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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经济学原生地考察

2012-04-29许光伟

江汉论坛 2012年1期
关键词:政治经济学手稿方法论

许光伟

摘要:在发生学意蕴上考察马克思经济学是由经济史上的结构生发而成的批判实践过程.延伸的具体建构包括:经济思想史、学科方法论以及经济范畴本身(范畴的方法)。马克思经济学原生的标识性文本是“1857-1858年手稿”,基本根据是学科方法论的确立,可以概括为从历史和存在出发的实践的发生学。从具体生成路径看,中国经济学正是旨在弘扬系统而完整的“历史”(存在)和“实践”的发生学,通过专业借用确立属于自己体系的构件,在多学科、多路径的发展取向中梳理、明确自己的学科基点,在面向现代化中反思乃至找寻出自己的“原生地”.从而积聚内力,奠立不变的生长方向。这一行动必然导致研究活动不断由认识论科学实践转向方法论科学实践,直至转向实践活动本身,最终在历史和科学的统一中完成对大写逻辑的实践锚定。

关键词:马克思经济学;原生地;1857-1858年手稿;学科方法论

中图分类号:F01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854X(2012)01-0035-07

一、经济史结构

马克思代表的社会人格是全人类,是“彻底革命”(社会变革)者。中学时代的马克思写道:“在选择职业时,我们应该遵循的主要指针是人类的幸福……人们只有为同时代人的完美、为他们的幸福而工作,才能使自己也达到完美。”为了求索和论证自己的社会理想,马克思必然转向现实,转向现实结构,转向历史活动本身。从德国历史研究传统出发,马克思很快从总体历史中基于史的结构裂变深掘出导致历史不断变化的动力结构和内在动因。从1843年互动写作的两个文本(《克罗茨纳赫笔记》和《黑格尔法哲学批判》)中可以观察到,马克思的努力线索是:“国家”(政治史)——“民主制”(经济史)——“市民社会”本身。马克思此刻的基本观点是:“国家观念总是国家存在的[旧]形式的谓语”;既然在社会历史发展中始终出现这样的现象:所有制决定政治与法、现实决定观念,那么要到达真正的民主制——“历史的任务就是要使政治国家重返实在世界”,不仅要取消政治的国家,也要“取消市民社会”。

史上的结构的明晰帮助马克思从纷繁复杂的政治斗争中逐渐寻找出它的经济动机,从总体历史中清理出内核的动力构件:经济(史)结构。“1844年手稿”(系马克思为准备《政治和政治经济学批判》而准备)中,这一结构已经越来越被明确为生产力和生产关系。马克思申明《政治和政治经济学批判》中“谈到的国民经济学同国家、法、道德、市民生活等等的关系,只限于国民经济学本身所专门涉及的范围”。因此,“凡是蒲鲁东认为是劳动反对资本的运动的东西,都不过是具有资本形式即工业资本形式的劳动反对那种不是作为资本即不是以工业方式来消费的资本的运动……这一运动正沿着胜利的道路即工业资本胜利的道路前进……只有把劳动理解为私有财产的本质,才能同时弄清楚国民经济学的运动本身的真正性质。”

1845年3月写作的《评李斯特》巩固了这一观点。“圣西门学派狂热赞美工业的生产力。它把工业唤起的力量同工业本身即同工业给这种力量所提供的目前的生存条件混为一谈了。”进一步,也不能“把工业违反自己意志而无意识地创造的生产力归功于现代工业,把二者即把工业同工业无意识地违反自己意志而造成的、一旦废除了工业就能成为人类的力量、人的威力而造成的那种力量混淆起来”。在这一阐述中,马克思指认的“生产力”能够容易从“生产关系”中分立出来。从而,经济结构是物质技术结构(代表人与自然关系的生产力)和社会制度结构(代表人与人关系的生产关系)的合成。并且在这里,马克思通过援引圣西门学派的研究成果确证了生产力的历史能动性:“这种力量消灭工业并为人的生存奠定基础”,“这些力量将炸毁资产者用以把它们同人分开并因此把它们从一种真正的社会联系变为(歪曲为)社会桎梏的那种锁链。”恩格斯后来表白:《德意志形态》“已写好的部分是阐述唯物主义历史观的”,“旧稿中缺少对费尔巴哈学说本身的批判”,因此“这种阐述只是表明当时我们在经济史方面的知识还多么不够”。尽管如此,就在这里,马克思恩格斯仍旧初步阐明了他们的新世界观,明白无误地强调:“我们仅仅知道一门唯一的科学,即历史科学……意识形态本身只不过是这一历史的一个方面。”并自豪地宣称:“在思辨终止的地方,在现实生活面前,正是描述人们实践活动和实际发展过程的真正的实证科学开始的地方。”

