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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江永与西学

2012-04-29徐道彬

史学集刊 2012年1期
关键词:江永实事求是

徐道彬

摘要:在清代数学和天文学史上,关于江永对待西学的态度及其贡献,历来颇有争议。及身而至的便有梅毂成的不满、钱大昕的批评,其后更有钱熙祚的指责、钱宝琮的肯定。综观后人评说,大半出于政治立场的批评,而较少出于学术层面的求实评价。其中,“三钱”对江永的评判,就代表了不同时期人们的知识水平和政治意识。文章通过江永《翼梅》对梅文鼎学术的批评与总结,借以纠正人们对江永与梅文鼎关系的误解,进而发掘出江氏在清代天算学史上的地位与影响,并由此探讨“西学东渐”时期传统士大夫在学术与政治之间的艰难困境和应对策略。

关键词:江永;《翼梅》;实事求是;“西学中源”

明清之际流行的“西学中源”论,迁延至康熙时代,已发展成为清代官方钦定的学说,“国朝天算第一”的梅文鼎在其中发挥了不可低估的作用。江永“私淑”梅文鼎,其天文历法之学与梅文鼎关系极为密切,但他的《翼梅》对梅文鼎的某些观点提出了不同意见,因而遭到诸多学者的严厉批评。造成这一尴尬局面的原因,实为江氏特立独行的学术性格与时代学术背景相违背,其中有着难以理清的纠结,所以这是一个值得深究的问题。江永(1681-1762,字慎修,徽州婺源人)在清代天文学和数学史上具有重要影响,前贤时彦已有所关注,但内容多限于人物对比中所形成的零星评价,而未能以专题形式加以研究。有鉴于此,本文仅就江氏《翼梅》及其相关问题加以探讨与总结,并由此窥探出在“西学东渐”的文化冲突时期,传统士大夫在学术与政治之间的艰难困境和应对策略。

一、引子:《翼梅》与《数学》的争议

江永是康乾时期学术由宋明理学转向考据学的关键人物,在中国思想文化史上具有重要地位。乾隆朝在编纂《四库全书》时,江永的著作有13种入选,另有3种存目于《四库全书总目》,可知其书之价值与其人之影响。这其中便有《数学》一书,它包括《历学补论》、《岁实消长辩》、《恒气注历辩》、《冬至权度》、《七政衍》、《金水发微》、《中西合法拟草》、《算剩》八个部分,各一卷。又有《续数学》一卷《正弧三角疏义》,补于全书之后。

关于《数学》这部书的题名,从许多文献和书目对其称谓不一来看,就反映了后人对江永及该书的复杂情绪。如江永自称为《翼梅》;文渊阁四库本和《畴人传》著录为《数学》;武英殿本《四库全书总目》和《江慎修年谱》著录为《算学》;群玉山房刊刻此书,称之为《江氏数学翼梅》;梁启超《清代学术概论》称作《慎修数学》;《万卷精华楼藏书记》称之为《历学全书》,诸如此类,令人无所适从。甚至在当下的许多涉及江永的文章中,作者又往往将《翼梅》与其中的子目篇章并列著录,疑是不明其书内容而误解。

从版本角度而言,近人李俨先生的《近代中算著述记》早已对江永《数学》一书的版刻情况做了罗列,但未尽翔实,且言有“乾隆五年刊本”,恐有疑误。因为乾隆六年时,江氏逐日抄写给梅毂成批阅的,还只是子目散篇,并无完备之书,何来完备的刊本之说呢?如今,江永的手稿已不可得见,所能看到的主要有四种刻本,属于两个系统:其一,为《四库全书》本,乃1781年四库馆臣编校后的刊刻本,即李俨《近代中算著述记》中所称“乾隆戴震校刊本”,定名为《数学》。钱熙祚守山阁本《数学》(1834年)以四库为底本,又加审订补正,流布于世(今《丛书集成初编》中所采用的就是此本)。第二个系统是道光二十七年(1847)海山仙馆本三册。版口题有“海山仙馆丛书”六字,每卷末题有“南海谭莹校”五字。与前者不同的是其书名依江永自序所言而题作《翼梅》,内容上既没有《续数学》一卷,也没有第八卷《算剩》之末的“授时弧矢割圜论”和“授时平立定三差辨”二节内容,但载有江氏的两篇序文(《又序》在前,《翼梅序》在后)。随后,有光绪七年(1881)花雨楼群玉山房所刊《江氏数学翼梅》四册,这是与海山仙馆本为同一版式的覆刊本,在主体内容和刻本行款上没有任何差别,仅是后者在文字印刷上较前者清晰,并剔除了版口和卷终的“海山仙馆丛书”和“南海谭莹校”十一个标志性文字而已。也许是花雨楼主人见到四库系统的本子多出一些内容,于是在目录中列有“又续一卷,正弧三角疏义”,但正文里也无此项内容。比较两个系统中的相同篇卷,除了个别地方的称谓和用字不同外,基本一致。此外,守山阁本晚出,因参照了其他版本和秦蕙田的《五礼通考》,内容上丰富许多,有校改和增补处,都做了按语说明。

