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查日记摘抄
2012-04-29魏叶国
魏叶国
一、发现大跃进时期壁画和南明王朝碑文
时间:2008年10月14日,星期二,晴。
地点:驿前镇驿前村下街7号
参加者:县文体广电局副局长、文物普查办主任付松仕,博物馆馆长孙敬民,副馆长黄震及本人,驿前镇副镇长何翠萍,镇文化站长李立瑞,县电视台副台长丁键跟踪录像采访。
交通工具:借用(博物馆加油)县电视传输中心的赣F-7078车子。
早饭后,我们一行驱车来到距县城44公里的驿前镇,该镇位于由赣道通闽粤的古驿道之上,宋至清曾设有驿站,历来为赣闽边陲重镇,文化沉积颇丰,是省级历史文化名镇,这次全国文物普查之初,我县文物普查领导小组就召开了全县普查工作会议,各乡镇政府分管领导及文化站长参会,会上就把驿前镇列为全县重点普查乡镇之一。会后,博物馆孙馆长还特意叮嘱驿前镇文化站的李站长:驿前古建筑众多,要做深入调查的有心人。因此,我们在驿前镇刚下车,前来迎候的李站长就对孙馆长说:“昨天我在对普查调查摸底时,听说赖巽家庙在大跃进时,曾为驿前大队下街生产队的食堂,其上厅堆放大板车等农具背后的墻上有几处图画,不知有何价值。”孙馆长回答道:“好哇,我们现在就去看看。”于是我们没有在镇政府停留,跟着李站长直接来到驿前圩镇下街的赖巽家庙。
赖巽家庙,又名下窝赖祠堂,地理坐标是,东经:116°19′21.4″,北纬:26°33′27.7″,海拔234米。清代中期建筑,坐西朝东,平面呈长方形,面宽16.7米,进深22.7米,占地面积379.09平方米,砖木结构,穿斗式梁架,有上下两厅,中为天井,天井由条石砌成,天井长7.7米,宽4.1米,上厅有砖块砌成的圆形柱6根,砖柱直径49厘米,下为红麻石柱础,柱础直径66厘米,硕大的砖柱彰显出该建筑曾经的气势。该家庙主人赖巽,字宗启,号逊志,名清溪,系驿前镇池源村人,明永东十三年(1415年)进士,官拜云南按察使,家族后人为仰其德,立赖巽家庙以祭之。由于该建筑与广昌历史名人有关,在1993年公布的第二批县级文物保护单位时,赖巽家庙列为其中。
该家庙现产权属房产公司管辖,下厅长期租赁给当地的一对老年夫妇居住,家庙大门很少打开,平时都由南边小门进出,我们从此小门进入厅堂,住户男翁介绍说,上厅是免费让给附近村民存放农具的。我们搬开几部废弃的大板车和打谷机,在上厅石灰粉饰的墙壁上,发现有壁画五幅、图表一幅,经现场确认,当属大跃进时期所绘,我们把它归类为“近现代重要史迹及代表性建筑”内容,因此,大家赶紧对壁画及建筑物进行规范的测定、丈量、拍照、绘图及现场文字记录。
六幅壁画,除两幅破损严重外,其余四幅均保存基本完好。壁画的规格一致,均为高1.82米,宽1.25米,画面线条清晰,色彩较为艳丽。其中图一名为“边收边种”,分上、中、下三景,上为山村远景,中为抢收水稻场景,下为犁田,插秧画面;图二名为“欣欣向荣”,画中有一正在大炼钢铁的高炉,高炉浓烟滚滚,炼钢场面热火朝天;图三名为“大食堂”,图为食堂工作人员手捧着热气腾腾的饭菜,正迎接收工的人们前来用餐;图四为“民兵五好评比台”图表。
在发现大跃进时期壁画的同时,位于赖巽家庙上厅大柱础一则的地面,发现了一块皇明隆武元年的施田碑。此碑为青石质地,通高1.1米,面宽0.54米,厚为0.095米。众所周知,“隆武”为大明王朝灭亡后,南明小王朝在南方建立的年号,因其历时短暂,故有其年号的文物并不多见,此隆武纪年碑当属珍贵之物证,具有一定的历史价值。