由于坚持由能动的生活过程——历史——来规定科学,马克思在堪称《哲学的贫困》序言的1846年12月28日“致安年柯夫”的信中,第一次科学说明了“经济范畴只是这些现实关系的抽象,它们仅仅在这些关系存在的时候才是真实的”,“范畴也和它们所表现的关系一样不是永恒的,这是历史的和暂时的产物。”并且也是在这里,马克思第一次给经济(史)结构加上了严格的限制词:“一定”。也许,米克对这个语词的内涵做出了十分到位的归纳:“唯物史观是马克思以后经济研究的出发点,它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他所采取的经济研究方法。然而,要是说马克思把唯物史观看做一种不变的、既定的方案,经济事实不论怎样都要符合于它,那就大错特错了。相反的,他把唯物史观作为一种假设,要在应用于经济事实时加以检验。他的一些经济作品,特别是《政治经济学批判》和《资本论》,也许最好看做是这一长期的艰苦的检验过程中的一些步骤。”

“1857-1858年手稿”是这一工作背景中的产物,是庞大文本群的写作成果。其开篇的文件延续了1846-1847年的写作格调,但明显转向了经济史、思想史、学科方法论的共构,阐述并规定了“范畴的方法”。在这里,马克思确认:资产阶级经济学家“把对自己劳动成果的所有权说成资产阶级社会的基本前提”,但是,“前提本身是建立在交换价值这种支配着生产关系和交换关系的总和的经济关系本身的前提上的,因而它本身是资产阶级社会即发达的交换价值的社会的历史产物。”这一语词结构后来转换成《资本论》序言中的“我要在本书研究的,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以及和它相适应的生产关系和交换关系”,即化为了史中的“政治经济学研究对象”。

二、经济思想史的批判性转入

张一兵指认出《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在马克思思想发展中的哲学最高点地位,但所谓“历史现象学”的解读遮掩了“1857-1858年手稿”学科性质的讨论,拒绝了那种“了解《大纲》的最好办法就是事先阅读《资本论》”的恰当建议。关于“资本关系在发生学意义上的历史形成”的观点尽管可圈可点,但真切透露了《资本论》写作思想的实际行程,是对马克思主义认识图像的整体蕴涵。

首先需要明确,

“虽然在逻辑上历史哲学包含着一般哲学的理论要素,但两个学科之间并不存在必然的从属关系……事实上历史哲学不以一般哲学为必要前提,一般哲学也不一定发展为历史哲学。”@进一步的问题是,如何深入说明这种特殊历史哲学

的涵义呢?从历史哲学和政治经济学共有相同埘象——历史——这一点出发.可以从中概括出相互联系的两方面逻辑链条:认识——历史——认识;认识——历史——认识。前一方面是一般思想史结构:出发点是一般哲学领域.过程和依托是历史领域——自然史和人类史.认识的回归——显然是历史哲学领域内的一般哲学与历史哲学的相互规定;后一方面是经济思想史结构:出发点是经济思想领域,过程和依托是人类史(发展)过程——同时是世界历史,最后必然归结到统一性认识科学本身,生成认识的回归——作为“科学认识论”的政治经济学。两者构成政治经济学领域内经济思想史批判的整体理解域和实践域。它试图解决的正是卢卡奇的早年困惑问题:“没有什么独立的”总体科学究竟是如何建构的:换言之,它达成了“总体范畴”的实践结构。

以“1844年手稿”为基点,马克思的研究启动哲学~经济学相互规定、促成彼此接替的演进发展路径:

