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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主义经济思想中国化的历史节点

2012-04-29聂志红

贵州财经大学学报 2012年1期
关键词:新民主主义帝国主义资本主义

文章编号:1003-6636(2012)01-0088-05;中图分类号:F092.7;文献标识码:A

摘要:20世纪上半期,中国革命的伟大实践,马克思主义研究的日益深入,为马克思主义经济思想中国化提供了丰富的营养。中国的先进分子运用马克思主义,论证了中国经济的性质,剖析了中国半封建半殖民地经济形态的基本规律,构建了新民主主义经济思想的框架,形成了马克思主义经济思想中国化发展的三大“节点”,对马克思主义经济思想的发展,以及20世纪下半期中国经济的改造产生了深远影响。

关键词:马克思主义经济思想;中国化;20世纪下半期;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广义政治经济学

Historic Nodes in the Chinization of Marxist Economic Thought

- An Analysis of the First Half of the 20th Century

NIE Zhi瞙ong

(School of Marxism, Peking University, Beijing 100871, China)

Abstract:In the first half of the 20th century, the great endeavor of Chinas revolution and deepening research in Marxism provided abundant nutrition for the Chinization of Marxist economic thought. Advanced elements in China applied Marxism to verify the nature of the Chinese economy, analyze the basic laws of Chinas semi瞔olonial and semi瞗eudal economic form and construct the framework of new democracy economic thought, forming the three major “nodes” in the Chinization of Marxist economic thought. This had profound implications for the development of Marxist economic thought and the transformation of the Chinese economy in the second half of the 20th century.

Key words:Marxist economic thought; Chinization; the first half of the 20th century; semi瞔olonial and semi瞗eudal society; political economy in broad sense

俄国十月革命和中国五四运动之后,马克思主义经济思想的传入,开创了中国经济思想发展的新阶段。中国的先进分子把马克思主义经济思想与中国实际密切结合起来,致力于观察和分析中国现实经济生活,探寻中国经济的出路,从而开辟了马克思主义经济思想中国化的新境界。那么,马克思主义经济思想中国化走过了哪些关键性的历程,其思想发展脉络及创造性贡献又有哪些?本文对此进行探讨。

一、中国经济性质的论战

鸦片战争之后帝国主义的入侵中断了中国社会发展的正常进程,这就增加了认识中国经济性质的困难。马克思主义经济思想中国化面临的首要问题是如何正确认识中国经济性质的问题,这是基础和前提。在列宁及共产国际关于殖民地半殖民地问题论述的影响下,中国共产党在1922年的《二大宣言》中,对中国半封建半殖民地的经济形态作了初步的考察。但是,在1927年大革命失败后,陈独秀对于国内政治经济形势的判断发生严重失误,他认为整个中国经济已经资本主义化,封建经济变成残余之残余,国际帝国主义的剩余资本可以造成中国经济的复兴。党内的李立三等人批判陈独秀的观点,认为中国的实际是正在加速殖民地化而非资本主义化。于是,一场关于中国经济性质的论战产生,这场争论由党内逐步扩展到社会上公开讨论,“动力派”(以其论战的主阵地为《动力》杂志得名)和“新思潮派”(以其论战的主阵地为《新思潮》杂志得名)是主要论敌。论战的主题,一是帝国主义对中国经济发展作用的判定;二是中国社会经济究竟是资本主义的,还是半封建半殖民地的。

