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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孟奇的传奇人生

2012-04-29孟半戎

党史纵览 2012年11期
关键词:汉寿县

孟半戎

帅孟奇的一生有着不平凡的经历。1897年1月3日,她出生在湖南省汉寿县东乡陈家湾村一个清苦的书香门第,从小就喜爱读书,最爱读爱国志士的诗文,诸如郭茂倩的《木兰辞》、岳飞的《满江红》、文天祥的《正气歌》以及《苏武牧羊》等诗篇。年岁稍长时,帅孟奇便跟随父亲到省城长沙读书。当时正值辛亥革命的高潮时期,反清浪潮席卷全国。帅孟奇耳闻目睹了革命党人英勇斗争的事迹,很受鼓舞。

帅孟奇20岁那年,与青梅竹马、志同道合的表弟许之祯缔结连理。一年后,他们的女儿许端一诞生了。

许之祯曾在上海进外国语学校学习,师从中国早期共产主义者李达学习日语,还通过李达结识了陈独秀。1919年五四运动时期,许之祯积极参加学生爱国运动,跟随陈独秀、李达、李森等人一起投身于运动中。

留在老家的帅孟奇,不断地接到丈夫的来信和寄来的进步读物。许之祯在信中给她讲革命道理,使帅孟奇初步受到了马克思主义的熏陶。

1920年秋,帅孟奇带着刚满一周岁的女儿离开家乡进入汉寿县城,经人介绍在一所幼稚园当保育员,不久,又在一所小学教珠算课。

在县城,帅孟奇结识了黄易瑜、陈才翠、黎箴等进步女青年,她们经常在一起谈论教育救国、妇女解放等问题,并共同发起成立了汉寿县女界联合会,公推黄易瑜为会长,黎箴、陈才翠为副会长,帅孟奇则负责宣传和组织工作,吸收受压迫最深的妇女和倾向进步的女学生为会员。她们在县里宣传男女平等、反对裹小脚、反对纳妾,提倡妇女经济自立以提高妇女的社会地位。她们还创办民益女子职业学校,帅孟奇将自己的嫁妆和首饰变卖了,把钱投到办学上。那些深受启发、放开了脚的妇女,鼓起勇气走进帅孟奇等人创办的民益女子职业学校学习文化,学习织布、刺绣、缝纫等劳动技能。

1921年,许之祯受刚成立的中共组织的派遣,远赴苏联入莫斯科东方大学学习。

留在国内的帅孟奇在团结教育妇女为自身解放而斗争的过程中受到了锻炼,渐渐成熟起来。1926年春,她在汉寿县参加了中国共产党,是汉寿县筹建中共县委时期发展的第一批党员,还被选为中共汉寿县委委员,先后担任县委妇女部长、组织部长。这时候,北伐军挺进湖南击败了吴佩孚,在毛泽东直接领导下,湖南的农民运动轰轰烈烈地开展起来,汉寿的农民运动、妇女运动也蓬勃兴起,帅孟奇废寝忘食地带领贫苦农民开展革命运动,没收、平分土豪劣绅的财产和土地,审判、镇压恶霸地主,成为汉寿县家喻户晓的女界领袖。

正当革命形势迅速发展的时候,蒋介石叛变革命,湖南反动军阀许克祥在长沙发动了“马日事变”。一时间,血雨腥风降临长沙城,汉寿县反动势力也气焰嚣张起来,中共组织遭受严重破坏。在万分危急关头,中共汉寿县委书记詹乐平派帅孟奇紧急前往长沙寻找党组织,以便取得上级的指示。

长沙城内哨卡林立,戒备森严,反动派正在大肆捕杀共产党人和革命者。帅孟奇冒着生命危险,走遍了大街小巷,也没有和组织接上关系。

许之祯从苏联学成归国后,先后在武汉任湖北省委组织部长、汉冶萍总工会委员长,1927年初任湖北工人运动讲习所所长。帅孟奇听到丈夫的消息后,当机立断,日夜不停地奔向武汉去找在湖北工人运动讲习所工作的丈夫许之祯,希望通过他能找到党的上级组织。然而当时,武汉三镇同样笼罩在白色恐怖之下,工人运动讲习所已被迫停办,许之祯也不知去向。

后来,帅孟奇好不容易找到了中共湖北省委领导人向警予。见面时,帅孟奇顾不得寒暄,急切地将汉寿县发生的情况详细地向向警予作了汇报,请向警予给予指示。

向警予凝视着面前这位战友苍白、消瘦不堪的脸庞,心疼地对她说:“湖南形势恶化,必须隐蔽,你现在不能回去,先在这里住下,我交给你一些临时性的工作。许之祯是被敌人通缉的人物,已不能在湖北工作了。他患膈膜炎,被组织上送往海参崴治疗去了。现在,组织上也决定送你去莫斯科学习。”