《神圣家族》——《评李斯特》——《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布鲁塞尔笔记》、《曼彻斯特笔记》——德意志意识形态》——《哲学的贫困》。其中,由中括弧括起来的作品是这种性质的两个特别鲜明的“存在”:研究节点和初步性结局。这解答了张一兵的存疑:《巴黎笔记》中马克思面对古典经济学家的作品整体上表现出一种“失语状态”,而实质情况是马克思对这种经济学所呈现出的唯心史观加以“下意识地拒斥”。这是一个耐人寻味的语境,哲学思想史与经济思想史有了首次“文献碰撞”。

具体而言,“1844年手稿”研究以至解决三方面议题:(1)对《黑格尔法哲学批判》的补写。就是将《黑格尔法哲学批判》的支援背景由《克罗茨纳赫笔记》——生成的文本是《(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转入《巴黎笔记》,从而形成对黑格尔哲学的“二次批判”。(2)对经济学范畴体系的初构。《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将“人类解放”作为宗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则寻求其具体的路径,即不仅指明无产阶级不把哲学变成现实,就不可能“消灭自己”,而且确认既有的资产阶级实证科学是“非批判”的,相应的建构范畴转移为“异化劳动”——这个支持资产阶级关系的“现象学”。(3)对共产主义实践的探索。路径是双重的。即哲学人道主义和经济学人本主义的双重的复调的“语境”。异化劳动既是理解上的真实(逻辑)关系,又是资产阶级社会的现实性关系;亦即,异化劳动的生成史及其废除史整体“解读”了马克思主义总体科学:“对马克思主义来说.归根结底就没有什么独立的法学、政治经济学、历史科学等等,而只有一门唯一的、统一的——历史的和辩证的—关于社会(作为总体)发展的科学。”

尽管“1844年手稿”没有达成预期创作目的,但认识(论)批判与实践逻辑的合流清晰化了相互规定路径,实际推进了政治经济学研究进程和整体性规定。它的真正的启航是《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11条提纲是相互规定过程的初步性成果,是相互规定的极大激发。1-7条是对费尔巴哈哲学中的逻辑本体论的揭露,8-11条是一种“新唯物主义”立场,即实践的唯物主义。但“实践”无非是对政治经济学的“隐喻”,而无意于指涉“一般哲学”(唯物主义)问题。因此,《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实际地催生了关于“历史本体”(历史和存在合一)以实践为中介的历史能动过程的追问。

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通过对“莱比锡宗教会议”涉及的主要人物的不正确思想认识的清理批判,马克思恩格斯实际上创立了全新的、开放的哲学理论体系。这样,当马克思面对蒲鲁东《贫困的哲学》从哲学方面看的“唯心主义政治经济学”以及从经济学方面看的“政治经济学的形而上学方面的魁奈”的混乱体系及其同样混乱逻辑之混杂时,已经不满意从任何单一方面进行批判阐述了。尽管马克思期望通过《哲学的贫困》从两方面建构有关历史科学见解的“决定性的东西”,但事与愿违,批判仍偏重于激烈的认识批判形式。也许《哲学的贫困》在思想史上留下痕迹的价值就在于:有效启发认识论批判对方法论批判的转向。这一工作迟滞在“1857-1858年手稿”中完成,从而打破了哲学一经济学认识互译,将方法论建构引入实践议程。其由《伦敦笔记》(1850年后马克思第三次系统研究经济学的文本)所发端,因而从表面上采取了对蒲鲁东进行一种进一步批判的理论建构形式。

三、学科方法论

张一兵指认马克思越是接近历史唯物主义.从而对政治经济学研究越深入,反之,越是深入研究政治经济学,他也就越是接近历史唯物主义。这是发生在马克思身上的特别研究现象的指认:哲学不断“退却”。恩格斯确证:“马克思的历史观……结束了历史领域内的哲学,正如辩证的自然观使一切自然哲学都成为不必要的和不可能的一样。现在无论在哪一个领域,都不再要从头脑中想出联系.而要从事实中发现联系了。这样,对于已经从自然界和历史中被驱逐出去的哲学来说,要是还留下什么的话,那就只留下一个纯粹思想的领域:关于思维过程本身的规律的学说,即逻辑和辩证法。”

