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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幕末维新期的“三国同盟论”

2012-04-29陈秀武

史学集刊 2012年1期

陈秀武

摘要:从历史连续性看,以中日韩三国为主体的“东亚共同体”构想的原生态,可以上溯至日本幕末维新期。胜海舟所主倡的“三国同盟论”,应该说与其具有相似的思想特质。该论说的主要内容包括:提倡东亚三国联合对抗西方列强;主张共建强大的海军;互通有无及共同进行学术研究等。今天看来,“三国同盟论”仍然具有一定的进步意义。

关键词:幕末维新期;“三国同盟论”;胜海舟

近十年来“东亚共同体”构建一直是东亚各国学术界的热点问题,然而,无论从实际收效来看,还是从东亚学者共同研究的相关成果而言,自说自话、有神无髓的特点仍暴露无遗。究其实质,症结出在到底谁更具有资格主宰这一共同体等问题上。作为“东亚共同体”思想的历史源头,幕末维新期的“三国同盟论”是其原生态的一种存在。在这个意义上,考究“三国同盟论”诞生的历史背景、主要内容及其夭折的历史要因,无疑具有一定的启示意义。

一、“三国同盟论”的历史前提

进入21世纪以来,构建“东亚共同体”成为地域文明建设的新动向。日本前首相小泉纯一郎是“东亚共同体”的倡导者,而前首相鸠山由纪夫则将这一构想推向国际关系层面。从最初的想法来看,东亚是中日韩三国的代名词,但几经演绎外延不断扩大,甚至有人主张将新西兰、澳大利亚、印度等大洋洲以及南亚国家吸纳进来。然而,无论是以统一货币为主旨的“东亚经济共同体”、抑或是以汉字文化代表的具有共同价值理念的“东亚知识共同体”,都是人为想象的共同体。这种共同体带有与欧共体比肩的意义。追溯历史可以发现,日本幕末時期欧美列强武力迫近东亚的侵略活动,为与之对抗的共同体设想——“三国同盟论”的出台提供了历史前提。

在幕末,首先提倡“三国同盟论”的人是思想家胜海舟。该论说不仅在幕末维新時期得到发展,此后对整个近代日本的影响也很大。“三国同盟论”的产生源于思想家们对国内外环境的认知。幕末错综复杂的国际环境迫使日本思想家思考的核心问题有三个:其一,如何认知原有的东亚国际秩序、能否将这一秩序再生下去?如果难以再生的话,日本将如何找寻自己的国际位置?其二,“锁国与开国”、“尊王与攘夷”的问题;其三,“脱亚”与“兴亚”的问题。很显然,三个问题密切相关,第一个关乎东亚国际秩序“破”与“立”的问题;“锁国与开国”是应对外来势力以求自强的方式抉择问题,这一问题又与“谁更有资格成为日本外交主体(即天皇抑或将军谁更能代表日本)的主旨发生了关联”,即“尊王”与“攘夷”被嫁接;“脱亚”与“兴亚”直接牵涉的是在欧美强势力量所带来的冲击下,如何梳理日本与亚洲的关系问题。实际涉及的是在传统的东亚国际秩序受到挑战之际,日本是从亚洲游离出去还是继续参与重建亚洲秩序的问题。

从第一个层面来讲,近代以前东亚国际关系的原型与范式,是被普遍认可的华夷秩序与朝贡体系,在此无需赘言。但是,当与这一体系完全异质的外来硬势力与软势力逐渐靠近或骚扰该体系之時,便带来了该体系的主体成员国原有地位的松动,甚至原有关系的瓦解。这样一来,体系内部的成员国追求对等的欲望与外来势力迫近所提供的契机,便很容易结合起来。易言之,以1648年欧洲各国缔结的《威斯特伐利亚和约》所代表的“条约体系”,在19世纪伴随着“血”与“火”的战争被强行纳入东亚的那一刻,华夷秩序便被打开了缺口,朝贡体系发生动摇。敏感的幕末思想家们捕捉到了这一变化,并在付诸思想诉求時,纷纷提出各种论说以应对時局。