1928年1月,帅孟奇抵达莫斯科,进入中国劳动者共产主义大学学习,在那里她与丈夫重逢。

1930年,帅孟奇奉召回国。她与许之祯在莫斯科依依惜别,却没想到从此竟永远断绝了夫妻缘分。

帅孟奇回国后,党中央分派她到任弼时领导下的武汉长江局任机要秘书。1931年,帅孟奇又被调回上海,在浦东区从事工运工作。在白色恐怖的形势下,她以在日华纱厂做女工为掩护,继续从事党的秘密活动。她过着极其艰苦的生活,住的是小阁楼、亭子间,每餐只吃一个大饼,用节省下来的钱购买蜡纸、油墨,印发宣传品,还要接济生活困难的同志。

1932年,帅孟奇担任中共江苏省委妇女部长。同年10月,她在发动上海丝厂工人罢工时,因被叛徒出卖而遭国民党特务逮捕。

在国民党上海市警察局,帅孟奇在审讯一开始就让敌人吃了闭门羹。敌人对她的真实情况并不清楚,只知道她是那个变节分子的上级领导。在动刑之后,敌人恶狠狠地问道:“你就没有个名字吗?”帅孟奇随口编了个名字:“我属鸡,腊月生日,姓王叫王腊梅。”

敌人知道这是谎话,便将她推上“老虎凳”,用绳子捆住她的双腿,在脚跟下垫上砖头,一块、两块、三块,只听到骨头发出吱吱的响声,脚跟被磨破,鲜血顺着砖头流了一大滩。敌人又问道:“这下你该说了吧!”帅孟奇一口咬定自己是乡下人,是进城找丈夫的,在喜和纱厂做工。敌人还是不相信,又垫上两块砖,帅孟奇只觉得痛彻心肺,眼前一黑,便昏死过去。

敌人妄图通过严刑拷打,撬开她的嘴巴掏出真话,找到共产党在上海的秘密机关的地点和人员,但最终却一无所获。到最后,敌人将警察局刑讯室里所有的酷刑在她身上都施用遍了,但仍丝毫不起作用。敌人一时无计可施、无刑可用了。心狠手辣的特务,挖空心思,又想出一种非人性的刑罚。他们把帅孟奇绑在门板上,然后倒立起来,用老虎钳子夹掉她的门牙,用抹布堵住她的嘴,再往鼻孔里灌煤油。帅孟奇当即七窍生血,被呛死过去。酷刑致使帅孟奇左眼失明,右腿残疾,遍体鳞伤。但是,敌人还是没能从她口中挖出一个有用的字来,万般无奈下,只好给她戴上沉重的脚镣和手铐,将她押送到南京宪兵司令部。

1933年1月7日,帅孟奇被判处无期徒刑,关进南京老虎桥监狱三号牢房。此时,她的肢体已没有一个部位是完好的,只有头脑是清醒的。敌人以为投入死牢后她必死无疑,当时,组织上也以为帅孟奇已经壮烈牺牲。1937年5月,中共中央总书记张闻天在中国共产党苏区代表会议的开幕词中,曾将帅孟奇的名字列入大会悼念的死难烈士名单。然而当时在同牢房的难友耿建华、夏之栩、何宝珍(刘少奇夫人)几位姐妹悉心照料下,帅孟奇竟奇迹般地活下来了。

西安事变为国共第二次合作带来了机遇。1937年5月,经中共和谈人员与国民党交涉,狱方同意重病中的帅孟奇保外就医。

当帅孟奇拄着棍子,步履蹒跚地回到了阔别十年的家乡时,见到的竟是家破人亡的情景:她的父亲因受女儿的牵连,被驱逐出湖南,流落异乡,生死不明;1932年她在上海被捕后,因坚贞不屈,敌人对其恨之入骨,恼羞成怒的特务在湖南汉寿县抓到了她那个年已13的女儿许端一,用毒药将孩子毒死;她的母亲因外孙女被活活害死而被吓出了精神病,贫病交加,卧床不起,日夜呼唤女儿的名字。现在女儿回来了,她却认不得女儿了。在老人终于弄明白站在她面前真是自己日夜牵挂、想念的女儿帅孟奇时竟说不出话来,不久便闭上眼睛,撒手人寰。丈夫许之祯在苏联远东工作时,与妻子帅孟奇音信不通,后来听传闻妻子已死在狱中,就另组织了家庭……可这一切并没有动摇帅孟奇的革命意志,她说:“我是革命者,我要继续实践我的入党誓言,为共产主义奋斗终生。”她擦干眼泪,掩埋了母亲的遗体,便到长沙找党组织去了。找到党组织后,她化名帅光,任中共湖南省工委秘书长,负责财务、交通,并兼管宣传教育委员会工作。

1938年2月,受党组织委派,帅孟奇到常德、汉寿等地重建党的组织,吸收在抗日救亡运动中表现积极的青年学生入党,还对大革命失败后与党失掉联系的数名党员进行审查,为他们接上组织关系,在常德重新建立中共特别支部,随后又到汉寿建立中共特别支部。

1939年2月,帅孟奇当选为中共湖南省委候补委员(后递补为正式委员),兼任中共常益中心县委书记。期间,她拄着木杖,踉踉跄跄地深入辖区各县发动群众抗日,指导开办党员培训班、工人培训班,整顿党组织,壮大党的力量,经过帅孟奇等人的努力,使得这一地区的抗日救亡运动蓬勃发展起来。