哲学“退却”正是方法论实践过程。从“1844年手稿”到“1857-1858年手稿”,从“政治和政治经济学批判”到“政治经济学批判”本身。从表面上看,“哲学”越来越来隐身了,“经济学”越来越来显身了,直到《资本论》中“哲学”完全隐身和“经济学”完全显身。这种过程似乎走过的是哲学不断自我削弱的历程。但这是表象,从实践建构而言,其实是“特殊哲学”不断生成的发展历程。这说明哲学与经济学双向作用的实践规定就是“方法论”:一方面,哲学就总体而言是实践哲学.——无论一般哲学还是历史哲学、抑或它们的相互规定运动,必须通过“特殊哲学”建构获得自身不断扩展:另一方面,经济学必须作为实践科学——政治经济学,通过与特殊历史(存在)哲学的相互规定获得学科规定性。这是历史(认识)分别从历史(认识)承载而来的内在规定性。整个实践过程以至于总体科学建构过程就由这个本身是彼此通达的方法论规定贯穿了。在这一过程中,哲学似乎消隐,历史似乎消隐,但只是作为存在背后的实存关系,越出了通常含意的认识(逻辑)性。

“1857-1858年手稿”真正是马克思期待的党的“行动纲领”以及马克思主义“第一个文件”。基于这一角度,“1857-1858年手稿”兑现了《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的理论承诺:“实践的唯物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学科方法论越来越成为直接的“显在”:从历史和存在出发的实践的发生学。历史、实践以及决定论、发生学并非相互隔开,成为了一体化的研究现象和过程。这是“认识发生学”的双向过程和逻辑。前一方面:“逻辑的方式是唯一适用的方式。但是,实际上这种方式无非是历史的方式.不过摆脱了历史的形式以及起扰乱作用的偶然性而已。”后一方面:“理论的历史确实证明……思维过程本身是在一定的条件中生长起来的,它本

身是一个自然过程,所以真正能理解的思维只能是一样的,而且只是随着发展的成熟程度(其中也包括思维器官发展的成熟程度)逐渐地表现出区别。”前一方面由历史至批判的实践过程推动,后一方面是由思维本身所建立的批判过程,是思维活动的客观化过程,两者不能须臾分开。这种原则引导了历史批判性材料的处理和安排方式的变迁,促成“1857-1858年手稿”研究转向《1861-1863年经济学手稿》。

认识发生学的双向互动文本显露在《政治经济学批判》中,落实在《1861-1863年经济学手稿》中。在后一研究中,一部分工作完全赋给经济思想史批判,即形成《资本论》“历史部分”,在此基础上形成卓越的《资本论》“理论部分”系统性创作。这是同一方法论树权上结出的两枚科学硕果。历史部分考察研究对象的认识发生机理,理论部分考察研究对象的内在逻辑:历史发生学以及与之相适合的系统发生学和现象发生学,从而大写的发生学方法具体落实在资本对象之上,第一次具有了确定性涵义。这是研究对象和研究方法的实践统一。这是马克思对实践的“一”(总体)的摹写。这种实践总体按其本质是对黑格尔的观念“一”的物质摹写.是对费尔巴哈的类本质“一”的社会摹写,以至于是对资产阶级经济学的抽象价值“一”的现实还原和摹写,从而只能规定为历史活动,规定为实践活动,规定为方法论实践活动。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中,马克思声明:把起草好了的总导言强制性地压下了!因为预先说出要证明的结论总是有害的,科学的路径是从个别上升到一般。马克思所说“一般”(政治经济学原理)同时是“总体”,即由实践方法论不断确立经济理论体系的过程.因此,“一”的裂变与历史重构是对实践逻辑的达成.是对“抽象统治”逻辑美学的克服。

四、经济理论的构筑元素

马克思关于“历史构造”的特殊理论是作为“现代社会结构”的资本理论,因此,其构筑元素是范畴(构造)的方法,不是概念本身。并且,这一方法必然导致体系形成。这就是马克思坚持的“不是从‘概念出发,因而也不是从‘价值概念出发”,“我的出发点是劳动产品在现代社会所表现的最简单的社会形式,这就是商品”。