当晚,从驿前镇回到县城家中,虽然已经忙碌了一天,但一点也不觉得累,回想起那批大跃进壁画和隆武纪年施田碑,心情格外激动,总感觉到这两文物的发现非比一般之物,因此情不自禁地从书柜中取出1995版的《广昌县志》和相关的地方资料,在这些文献中均有1958年下半年以来,在“以钢为纲,全面跃进”的运动中的各项具体工作的记载:如“1958年7月,成立了广昌县钢铁委员会;9月成立了广昌县钢铁指挥部;10月全县抽调了730名干部,8369个劳动力,组成了一支庞大的队伍,掀起了大搞钢铁的新高潮;12月底,全县建成土炼钢炉34座,土高炉137座,焖铁窑268座,淘铁沙1364吨,挖铁矿石3149吨,生产钢70吨,生铁550吨,烧结钢610吨……。”这批大跃进壁画,记录着不凡年代的生活,演绎着不平凡年代的故事,已成为那段历史的真实见证。由于大跃进运动历时短暂,且距今已半个世纪,留下如此保存完好的壁画实属难得。
当然,无论是大跃进壁画或南明王朝纪年碑,近期我将作进一步深入研究和报道,以便提升它的历史和艺术价值。
哎呀,现在时间都已过零点,要抓紧休息了,明天还要进村普查哩。
二、朝华恐龙化石遗址发现记
时间:2009年4月28日,星期二,晴转阴
地点:甘竹镇朝华村石螺坑村小组
参加者:本馆孙敬民馆长、黄震副馆长、镇文化站长及我
向导:甘竹镇龙溪村村民饶梅文、饶大员
交通工具:租用红色的士车
几天前,本馆孙馆长接到甘竹镇龙溪村村民饶梅文、饶大员的电话报告,说他们在邻村的一石山上发现恐龙化石,根据当时电话约定,今天前往发现地调查。
上午上班后,我们就乘坐出租车前往甘竹镇龙溪村,将约定在路边等候的恐龙化石的报告者饶梅文、饶大员一起接走。在他们的指引下,很快我们就到了裸露化石的山场,该地址为甘竹镇朝华村石螺坑村小组,其地理坐标是:东经116°12′39.3″,北纬26°55′14.1″,海拔140米。经现场调查,此山场地质岩层属紫色页岩,在大约500平方米的石山坡上,散布有十多处大小不一的化石裸露点,它们有的象半边肩甲骨,有的象一段肋骨,有的象关节骨,因没有正式发掘,就其裸露部分不宜确认该恐龙化石的种属。
在与此地相距约1千米的龙溪村双古垅山场,曾于1986年和2004年两次发现恐龙化石,并分别邀请上海自然博物馆、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的专家进行了发掘。1986年出土的恐龙化石,经专家论证,属国内出土的最新品种,为国内发掘最完整的恐龙化石,填补了我国中生代白垩纪晚期至新生代第三纪之间生物发展史的空白,解开了广东南雄,江西南康、大余、赣州、新干等地出土的恐龙蛋化石之谜,为研究我国的古地理演变、动物形态特征、演化关系和矿藏分布提供了新的实物标本,是我国古生物发展史研究又一重大新发现,具有重要的科学价值。为此,央视《新闻联播》栏目报道广昌恐龙为中华之最,复原装架后的广昌恐龙,在江西省博物馆长年对外展出。值得一提的是,1986年和2004年两次恐龙化石的发现,作为国家公职人员,我都是第一个知情人,第一个赶到现场拍摄了第一帧化石裸露照片,采集了第一件化石标本,并全程参与了恐龙化石的发现、保护、发掘以及随后的复原装架等具体工作。
由于在龙溪村曾两次发现、发掘恐龙化石,甘竹镇一带的村民对恐龙化石的常识已深入人心。今天,朝华恐龙化石的发现者,就是饶梅文和饶大员两位农民,他们是在甘竹圩镇
上看到了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宣传资料后,结合他们近期在劳作途中发现的化石裸露点,通过电信114查号台的帮助,才联系到本馆孙馆长电话而报告的。经文物普查工作队到现场调查,确认属恐龙化石无疑。本人认为:该化石点裸露面积小、分布不集中,故暂不主张主动性发掘。这次发现的恐龙化石,距前两次发现化石现场遥遥相望,当属同一地点的第三次发现,对于进一步确立广昌属中华恐龙的南方故乡之地位,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三、到蜡烛形高地普查
时间:2009年6月16日,星期二,晴转阴雨
地点:驿前镇麻坑村蜡烛形等山场
参加者:本馆孙敬民馆长、黄震副馆长及我,驿前镇文化站李立瑞站长。