从第二个层面来看,闭关锁国的大门被打开了,“开国”成为历史发展的必然归趋。然而,天皇和将军谁更能代表开国后的国家并成为外交主体,是幕末维新期的日本思想家们反复论证并纠缠不休的难题。当時日本国内的“尊王”呼声甚嚣尘上,澎湃成潮,与“攘夷”对接后形成了轰轰烈烈的“尊王攘夷”运动。“尊王”容易理解,通俗意义上的“尊天皇”就是“尊王”。但是,“攘夷”的内涵界定却出现了问题,“攘谁”才叫“攘夷”?在以亚洲为主体对抗欧洲的意识为思考问题的前提時,可以认为排斥欧美列强叫“攘夷”;但如果单纯地以日本为独立个体,将其他国家都视为“夷狄”的话,那么排斥日本以外的国家都叫“攘夷”。

因此,界定“攘夷”概念出现的歧义,为第三个层面的“脱亚”与“兴亚”提供了思想基础。“脱亚”论者以“日本乃独立个体”为理解前提,提出这一个体可以模仿欧美国家向亚洲近邻扩张的思想。“兴亚”论者则以“日本乃亚洲整体中之一员”为思想根基,对抗欧美列强。因此,“兴亚”论者可能沿着“兴亚”或“亚洲联合”的路线前行,并以再生或恢复东亚国际秩序为目标。

然而,在幕末特殊的历史時段,东亚的“朝鲜”成为思想家们思考的重点。实际上,近世以来的东亚国际关系,曾在“与朝鲜琉球通信,与中国荷兰通商,其他国家一律却之”的指导下展开。换言之,明清鼎革之际,江户幕府暂時从华夷秩序中游离出来,和清政府维系的只是通商关系。而锁国大门被打开后,幕府也曾想恢复和清政府的关系,并于1862年将使节团派往上海,结果无功而返。明治维新后,两国才为达成“中日提携”,在1871年签订了《中日修好条规》,缔结了“对等同盟条约”。至于日朝关系,仍旧维持着朝贡体系内部的对等关系。之后围绕朝鲜使臣的接待问题,日本暴露出优位意识及侵略野心。1853年培理来航后,经过1858年的安政五国条约,日本步中国后尘被拉入欧美的“条约体系”之中,东亚的朝贡体系走向解体。文久(1861-1864)年问,各阶层对朝鲜态度进一步发生变化,有以西乡隆盛为代表的带有“小中华主义的征韩论”,并在明治初期一度带来了政局的变动;还有木户孝允主张的以“《万国公法》为准则的朝鲜开国论”和梗本武扬的“战略的朝鲜进出论”。尤其是1861年发生的俄国强占对马岛事件,将对马岛在东亚海域中的战略地位凸显出来。胜海舟在强烈的“民族危机意识”的促使下,提出了与木户孝允、棱本武扬的主张截然相反的“三国同盟论”。可以认为,“三国同盟论”是众多论说中的一种特殊的存在。其特殊性在于,与以“日本的‘亚洲主义对抗强敌”所不同的是,胜海舟主张以“亚洲的‘亚洲主义来抵抗侵略”,即其构想意在联合东亚以对抗欧美列强。

二、“三国同盟论”的主要内容

认为“三国同盟论”在幕末维新期具有特殊性,主要是与其他思想比较而言,其中包含的全局意识与东亚整体意识在当時是无法比拟的。今天看来,这种特殊性又被重新提起或重新演绎着。在思想特质上,虽然“三国同盟论”与近年来的“东亚共同体”有相似之处,但是从出现的時间上看,它却比“东亚共同体”早了150多年。幕府重臣胜海舟的思想主张构成了幕末维新期“三国同盟论”的核心内容。

胜海舟1823年出生于江户的一个旗本家庭,幕末与明治時期的政治家。1846年接受佐久间象山的建议学习西洋兵学。1853年培理来航后,海舟于7月撰写了《海防意见书》,1854年向幕府提出后受到重视,后进入长崎海军传习所。1860年与福泽谕吉等人乘坐咸临丸远渡美国。1862年担任军舰奉行。1864年在神户设立海军操练所,担任总理职务。1868年3月14日,他以陆军总裁身份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