马克思习惯称自己的研究方法是“辩证方法”,乃至是“辩证法”。后者自然是基于表达形式亦即研究方法与叙述方法统一的形式而言的。关于研究方法,马克思说:“这种‘材料巾的自南运动只不过是对一种处理材料的方法——即辩证方法——的描述而已……。”从中看出,马克思并不一般地反对抽象,从而对蒲鲁东“通过抽象把一切事物变成逻辑范畴”。“设想把运动的逻辑公式看作是一种绝对方法”的经济学的“逻辑学”,在校正上采取了批判实践方式。马克思反对的只是彻底摆脱历史约束的规定,由于失掉本体展开所必须依赖的环节——实践。而沦落为哲学上的“自由”和思维上的“无拘无束”。马克思指出:这是抽象同时对唯物主义、唯心主义的反动,造成极端抽象主义,而“从另一方面说,任何极端都是它自己的另一极端”,即“抽象唯灵论是抽象唯物主义:抽象唯物主义是物质的抽象唯灵论。”所以,问题的关键不是反对概念本身,也不是拒绝一切经济概念,而是使之提升为“范畴”(范畴的方法),亦即在历史实践域内获得存在的规定性。这是对一切美学主义(资产阶级自然主义、庸俗社会主义以及虚假历史主义)范畴观的实践校正。

那么,什么是范畴呢?即逻辑工具:但究竟是怎样的逻辑工具呢?一句话,范畴是历史和存在活动的实践性逻辑工具。政治经济学中的“范畴”(方法)体现为有机的两重规定:(1)规定自身,即存在的规定和形式,但范畴刻画的“存在”只是历史生产本身,即一定的主体社会和主体结构,它们构成政治经济学的“研究对象”。(2)表现自身,即规定了自身的经济范畴进一步将自身表现出来,范畴的方法作为体系规定,就在于确证自身的“存在”。马克思整体表述了上述两重规定:经济范畴是生产关系的理论表现,即其抽象。经济范畴是生产关系的抽象形式,是作为生产上的社会关系形式,乃至是每一社会的生产关系所形成的一个统一整体的形式。它首先是一般的抽象的规定,即生产存在一般,同时是具体的历史的规定,即生产存在特殊,是它们的统一,这样形成了社会内部结构,并且成为基本阶级的依据。因此,这样的范畴(规定)同时作为体系(结构)存在:具体之所以具体,因为它是许多规定的综合,因而是多样性的统一。这才导致马克思强调黑格尔“从抽象上升到具体”的阐述路线是“科学上”正确的方法.“‘从抽象上升到具体是理论过程特有的特点,是科学上唯一可能的因而也是唯一正确的阐发科学规定的方法,即把生动直观材料和表象加工为概念的方法。”从抽象到具体成为材料处理的辩证方法和科学表达形式,这样,劳动二重性化为抽象逻辑(抽象性研究)和具体逻辑(具体性研究)的统一,定格为大写的经济认识论。

《(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揭明的范畴规定及其方法实现了对“1844年手稿”文本努力的方法论超越。在那里,对黑格尔哲学的分析批判“是新方法论发展的必然出发点”;在那里,“两种批判(黑格尔哲学批判和古典经济学批判——笔者注)紧密地连接在一起,并被马克思积极地融为一体。”而在这里,单纯哲学批判让位于政治经济学批判,“哲学”变成了实际的认识元素、实践元素。所以,这种实践性规定是对蒲鲁东政治经济学“形而上学”体系的彻底超越。因为唯如此,才能根除由“谁用政治经济学的范畴构筑某种思想体系的大厦,谁就是把社会体系的各个环节割裂开来,就是把社会的各个环节变成同等数量的依次出现的单个社会”所造成的理论尴尬。

离开由单纯抽象构筑体系的企图,离开了充斥神学理性的思辨的虚幻色彩,“摆在面前的对象,首先是物质生产”。这是由商品作为历史总体规定所映照的社会生产。在这里,价值(范畴)必须先行,但“价值概念的纯粹发展又要以建立在资本上的生产方式为前提”;因为“只有在资本主义生产的基础上,商品才在事实上成为财富的一般元素。”另一方面,

“要揭示资产阶级经济的规律.无须描述生产关系的真实历史”,通过对已经形成的、发达的资本主义生产体系的考察和科学分析.可以透视这一制度的前史,揭示和预示着这一制度本身被扬弃的“未来的先兆”、“变易的运动”3c.表明《资本论》分析骨骼——商品、货币、劳动、资本、剩余价值等不应作为纯逻辑本体,或理解成纯粹的范畴形式,它们是存在和范畴的统一.即真正的范畴(构造)的方法。出于这样的理由和目的,列宁肯定马克思将商品理解为存在和范畴的统一。并且,“在这里就已经有辩证法:个别就是一般”,