“动力派”认为帝国主义在中国促成并推动了资本主义的发展,摧毁了中国封建势力并为资本主义的发展扫清了道路,中国经济已经是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占据主导地位了。任曙认为,“中国资本主义的发展主要是外铄关系发展起来”,帝国主义的商品入侵使得中国农村的封建土地制度遭到破坏,中国的旧式地主已经是资本主义化的资本家;帝国主义的商品入侵还使得中国在不断扩大的对外贸易中发展起了资本主义,在这个过程中也就产生了买办资产阶级、官僚资产阶级和民族资产阶级。中国资本主义与帝国主义、中外资本之间并不处于绝对冲突的地位。买办资本与民族资本之间的冲突是商品和市场的问题,是反映帝国主义之间的矛盾问题。[1]与任曙有所不同,严灵峰则认为中国具有自身资本主义发展的种子和条件,帝国主义只不过是促进了它的发生与发展罢了;帝国主义在中国根本不可能与封建势力相勾结,因为二者处于根本对立的状态,他说,“帝国主义本身是代表高度的资本主义势力,它对于封建的经济制度完全处于不可调和的矛盾的地位。”[2]帝国主义对于封建经济的作用在于,“帝国主义在中国绝对地要破坏封建制度的经济基础,要推动中国整个社会向着资本主义道路发展和扩大。”[3]尽管“动力派”内部也有所不同,但他们都否认帝国主义与封建势力的勾结,否认帝国主义与民族资本之间的矛盾,力图证明中国已经是资本主义国家,因此,中国的出路在于反对资本主义。

“新思潮派”则认为帝国主义并不是绝对地摧毁中国的封建势力,而是为了维持其在中国的统治和剥削,与封建势力相勾结;帝国主义与民族资本主义的发展在某些方面存在一致性,但二者是有矛盾的;中国经济性质是半封建半殖民地的。刘梦云(张闻天)指出,帝国主义不但通过商品输入,而且通过政治军事借款等手段,在中国抢占势力范围,把封建地主、军阀及资本家变成它们的工具,到处设立银行、工厂等,“这些东西的设立,无疑的在中国造成了些资本主义的关系,并且大大扩张了商品经济的领域。但正是因为帝国主义的目的,是在把中国变成帝国主义经济的附庸,变成它的原料出产地,它的商品的市场,与它的投资的所在,所以它不但不能帮助中国资本主义的独立发展,而且阻止中国资本主义的独立发展;它不但不消灭乡村中间的封建式的剥削,而且加紧了这种剥削。”帝国主义并没有使封建势力走向自身的否定,相反,帝国主义、买办阶级和封建势力紧密地结合起来,统治着中国农村。农村绝大部分土地仍然控制在少数封建地主手中,中国农村地主与农民的剥削关系,是农奴制的强迫劳动,这种关系“不是资本主义剥削,而是封建式的剥削”。[4]王昂(王学文)认为,大都市资本主义经济有较大发展,而在全国广大地区仍然是封建、半封建经济占据主导地位,他说,“中国的封建势力,一面在国内固然有其社会的物质的根据,同是在帝国主义援助扶持之下代表帝国主义在中国的特权保护其资本的力量。因此,中国的经济,可以说是在帝国主义和其走狗封建的势力压迫之下。”[5]帝国主义相互之间的矛盾和冲突,也必然通过其封建主义代理人反映到中国来,造成中国封建军阀相互混战,使中国成为一个半封建半殖民地特殊的社会经济形态。“新思潮派”把矛头对准帝国主义及其附庸,强调在帝国主义及封建势力的联合统治下,中国经济只能走向殖民地化,因此中国的出路只有推翻帝国主义和肃清国内封建势力。

