛泽东在回顾红军长征艰苦历程时的大气磅礴的革命乐观主义思想境界。

毛泽东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不仅寄托在诗词文学创作上，同时也体现在日常生活中，常以诙谐幽默的语言表达出来。例如在长征途中，他同张国焘分裂党和红军的斗争是一场严峻的政治斗争，但他在同张国焘谈论问题时仍不时流露出诙谐幽默的语言。有一次，他带着中央纵队秘书长刘英去找张国焘谈话，一进张国焘住处的门，就说：“我给你带水来了。”张国焘听了不解何意，便问：“什么水啊？”毛泽东笑道：“《红楼梦》里的宝二哥不是说男人是泥巴捏的，女人是水做的吗？”因为刘英是女的，所以说是带了水来。张国焘这才恍然大悟，也不由得笑了起来。毛泽东诙谐乐观的情趣在长征日常生活中随时可见。刘英回忆说，毛泽东生活随兴，爱说笑。头发长得老长，叫他理发他不理，说要打了胜仗才理呢。洗脸、洗脚常用一条毛巾，刘英对他说：“打下了城市再发一条给你，这样多不卫生啊！”毛泽东说：“你以为上面比下面干净吗？鼻子和嘴才脏呢！”毛泽东曾问刘英：“《红楼梦》里你最喜欢哪一个？”刘英说：“当然是林黛玉。”毛泽东摇头幽默地说：“《红楼梦》里最招人喜欢的是贾宝玉。他鄙视仕途经济，反抗旧的一套，是革命家。”在中央军委纵队，同毛泽东生活在一起的张闻天、刘英等，常成为他打趣、逗乐的对象。

同甘共苦“伙夫头”朱德

朱德是中国工农红军总司令，他的任务特别繁重，但在最艰难的时候，仍然保持着积极乐观的心态，与战士们同甘共苦。他关于长征过草地的一段回忆，对此作了生动的说明：“当过草地的时候——大家都认为是极困难的了，我还认为是很好玩的。有草，有花，红的花，黄的花，都很好看，几十里地都是，还有大森林与树木。草又是青青的，河流在草地上弯弯曲曲的，斜斜的一条带子一样往极远处拐了去……牛羊群在草地里无拘束地自由上下，也是极有趣的。也许因为自己带着乐观性吧。”在繁重的工作之余，朱德始终保持着积极乐观的生活情趣。他是一个体育爱好者，只要一有空，就积极参加一些体育活动，如篮球比赛和烧牛粪比赛（进入草地不易找到燃料，便带些干牛粪作燃料，干牛粪不易点燃，故体育比赛有“烧牛粪”一项）等。红军进入雪山草地前，为了筹粮，他自己带头积极参加在川西黑水、芦花等地割青稞、挑麦和打麦的劳动。他一次能挑五六十斤麦子走上一二十里路不觉累，并和战士们展开比赛，笑道：“你们这些年轻人，挑不到四十五斤，称什么青年啊！”为了准备北上御寒的物资，朱德号召红军指战员自己动手买羊毛，捻毛线，织毛衣、毛袜、毛手套。他亲自捻毛线，推荐一些织得好的毛织品，要大家学习、交流经验。在红军部队里，乐观随和的朱德，行动、衣着和饮食等方面完全和普通战士一样，故陈云说外人看不出他是红军总司令，倒像一个做饭的“伙夫头”，反映了他与士兵同甘共苦、平易近人、豁达乐观、作风朴实的人格魅力。

苦中寻乐的长征“四老”

董必武、徐特立、谢觉哉、林伯渠，是红军长征队伍中的“四老”。他们年龄虽大，但都是老当益壮、积极奋斗的乐观人物。董必武回忆长征中艰苦跋涉的情景时说：“在长征中遇到了一切天然的人为的困难，不曾令我丝毫沮丧过，同着大家一齐克服过了。”有一次，董必武和他的战友们围坐在一个小山上休息，趁空开个支部会。突然，有一架敌机飞过来，在山上盘旋了几圈，扔下一颗炸弹，恰巧落在他们围坐的圈子里，溅起的泥土掩盖住了他们的腿脚，幸亏这颗炸弹没有爆炸。女战士危秀庆幸地说：“菩萨保佑！”连指导员李坚真看了看炸弹上的外文字，诙谐地说：“这个洋家伙不信菩萨，信上帝！”董必武听后笑道：“你们说的都不是，还是多亏了马克思的在天之灵，保佑我们呀！”接着，徐特立风趣地说：“马克思还叫我们继续干下去，因为我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嘛！”董必武又幽默地说：“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所以我们还不能死。”他还即兴赋诗两句：“炸弹落地不开花，全凭马翁在保驾。”谢觉哉和女战士们听后都哈哈大笑着站了起来。大家拂去身上的泥土，挪个地方，又继续开会。