“这就表明辩证法本来是人类的全部认识所固有的”。的确,这种“辩证法”(发生学)就意味着历史和存在的合一,存在和范畴的合一,从而真正揭明了存在的“秘密”,确保了“经济学总是从社会存在的总体出发,并且总是再次返回到这

种总体之中”。

五、结论及其实践指向性

马克思的学科期望是历史。马克思最初从历史(专业)出发,但一般地反对单纯将材料或运动看作观点和方法本身的那种粗陋的做法(如历史学派),这导致马克思转向哲学和自然科学领域,通过专业借用在最为广泛的历史领域内涉猎、批判、建构科学,最后马克思回到历史本身。“马克思故意忽视资本在历史上出现的一些特殊性来分析资本的结构……专注于它的生成的形式”,并且“马克思是在严格的演绎意义上而不是以历史编纂学任务论及一个‘体系,因为‘体系所发展的资本的这种形式产生它自己的存在条件,并不再‘是资本产生的条件,而是资本存在的结果”,归根结底,马克思表达的“历史的结构同时是一个逻辑的结构,反映出应该导致资本在西欧产生的实际进程”,它是“两种分析:演绎的和归纳的.——逻辑的和历史的”。亦即,马克思所回到的“历史”是多重规定的历史,是历史和科学统一起来的织物.即作为自然发展过程的有机体。所以。马克思实际上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历史,马克思的“离开”.只是寻求一种特殊的学科专业借用。马克思最终完成的专业是政治经济学,历史和存在从而生产是他所从事研究的总的规定和总出发点,历史科学则是其全部科学研究工作的总的学科命名。

《资本论》说到底是一部经济学作品,尽管决非通常意义的、与描述一般经济现象和规律的作品相提并论的经济理论或方法论著作。马克思把自己的工作界定为通向总的历史科学的实践步骤和内在构件.为完成这个工作目标,他进行了我们今天称之为“马克思经济学”的系统性研究。无疑,它是多学科的“辩证”结晶和对“历史”进行研究取得的最后产物。无论如何,马克思经济学不能看作是学科移植的产物,恰恰相反,在实践指向性上,它是反学科移植的。尽管如此,马克思经济学在创建过程中客观形成了关于其它学科的多个理论或方法论的“高点”。马克思哲学高点的确立无疑与这种创建过程内在相关。但其本身仍然是开放的结构0。它的原生地是“《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德意志意识形态》——《哲学的贫困》”文本群,是一个未完成的、待发展的开放的创作结构,根本取决于自然史和人类史彼此制约发展的程度以及与之相适应的主体认识程度、解放程度。

《资本论》是两种文本的内在结合和统一,是“批判的认识”(作为认识论、经济思想史)和“历史的认识”(作为方法论、经济理论)的辩证阐述的合一。认识发生学的共构强化了《资本论》面向历史和实践的开放研究性质,同时将其哲学结构推向一个更高点,恰恰规定了一切认知科学的实践、开放性质。这构成《资本论》阐述文本的“整体性”,构成以整体解读总体的基础,构造出它的严整的、无可挑剔并且是无可替代的、唯一科学的内在逻辑结构和叙述上的次序。这种学科开放性使马克思经济学具有了向多学科开放的实践生成性质.形成了若干实质性要素:经济史、经济思想史、学科方法(论)及其经济范畴(体系)。它们的逐次出场是历时与共时的统一。从而解除了以解释学为中心路径的“专业遮蔽性”,清除了学科话语霸权。在通向《资本论》实践性的文本结构的路径中,

“1844年手稿”首次集结了马克思经济学的实质性要素.达成上述对历史对象进行内在分析的“四重结构”(或者说“四个维度”)。其主要不足是:各种元素结合尚处于表面捏合的状态,缺乏学科方法(论)建构,专业借用性明显,相应的经济范畴分析空泛无力,并试图由对劳动、资本、土地的直接性批判和规定,通达经济认识论的构造。《资本论》与之做法恰恰相反,是将其对应的分析作为终篇的总结内容,无论历史部分还是理论部分,均这样安排。尽管如此,标识马克思经济学萌芽的各方面条件和因素在这里都处于萌发中,一切都显示出最初的勃勃生长的良好状态。