“动力派”和“新思潮派”都声称运用马克思主义研究中国经济,但二者的结论却迥然不同,关键在于究竟哪一方正确地理解和运用了马克思主义。“新思潮派”把生产关系和生产力的辩证统一的“生产方式”作为判定经济性质的依据,不但研究商品经济关系,而且抓住了商品经济背后最根本的剥削关系,这无疑是正确的。“动力派”仅从对外贸易的商品输出入状况出发,如:任曙就认为“我们对于中国经济结构,应当把握着这中心的外国资本帝国主义问题”[6],或者是机械地根据马克思经典著作上的某一看法进行硬套,如:严灵峰就根据《共产党宣言》中的一段话①①《共产党宣言》中“资产阶级,由于一切生产工具的迅速改进……一句话,它按照自己的面貌为自己塑造出一个世界。”,就认为资本主义必然彻底消灭封建主义,以此判断中国社会经济的性质,必然是片面的。任曙还认为商品经济就是资本主义经济,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就是封建经济,从这个判定前提出发,其结论必然是错误的。当然,“新思潮派”在运用马克思主义方面也存在一定的不足,如对中国社会经济的“半封建半殖民地”性质缺乏完整准确的诠释,有人认为是资本主义经济与封建经济的融合,有人认为是从封建经济向资本主义的过渡,也有人认为封建经济在比重上占据优势地位,半殖民地经济反映了在国际资本支配下的一面。虽然如此,“新思潮派”由于能够比较辩证地理解和运用马克思主义,在论战中逐渐占据上风。此后,“中国农村经济性质论战”以及“中国经济史论战”相继掀起,都是中国经济性质论战的延伸,也是如何辩证地把马克思主义经济思想与中国实际相结合的延伸。中国经济性质的论战,确立了运用马克思主义研究中国经济的正确方法,弄清了中国经济的半封建半殖民地性质。

二、半封建半殖民地经济形态剖析

中国经济性质的论战,促进了中国先进分子马克思主义经济思想水平的提高,他们开始从不同角度来研究中国现实经济问题。对于中国农村经济的特殊性、半封建半殖民地经济形态的运行、官僚资本等重大问题,都做了认真的探索,取得了极为丰硕的成果。郭大力的《我们的农村生产》(1942)、王亚南的《中国经济原论》(1945)、陈伯达的《中国近代地租概说》(1947)等代表性的著作,形成了对中国半封建半殖民地经济形态的全面、纵深的分析。

郭大力运用马克思主义辩证唯物论的抽象分析法来解剖中国农村。在《我们的农村生产》的导言部分,他就这一抽象分析法作了说明,“先是就一个完全的自耕农民,分析农村的生产和再生产,然后就一个没有土地的佃农,说明土地所有权的成立,将会发生什么影响。再后,更就地租的蓄积,说明这种蓄积将采取怎样的形态,并说明这种蓄积对于农村生产将会发生怎样的影响。”[7]这种由抽象到具体、由简单到复杂、由一般到特殊的分析方法,正是马克思主义辩证分析法的正确运用。郭大力解剖了自耕农从事农业生产的物质条件,指出农民勉强积蓄起来的从事扩大再生产的条件十分容易丧失,生产者不得不缩小生产规模,或者向高利贷者告贷或向商人出卖土地,其结局是自耕农逐步沦为佃农。中国的地租有其独特性,在资本主义社会里,土地所有者只要求平均利润以上的剩余,而在中国,土地所有者要求获得农民生存必要额以上的剩余。在如此生产关系下,一方面农民即使长期内都不可能有任何可观的蓄积,另一方面,土地所有者却有蓄积形成起来。但这种地租的蓄积在实际转化为新的土地所有权之前,地主们把蓄积的地租转化为高利贷资本以获取利息,或者转化为投机性的商业资本。郭大力通过对近代农村经济中若干独立范畴的分析,阐明了几种剥削形式的特点和相互关系、阶级分化的发展趋势,揭示了半封建半殖民地经济形态下农村经济的主要特点。陈伯达对近代中国农村的地租问题也进行了较为细致深入的探索[8]。他凭借20世纪30年代千家驹、吴半农等人的农村调查材料,分析了农村的剩余劳动率与地主对农民的实际剥削率,很低的剩余劳动率和很高的实际剥削率,使得中国整个社会生产停滞不前。通过对地租形式、地租率的进一步考察,他总结了近代中国地租发展的一些特征:地主经济与买办经济相联系,土地垄断和市场垄断相联系,地主往往兼有买办及市场垄断者的身份,因此,生产者遭受双重压迫;这种联合的双重压迫,利用社会经济的发展进一步加紧,凡是生产者自己发展生产力的果实,都被地主攫取而去。陈伯达揭示了中国农村经济落后破产的经济根源,解析了中国农村半封建半殖民地经济性质在地租方面的表现。