长征途中，徐特立是一位不怕困难、乐观奋发的传奇人物。正如红军总政宣传部长陆定一所说：“越困难他越精神，他的生命越在困难之中就越加显得辉煌。”当时，徐特立已经58岁，是长征队伍中的年龄最长者。他离开江西中央苏区时，身上还穿着单衣，到湖南时天气阴雨，气候转冷，组织上分给他一件打土豪得来的破皮袍，他穿在身上又肥又大，用根布条拦腰一束，人称“龙袍”，他悠悠地说：“不管龙袍虎袍，能御寒就是好袍。”组织上分给他一匹马，他很少骑，常步行。有一天，女战士萧玉华见徐特立的饲养员骑着马，好奇地问：“你为什么不照顾徐老？”徐特立忙说：“他生病了，我走得动，是我叫他骑的呀！”有天晚上，干部休养连在四川会理举行同乐晚会。在晚会上，徐特立兴高采烈，表演了一个捉虱子舞。他模仿孙悟空的动作，弯着腰，全身上下这里抓抓，那里挠挠，抓一个虱子送到嘴里吃一个，逗得大家捧腹大笑。徐特立跳完舞后对大家说：“孙悟空是大无畏的，不怕困难，不怕妖魔鬼怪，要统统战胜他们。”他笑道：“猴子不懂得讲卫生，身上长满了虱子，只好一个一个捉住送进嘴里吃掉。我们红军战士有条件时，要讲卫生，要常洗头、洗澡，不要生虱子。虱子这家伙吸我们的血，还传染疾病，只有消灭它。”大家听后不仅乐不可支，还受到了讲究卫生的生动教育。徐特立所在的干部休养连随大部队翻越夹金山时，夹金山白雪皑皑，气候寒冷，空气稀薄，呼吸困难。休养连战士们互相搀扶着，艰难地翻过山去。徐特立下到半山腰时，回头望望那银光闪耀的大雪山，风趣地说：“我们好长时间没有看见过玻璃了，这里真是一个玻璃世界啊！”他不但没有感到雪山的可畏，反而感到雪山的可爱。进入草地后，徐特立在茫茫无际的水草上行走，他用短棍戳着腐草连接成的泥泞之路，笑着对战友们说：“你们看，这些黑泥巴咕咚咕咚，像不像发酵的面粉呀？”进入草地后的一天，红军被一条河水挡住了。提前赶到河边的毛泽东，见徐特立、董必武、谢觉哉等也赶上来了，走过去向他们问候。当他发现徐特立的破皮袍下露出一片红，奇怪地问：“那是什么呀？”徐特立撩起袍襟，哈哈笑道：“进草地后，我捡到一块烂红布，丢了怪可惜的，我就利用宿营休息时间，做了条裤子穿，蛮管事哩！”这条裤子虽不伦不类，但徐特立的艰苦奋斗精神和在困难条件下表现出来的生活乐趣，却使在场的人无不为之赞叹。

谢觉哉和徐特立在休养连结伴同行，互相照应，谈笑风生。他不惧征途的疲劳，经常给战士们讲故事鼓舞士气，战士们喜欢听谢老的故事，说他肚里的故事多着呢。谢觉哉讲李自成领导农民起义，几次濒临绝境，但他和弟兄们总能振奋精神，克服困难，最终打进北京城，推翻了明王朝。他还讲列宁领导的革命运动，是在非常困难的条件下，经过艰苦斗争才取得胜利的。他语重心长地对战士们说：革命就是要吃苦，遇到挫折是难免的，只要我们坚定信心，不怕困难，革命就一定能够成功。他讲的故事引来了大家的欢声笑语，并使战士们在思想上受到启迪。

1935年夏天，刘伯承和林伯渠一起攀登夹金山，约两个小时到达半山腰时，他俩感到有些疲乏和饥饿。然而，在这荒凉雪山上既不能休息，更找不到充饥的食物。蓦然，刘伯承抬头看见山坡上有一棵亭亭的小树，树上挂着稀疏的小红果，红果映着白雪，晶莹耀眼，分外鲜艳，刘伯承戏指红果对身旁的林伯渠说：“此名智果，食可充饥。”林伯渠笑问：“何以知此？”刘伯承答道：“峨眉山上多此树，形状像梭罗。”他俩诙谐谈笑，颇有望果充饥的味道，一时也把饥饿忘了。后来林伯渠忆及此事，颇多欣愉感慨之情，遂赋诗道：“夹金山上太离奇，我过夹金无所知，枵腹获添智慧果，平生低首拜峨眉。”