1940年2月,作为中共七大代表,帅孟奇经过两个月的长途跋涉来到革命圣地延安,被分配到马列学院学习,同年7月,又奉调到中共中央农民运动委员会(实际上是中央机要交通局)工作,任政治秘书兼党总支书记。

1943年,延安整风运动进入审干阶段,此时,康生搞所谓“抢救运动”,凭主观臆断,使不少同志蒙受冤屈,被打成“特务”、“叛徒”。中央发现这些问题后,决定进行复查甄别,指派帅孟奇为陕甘宁边区政府甄别委员会主任。在复查工作中,帅孟奇坚持真理,无私无畏,认真负责地对每个人的材料仔细阅读,实事求是地进行分析,严格按党的政策分辨真伪,顶住压力,为七八十位受审的同志一一平反。帅孟奇由此被延安各界同志亲切地称为帅大姐,受到极大地尊敬。

1945年4月至6月,作为大后方党的代表团成员的帅孟奇出席中共七大。七大之后,因工作需要,帅孟奇留在了延安,任中央妇委代理书记。1948年春夏之交,帅孟奇随党中央机关抵达河北省平山县,在中央妇委任秘书长,参与筹备中国妇女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工作。1949年3月,中华全国民主妇女联合会成立时,她当选为全国妇联常委兼组织部部长。

1949年7月,帅孟奇调中共中央组织部工作,先后任副处长、处长(当时中央组织部没有设局,部长下面即为处长——笔者注)、副部长。在中央组织部工作的18年里,她自始至终遵循党的德才兼备、任人唯贤的干部路线,对干部没有亲疏之分。在历次政治运动中,她敢于挺身而出,保护无辜被整的干部。她身居要职,平易近人,并真诚地帮助人,许多干部敢向她讲心里话,称她是“我们的好大姐”,“有困难找大姐”成为当时许多干部的共同的心愿。

在“文化大革命”的动乱年代,就连帅孟奇这样一位全党尊敬的“铮铮铁骨”的巾帼英雄也未能幸免于难。她被康生一伙诬陷为“叛徒”、“特务”、“里通外国”、“走资派”,用“帅奸”二字代替帅孟奇的姓名,身心受到残酷的折磨。在残酷的迫害下,帅孟奇旧病复发,全身浮肿,被摧残得奄奄一息。1975年,她又被押解到江西萍乡流放了两年半。然而,这一切依然没有动摇她对党的忠诚。1977年冬,经邓小平批示,帅孟奇才得以回京治病。随后,党中央给帅孟奇彻底平反,使她得以重返工作岗位。她不顾年事已高,仍然如饥似渴地为党工作,为受害的同志平反昭雪。

帅孟奇为中国人民的革命和建设事业奋斗了半个多世纪,后来一直没有再建立家庭。她1937年出狱后回到故里,听到女儿许端一被敌人毒死的噩耗,心里非常悲愤。她宽慰被敌人逼疯了的母亲说:“我们的孩子死了,但在我们汉寿县,湖南省和全中国,还有很多革命者的孩子,他们都是我们的孩子。”从那以后,帅孟奇把全部的爱都倾注在革命烈士遗孤和革命者的后代身上。抗战初期,她在湖南工作时,找到了党的一些重要领导人和著名革命烈士的孩子,如刘少奇的孩子、郭亮的孩子、蔡和森的孩子,并想方设法通过各种安全而又可靠的渠道将他们送往延安。在延安工作时,帅孟奇还收养过沈绍藩烈士的女儿舒炜、黄公略烈士的女儿黄岁新、李硕勋烈士的儿子李鹏以及杨匏安等烈士的遗孤,这些孩子都一直亲热地喊她为帅妈妈。

帅孟奇晚年居住在北京一个窄小胡同的宁静院落里。她的那一幢住房爬满常青藤,给人一种充满着无限生机的感觉。她卧室的两端墙壁上悬挂着几幅颇能显示出主人品格的字,一幅是:“松蕴千针翠,柏含万点春。”另一幅是陈毅元帅的《冬夜杂咏·青松》“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

1996年1月3日,是帅孟奇的百岁华诞,她的暂住地北京医院里一片祝福声,老人虽然满头银丝,双目失明,但她刻满沧桑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时任中共中央总书记的江泽民来到老人床前,微笑着对她说:“帅大姐,祝您健康长寿!”老人脸上露出喜悦的微笑。时任国务院总理的李鹏和夫人朱琳也来看望帅妈妈。有人告诉老人:“总理来了,总理来看您来了!”李鹏马上更正道:“是李鹏,李鹏。”李鹏少年时曾得到过帅妈妈的关心照顾,亲聆过帅妈妈的教诲。每年帅妈妈过生日,他总要抽空来祝福。他曾说:“无论我职位高低,帅妈妈还是帅妈妈。”他俯身亲吻了帅妈妈的额头,说:“帅妈妈,我送您八个字,‘大义凛然,爱憎分明”。

1998年4月13日,革命老人帅孟奇在北京逝世,享年102岁。

(责任编辑:吴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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