王亚南运用《资本论》的基本思想和方法,写出了《中国经济原论》[9],这本著作系统分析了旧中国的商品、货币、资本、利息、利润、工资和地租、经济恐慌等范畴,说明了它们之间的内在关联,阐释了中国半封建半殖民地经济运行的基本规律。王亚南认为,自帝国主义入侵后就开始存在两种商品生产,即小商品生产和资本主义商品生产,这两者分别体现着不同的社会关系,具有不同的社会性质。中国工场手工业是与买办商业资本密切结合的,买办商业资本为外国产业资本服务,因此,它带有半殖民地性质,而在生产形态上却更具有前资本主义的特性,它无法肩负起向机器大工业过渡的历史使命。旧中国农村商品货币经济成分的增加,不是生产力发展的结果,而只是买办性的交换方式扩大的结果,是被外力强制变成商品的结果。农民为了应付高额地租和苛捐杂税的盘剥,不是借贷就是变卖生产工具及家产,从而落在高利贷和商业资本的网中,不能像发达商品经济社会,在价值规律作用下进行等价交换。王亚南由商品的类型、性质、比重入手,正是为了分析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中商品生产者之间的关系,揭露在物与物关系掩盖下的人和人关系,把隐藏在商品背后的封建主义和帝国主义这两根神经、把城乡商品经济畸形受限制的真相揭开来。帝国主义怎样操纵中国的经济命脉,依附于帝国主义的封建经济以及随后形成的官僚买办资本主义经济(主要是买办商业资本和银行资本)又如何依靠农村的封建榨取作为其寄生的营养,并向着毁灭之路迈进,这是王亚南剖析半封建半殖民地经济思想的核心。须注意的是,王亚南把他的地主经济理论应用到中国半封建半殖民地经济研究中去, 把封建土地关系看作是半封建半殖民地祸害的总根源,作为中国特殊经济形态内在关联和矛盾发展的支配力量,这就解决了《资本论》分析模式在中国的适用性问题。

王亚南既重视经济结构的剖析,也强调上层建筑对经济基础的反作用,他的《中国官僚政治研究》一书就是为此而作。他强调,建立在地主经济基础上的中央集权专制主义官僚政体,对经济和观念意识形态的控制和干预要强大得多。这具体表现在中国封建统治者善于灵活妙用控制物质生产和精神生产两大杠杆,从而使官僚政治机器得以圆滑运转并获得高度发展。这两大杠杆:一是围绕物质生产手段争夺战而展开的田制税法的变革,一是围绕思想、文化和仕途控制而展开的选拔人才方式的变革。帝国主义的介入使中国走出传统的官僚政治,并形成新的复杂的官僚政治。这种官僚政治形成了“四位一体”,即官员、地主、商人、金融家,政治成为达成经济目的的手段,由此形成了作为官僚政治的补强物的官僚资本。官僚资本表现出独占资本化、政治资本化、买办资本化三大趋向,其结果是,“官僚资本虽为新官僚政治撑持着偌大场面,但因为它既没有坚实的产业基础以造出新型的严密的经济管制与政治组织所需的条件,同时又以政治经济双管齐下的统治方式加速把农村社会赖以维系的旧生产组织、伦常关系从根底子以破坏了,所以在结局,曾经当作新官僚政治之补强物看的官僚资本,竟反过来演变为新官僚政治的命运的捉弄者了。”[10]

郭大力和王亚南凭借深厚的马克思主义经济思想素养,把中国半封建半殖民地经济视为世界资本主义经济的附庸,并揭示在该经济中各种带有资本主义外观的经济现象的非资本主义性质,剖析了中国半封建半殖民地经济形态的实质及其内在规律。他们不但大胆运用了马克思主义研究方法,而且抓住了中国经济的核心因素——土地及其背后特殊的生产关系。郭大力研究了作为土地滋生物的地租,王亚南则把封建土地关系贯穿到整个分析体系中,这样就充分考虑了中国经济形态的特殊性,在运用马克思主义研究范式时就不会生搬硬套了。