妙趣横生的年轻干部们

在行军战斗之余，欣赏长征途中的优美风光，也是红军指战员们常有的一种审美情趣。红军“上级干部队”（原红军大学）登上大雪山——打鼓山时，该队干部陈赓、周士第、毕士梯、郭化若、李一氓、萧劲光、冯雪峰等极目远眺，只见云海茫茫，白雪皑皑，竟是一片琼玉世界，油然萌生了“盛夏赏雪”的雅兴来。有人吟叹道：“白雪真可爱，梅花何处寻？”遥想唐代诗人孟浩然，独自骑着瘦驴在山道上踏雪寻梅，也实在太落寞了。这时，萧劲光忽发奇想，提议在此雪山上“吃冰淇淋”，大家都赞成。于是，各自手持漱口杯，争向雪下层挖取洁净的白雪。周士第举起手中的杯子说：“我这杯冰淇淋，比南京路冠生园的还美！”陈赓则说：“喂！我的更美，是安乐园的呢！”周士第笑对陈赓道：“安乐园给你多少宣传费？”陈赓毫不示弱地回敬道：“冠生园的广告费，一年也花得不少！”……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揶揄嘻笑，你一杯我一杯痛快地吃起来。在这荒凉寒冷的雪山上，却激起了红军干部们这种奇思异想、妙趣横生的生活情趣，生动地反映了他们的革命乐观主义情怀。

邓小平，在长征途中是一个乐观开朗、谈笑风生的政治宣传工作者。据刘英回忆：“小平同志是乐天派，再大的困难也不在乎。只要和小平同志在一起，就来劲。他态度随和，善于联系群众，谁都愿意跟他在一起，聊起天来，天南海北，无所不谈。”长征路上，跋山涉水，战斗频繁，所经地区大多贫困，筹粮吃饭，都很困难，生活异常艰苦。然而，邓小平、陈云、罗荣桓、刘英等聚在一起，谈天说地，笑声不断，大家都是年轻人乐呵呵的，不知发愁。邓小平和罗荣桓都爱抽烟，但长征路上找不到烟抽，就找点干树叶，用破纸卷起当香烟抽。邓小平笑道：“我是香烟厂长负责制烟的！”有一晚，邓小平兴冲冲地回到驻地，见罗荣桓已睡，便喊道：“老罗，起来，我搞到烟了。”罗荣桓信以为真，立即起来，一看原来是些干树叶子，两人相视而笑，便将树叶搓碎装进烟锅，悠然自得地抽了起来。

不仅红军领导干部如此，整个红军队伍战士都学会了苦中作乐、积极乐观的革命精神和态度，战胜一切困难。长征途中能说会唱的红军战士们每逢重要纪念日，如三一八、五卅、八一、十一月革命节、卢森堡及李卜克内西牺牲日、红军会师纪念日等，红军各部便集会举行报告、演讲、唱歌、出刊等活动，以缅怀和纪念。每逢我国民族传统节日，如除夕、元旦、元宵节、端午节、中秋节等，红军则举行会餐、晚会等活动。红军战士们常用唱山歌和对歌的方式来活跃他们的日常生活。在休息时，三五个战士聚在一起，编快板、编打油诗、编民歌小调，尤其喜欢对歌。湘西、黔东、赣南等地的红军战士在这方面最得心应手。他们往往采用家乡的民歌小调，“旧瓶装新酒”，不一会，就编唱起来了。对歌开头往往有一些固定的形式，如“江西老表同志哥，请你过来应山歌，今天行军没得事，恭恭敬敬向你学。”或者是：“不打鼓来不敲锣，都坐下来凑山歌，一班开头领个先，二班三班紧接着。”山歌的内容就由各班战士们随意接唱，如“走了一山又一山，湘北一拐到四川，才在贵州洗个脚，眼睛一眨到云南！”这种贴近现实生活、充满欢乐风趣的对歌，顿时把战士们行军或作战的疲惫、紧张情绪抛到九霄云外，使歌声和笑声不断，这成为战士们生活中愉悦欢乐的不可缺少的调节剂。

可以说，红军长征的胜利，与红军指战员们这种积极乐观，充满信心的精神状态是分不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