在对“蒲鲁东主义”进行清理的《哲学的贫困》中,马克思初步发表了自己政治经济学研究的“决定性的东西”,取得的实质性进展是已经开始把思想史作为整体性认识构造来对待和加以批判,这样.大写意义的经济思想史批判和建构开始逐渐提上日程,最终促成了《资本论》历史部分的系统写作。因此,

《哲学的贫困》也可以说成是马克思最后确立对整个资产阶级经济学体系(以至于它的范畴学说体系)进行系统性批判的写作思路的最初思想来源。另外,学科方法论的建构缺失在这里已经得到部分弥补.尽管仍不敷创建一个全新理论体系的需要。

“1857-1858年手稿”是促成马克思经济学L叶I场的标识性文本。由于对认识论批判和方法论批判的双重的实践承载是它们的文本初步的结合,因而是马克思经济学“实际在场”,这种属性使之成为马克思经济学“原生地”。但原生地同样是高点,是一个“准高点”。也就是说,“1857—1858年手稿”的内核结构或其核心事件是阐述“学科方法论”,这使得其远远抛开了“1844年手稿”,超越了在它之前的《哲学的贫困》。实际上,前两者没有可能完成的任务,恰恰落实在这里,例如使范畴成为方法与理论构筑元素的合一,恰恰是《资本论》的直接性基础。在这里,

“原生地”的具体学科归属地——哲学?还是经济学?——的喋喋不休的争论也尘埃落定了。而在这个问题上的乐此不疲正是哲学思辨的无休止的行程所生发的,学科方法论启动了政治经济学方法论实践活动,内生出政治经济学分析实体,即学科方法。马克思之所以宁愿称为“处理材料的方法”,因为它们只是依据对象的实践活动的方法论上的辩证构造,而不是思维本身的构造。归根结底,体现的是“材料的生命”,揭示的是“现实的运动”。这恰恰是研究方法的内在结构.即作为“我(主体)懂”的结构。尽管马克思本人乐于将研究方法本身和叙述方法说成是“同等重要的”,是统一的“范畴一体系”,但研究方法结构终究是叙述方法结构的基础,从根本上说,《资本论》文本体系(四卷结构)实践的正是学科方法(论)本身,是政治经济学的开放发展的基础和实际的出发点。

“原生地学说”说到底是特殊学科建构的认识方法,这种方法也就揭示了“中国经济学”有待于在此基础上加以创造性构建。马克思经济学容纳了它的全部认识元素,中国历史是它的实践地及其实践元素的产床。经济学不是一成不变的结构.在经济理沦建构要素的不断生成中,相应产生“新的原生地”,促成经济理论体系的开放性质。这种过程总合起来说就是,只要产生一定的经济史上的结构变迁,势必导致一定的经济思想史的结构变迁.它们的交互作用就会促成学科方法(论)的局部的或整体上的调整、变化,而这些调整、变化又将会带来经济范畴本身的相应的或多或少的变化(如当下的人力资本范畴现象),直至引起全部范畴构筑体系以一种内在的方式和有机变化的形式予以重构.这样,原有范畴体系即经济理论本身可能会在瞬间垮塌下来,新的体系得以从这个基础上建立。动力结构显然不是认识论,而是历史对象本身,生成的基点和源源不断地加入其内的动力结构则是历史(结构)和存在的合一运动。这是理论因循实践的开放发展过程。这启示“中国经济学”构建不单单是研究命题,更重要的是实践命题;不单单是国别经济学命题,更重要的是开放结构中政治经济学发展命题;不单单是经济学的中国运用命题.甚至不是应用分析问题,更重要的是理论命题本身,是涉及政治经济学体系重构的问题,以及不单单是马克思主义经济学中国化上的议题,同时是政治经济学教科书方法论创造性转化域内的议题。

“中国经济学”的出场语境是统一而开放的中华历史本身.所谓中国经济学,不外是基于中国历史的经济学,本质上是对政治经济学开放结构的一种引领和作为其中的重要媒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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