三、新民主主义经济思想的成形

旧中国半封建半殖民地的经济性质,决定其是没有前途的。革命就是解放生产力。从经济思想的角度,新民主主义革命就是革除半封建半殖民地的生产关系,建立新的适合中国实际的生产关系。毛泽东在《中国革命和中国共产党》、《新民主主义论》、《目前形势和我们的任务》以及《在七届二中会议上的报告》等一系列文件中,构建了较为系统的新民主主义经济思想,创造性地发展了马克思主义经济思想。

毛泽东的新民主主义经济思想包含以下几个方面:一是关于新民主主义经济产生的历史条件。中国半封建半殖民地经济的性质,决定了必须进行革命,彻底扫除生产力发展的障碍。新民主主义革命的任务,就是要改变旧中国的社会经济条件,在政治上推翻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和官僚资本主义的压迫,建立新民主主义的共和国;在经济上取消帝国主义在中国的特权,变革买办的封建的生产关系,消灭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和官僚资产阶级的掠夺和剥削。二是关于新民主主义的经济政策。就是“没收封建阶级的土地归农民所有,没收蒋介石、宋子文、孔祥熙、陈立夫为首的垄断资本归新民主主义的国家所有,保护民族工商业。”[11]这三大经济纲领开启了使社会生产力从半封建半殖民地生产关系桎梏下解放出来的革命道路。毛泽东还提出了新民主主义国民经济的指导方针,这就是“发展生产、繁荣经济、公私兼顾、劳资两利”,对保证多种经济成分分工合作起了重要作用。三是关于新民主主义经济具体成分的分析。张闻天在1948年写的《关于东北经济构成及经济建设基本方针的提纲》中,认为当时东北解放区存在五种经济成分,“这就是国营经济、合作社经济、国家资本主义经济、私人资本主义经济、小商品经济。”这个提纲的思想被吸收到七届二中全会的报告中,毛泽东指出,“国营经济是社会主义性质的,合作社经济是半社会主义性质的,加上私人资本主义,加上个体经济,加上国家和私人合作的国家资本主义经济,这些就是人民共和国的几种主要的经济成分,这些就构成新民主主义的经济形态。”[11]1431四是对新民主主义社会过渡性的认识。在七届二中全会报告中,毛泽东指出,新民主主义革命胜利后建立的新民主主义社会是过渡性质的,五种经济成分并存是新民主主义社会的经济形态,由于社会主义性质的国营经济起决定作用,其前途必然是社会主义的。

许涤新在1948年撰写《新民主主义的经济政策》,比较全面地分析了新民主主义经济的特点。他认为单就私人资本和个体农民而言,新民主主义经济是带有资本主义性质的,但是,资本主义经济和新民主主义经济有着质的区别:其一,资本主义以否定独立生产者之存在,是以直接生产者被剥夺一切生产手段为前提;新民主主义经济中,生产者与生产手段直接相结合,个体经济与合作经济得到广泛发展。其二,资本主义经济中,国家资本是资产阶级的集体资产,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占着领导地位;新民主主义的国家经济的发展,是大多数人的利益,是具有社会主义性质的国民经济的领导者。其三,旧民主主义经济是容纳封建生产关系的,建立在侵略和殖民的基础之上;新民主主义经济绝不容许封建剥削,是建立在新型经济结构基础之上的,是在为社会主义创造前提。他认为,“新民主主义国家的国家经济与合作经济,在整个国民经济中的比重之不断提高,将使新民主主义经济顺利地推进到社会主义去。”但新民主主义经济又不同于社会主义经济,因为“在国家经济之旁,还可允许私人资本的存在,还可允许生产手段私有制的存在,还可允许剥削剩余价值只经营之存在”[12]。基于以上分析,新民主主义经济“是一种不断地在引导并逐渐地在消灭资本主义因素的形式,并且不断地在增强未来社会主义经济基础的形式”[12]148 。20世纪40年代末50年代初,许涤新的《广义政治经济学》三卷本出版,对前资本主义的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和封建社会生产方式,以及资本主义、帝国主义和殖民地经济,还有社会主义生产方式,运用马克思主义分析方法,进行了系统分析。这是对恩格斯提出的“广义政治经济学”课题的大胆尝试,虽然存在许多欠缺,20世纪80年代后作者又进行了重大修订,但毫无疑问,它是在马克思主义经济思想中国化道路上的开拓性探索。