向导:驿前镇麻坑村吴光平书记、吴德传主任、吴恭良民兵连长。
交通工具:租用红色的士车
今天文物普查队安排去蜡烛形高地普查,我感到很兴奋,这是因为在我30多年陆续接触的革命文物工作中,我县的革命旧址旧居我都曾经走访过,唯独蜡烛形高地还没到过,多次想去都未能去成,今天去了,算了了这个心愿。
蜡烛形山场属驿前镇麻坑村所辖。蜡烛形高地是1934年8月下旬,红军长征前夕与国民党军在广昌境内激战的主战场之一,这次战斗是高虎脑战役系列战斗中的重要部分。通往蜡烛形山头没有大路,约5公里的路程只有一条崎岖的山间小道通行。本来打算请一位向导,麻坑村干部听说我们是去进行红军战场遗址文物普查时,村支书和村主任、副主任都争着要去,他们不顾高温酷暑和山路的艰辛,三位村干部硬是都去带路,使我们很受感动。
一路上,村干部纷纷介绍了蜡烛形的情况:此山是在群山中突起的一个山头,传说原先常见晚上有火光,犹如一支点燃的蜡烛而得名。他们小时候就听村里的老人说,红军在蜡烛形一带打过大仗,那时麻坑村中的吴氏宗祠内还设有红军的指挥部,在蜡烛形一带山上,他们还捡过子弹壳。一路的交谈不时地因穿越荆棘区或攀登灌木而中断,也不觉登上一个又一个山头。普查队员早已气喘吁吁,全身被汗水湿透,正当准备稍作休息时,我们发现此山头四周,有一圈一圈似荒废的水沟状的地形。村支书告诉我们,此山叫七坑嵊,是蜡烛形的山腰,这水沟状的地带,正是当年红军的战场遗址。由于几十年的水土流失,已不完全是人们想象中的战壕。我们顾不得休息,生怕此景会在瞬间消失似的,因此,赶紧取出器材,对此山头进行丈量、照相、绘图、测定地理坐标读数,并记录周边的环境状况。
这个遗址信息还未采集完毕,村主任已在前方约200米处,大声说道:“这里也有红军战壕。”村支书告诉我们,前面的地名叫叶坑嵊上。当我们来到叶坑嵊上登记相关数据时,年轻的村副主任已登上了蜡烛形山头,并高声喊道:“这里的战壕更多,更完整……。”我们普查队员一股作气,依照普查要求,逐一对这几处红军战场遗址进行了相关信息的采集,不觉早把酷热和疲劳忘得一干二净。
晚上,我在家里的书柜中找到了《长征前夕的激战》等书,其中张震写的回忆录“蜡烛形高地上的防御战”一文,有这样的记叙:
肉搏战一直打到下午,工事完全被打垮了,我们只能凭借着交通壕用手榴弹和刺刀迎击敌人。这时,我们营指挥阵地已成为第一线了,营部的通讯班已投入了战斗。最后,只有依靠拼刺刀了,可是有些刺刀也不济事,捅不上几下就弯了,战士们用脚把弯了的刺刀踩直,再端着去刺敌人。
这样杀过来,杀过去,反复冲杀了几次,满山遍野都躺满了敌军的尸体和伤兵。我们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最后,八连连长带着仅剩下的20几个战士从敌人包围中突围回来,我们全营就守在一条交通壕里,准备用刺刀和敌人作最后的一拼……。”
1997年11月,曾任中央军委副主席的张震老将军,回到阔别63年的蜡烛形红军战场故地重游,他当年担任红三军团第四师十团三营营长,带领部队在此山头坚守了半个多月。老将军登上当年浴血奋战的遗址,触景动情,站在被战友鲜血染红的地方,他不禁潸然泪下。山风阵阵,送去了老将军对长眠在此的战友英灵的无限慰藉。
蜡烛形高地的战斗和高虎脑战役的胜利,极大地鼓舞了红军指战员的斗志,有力地阻滞了敌人进占瑞金的进程,为主力红军的战突围大转移、顺利踏上长征路,赢得了十分宝贵的准备时间,此战在我党我军历史上的战略意义是十分凸显的。
今天,当我踏上昔日红军与敌鏖战的战场时,心情也是格外沉重的,遥想当年的红军指战员,就是在这里与敌血战沙場,顽强拼杀的,许多长眠在此的红军官兵甚至连姓名都没有留下,可见中国革命的胜利是多么地来之不易呀!我们有何理由不把本职工作做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