群玉山房本的书前有一篇覆刊者的弁言,可以为江永此书的名称变化做一详尽的解说。《重刊江氏数学翼梅弁言》云:“慎修氏读勿庵书,别启心解,著《翼梅》八卷,阐其所信,辨其所疑,言多详核。后又晤征君孙光禄君,亲为质问,而学益精。论者谓其书于西人作法本原,发挥殆无遗蕴,此足知先生所得。是书光禄君曾为手校。同郡戴君东原传其学,复订定之,易名《数学》。梓行既久,板皆漫漶,因重为校雠,付诸剞劂,复稍缩其板本,俾使流传。署日《江氏数学翼梅》,统前后所名而名之,易于别识也。抑先生又有《推步法解》五卷,拟更访其书续梓之。庶先生所以《翼梅》者,学者将资其所翼,由梅书而进之,闻见愈扩,研思愈深,所造庸可量乎哉。辛巳夏五,花雨楼主人识。”由此可知慎修著《翼梅》,是因研读勿庵之书而“阐其所信,辨其所疑”,别有心解。今刊本署名为《江氏数学翼梅》,是为了“易于别识”。而该书改名为《数学》,则肇始于戴震。

江永卒于乾隆二十七年三月,作为受业弟子,戴震于五月初即撰成《江慎修先生事略状》,“次其治经要略,著述卷数”,“缮写成帙,藏于其家。书未广播,恐就逸坠,不得集太史氏,敢以状私于执事”,可知戴震对江氏著述的珍视。《事略状》中所记江氏的算学书亦只是前七篇,也再次说明当时的“翼梅”只是散篇,结集定名和加入《算剩》一卷和《正弧三角疏义》(即《续数学》)一卷,当是后来在四库馆中进行的。至于“易名《数学》”,可确定是戴震所为。这实乃缘于《四库全书》的编著体例,否则“难以缮进”。

或言《翼梅》,或言《数学》,虽然只是名称的变换,但其中的意蕴令人深思。戴震在中西算学问题上有独到的见解和别样的应付手段,他将江氏著述改名为《数学》,也是有别一番心思在其中,虽衷心可鉴,但在无意中缺失了江永的学术意愿(这也是江、戴同研西学而结局不同的关键所在)。因为若用《数学》之名,既不能准确表现作者的用意,也不能够涵盖其中的天文历法内容。而《翼梅》在全书内容及其形式上的编排,基本上是以梅氏思想为依据,间或有些补正梅氏的“歧见未定”之处,但绝无“与梅氏争胜”之意。作者的“翼梅”之名与《翼梅》内容之实,可谓名副其实,贯穿始终。

二、“翼梅”:江永的真实意图

关于江永的历算学研究,后人多承袭前说,认为“江氏之学,确守西法”,与梅文鼎的“西学中源”说相对立,以至于“宣城能用西学,江氏则为西人所用”。笔者认为此类说法并不完全正确,其中掺杂的主观情感色彩较多,有夸大不实之嫌。同时,也违背了江永的“翼梅”本意,值得商榷。

首先,江永的《翼梅自序》已经明确表达了该书“羽翼梅氏”的意图。大意是说自己少好天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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