新民主主义经济思想是在新民主主义革命过程中产生的,在这个过程中,毛泽东起了重要的作用。新民主义经济思想根植于中国的历史与现实,着力于中国经济改造,对新民主主义经济产生的历史条件、性质、结构、特点等做了全面分析,构建起了一个比较完整的体系框架,是马克思主义经济思想中国化的开拓性成果。由于实践展开的局限性及对马克思主义掌握的不完全,新民主主义经济思想强调生产关系质的规定性,对经济运行研究不足;重视定性分析,缺乏定量分析,以及对过渡时间、改造方式、社会主义目标模式等都存在着论述不足。但是,新民主主义经济思想的影响是深远的,它在一定程度上规定了此后马克思主义经济思想中国化的基本走向。

四、结论

经典马克思主义经济思想对于前资本主义经济形态的分析只做了奠基工作,对于落后国家的经济建设道路问题远未形成系统的思想。马克思主义经济思想着重于研究生产关系和定性分析方法,适应了20世纪上半期中国复杂的经济关系状况。中国经济性质问题的论战,也是马克思主义与各种非马克思主义的交锋,在比较鉴别中,认清了中国经济的本质,确立了马克思主义经济思想的指导地位。以郭大力和王亚南为代表的马克思主义者,创造性地贡献了关于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经济形态的学说,形成了独具特色的地租思想、官僚资本思想。以毛泽东为代表的共产党人构建了关于革除半封建半殖民地生产关系、建立新民主主义经济形态的思想框架。许涤新等不但丰富了新民主主义经济思想体系,而且对“广义政治经济学”的历史课题进行了大胆尝试。上述马克思主义经济思想与中国实际相结合的过程,解决了旧中国经济究竟“是什么”、“怎么样”和“那里去”的命题,共同构成了20世纪上半期马克思主义经济思想中国化的历史节点。

参考文献:

[1] 任曙.怎样切实开始研究中国经济问题的商榷[M]//中国社会史论战第三辑,神州国光社,1932.

[2] 严灵峰.再论中国经济问题[J].动力, 1930,1(2).

[3] 严灵峰.中国经济问题研究·序言[M].新生命书局,1931:16.

[4] 刘梦云.中国经济之性质问题的研究[J].读书杂志1932,1(4、5).

[5] 王昂.中国资本主义在中国经济中的地位其发展及其前途[M]//中国经济论战.长城书店,1932.

[6] 任曙.中国经济研究绪论[M].神州国光社,1932:39.

[7] 郭大力.我们的农村生产·导言[M].赣州正气出版社,1942.

[8] 陈伯达.近代中国地租概说[M].晋察冀新华书店, 1947.

[9] 王亚南.中国经济原论[M].广东经济出版社,1998.

[10] 王亚南.中国官僚政治研究[M].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1.

[11]毛泽东.毛泽东选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1253.

[12] 许涤新.新民主主义的经济政策[M].新民主出版社, 1948:32.

责任编辑:叶晓军

收稿日期:2011-10-20

作者简介:聂志红(1973-),男,经济学博士,北京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为马克思主义经济思想史、中国经济思想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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