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炮不动，必是十纵”

陈广相

华东野战军第十纵队是在1947年2月1日随着华东野战军成立而建立的华野主力部队之一，从诞生那天起，十纵就投入到宏大浩荡的人民解放战争中，南征北战，屡建功勋，尤其是其在阻击战中的精彩表现，更被人们所众口称道。

1947年1月下旬，国民党军在鲁南战役失败后，为扭转颓势，蒋介石亲自组织炮制了一个会战计划，调集近30万大军于徐州以东、胶济铁路以南地域，企图将华东野战军压缩在临沂地区，然后一口吃掉。

1月31日，南线国民党军分三路开始北犯。两天后，北线李仙洲集团也向莱芜地区发起进攻。一时间，鲁南、鲁北上空战云密布，杀气冲天。

在国民党军的凶猛攻势面前，华东野战军步步为营，沉着应对。鉴于南线之敌兵力密集，行动谨慎，难寻战机，而北线李仙洲集团孤军深入、兵力分散的情况，华东野战军首长决定放弃临沂，转兵北上，出敌不意歼灭北线之敌。于是，莱芜战役的宏伟计划形成了。

华野陈毅、粟裕等首长向第十纵队发布命令：“十纵在执行战役第一部计划时即控制吐丝口西北锦阳关地区，有截断敌向北之退路，与阻击由明水可能来援之敌，并求得在运动中歼灭其一部或大部之任务。战役第一部计划结束后，即乘胜向北扩张战果，如斯时新泰敌四十六军向西北进窜时，该纵应以急行军插至泰安东南或西北地区，有截歼该敌之任务。”

锦阳关，又称通齐关，地处莱芜县上游乡娘娘庙村北，是一座具有2000多年历史的古道雄关，素有齐鲁要冲之称。此时，由于千百年的战火侵袭和风雨剥蚀，巍峨雄伟的锦阳关早已破败不堪，只剩下断断续续的遗迹和一块块巨石，但仍不失为一道险要关隘。

刚刚在渤海地区组建的华东野战军第十纵队接到陈、粟等首长的急电后，立即做了全体总动员。该纵的两个师——第二十八师、二十九师都是渤海子弟兵，干部战士纷纷表示，参加莱芜战役是部队锻炼成长的好机会，决心在这次战役中接受考验，坚决完成上级赋予的作战任务，坚决打好部队由地方兵团上升为野战兵团后的第一仗，为渤海子弟兵争光！

2月20日晚，十纵司令员宋时轮指挥所部发起攻击，一举夺占锦阳关和大寨庄两个要点，卡住了莱芜之敌通向胶济铁路的咽喉要道。

与此同时，华野主力经一夜激战，攻占了莱芜城以西、以北各要点，包围了敌人粮弹囤积点口镇，对莱芜之敌形成了合围之势。

当我军向莱芜地区发动全面进攻以后，国民党第二绥靖区司令官王耀武终于明白，他的任务已不是堵截围歼共军，而是如何使李仙洲集团逃脱被歼的厄运。21日，王耀武派空军掩护大批部队向莱芜急进，配合莱芜之敌向我反扑，战况空前激烈。

在第十纵队方向，敌第九十六军暂十二师及第二绥靖区独立团沿明（水）莱（芜）公路南援，驻上游庄的敌第十二军新三十六师一〇七团两个营则北犯锦阳关，企图南北夹击，打通明水与莱芜的联系，接应莱芜之敌突围。

敌人的这一疯狂反扑，早在十纵的意料之中。

十纵第八十三团一营攻占锦阳关后，算定天亮以后敌人必定会全力反击夺关，遂令一、三连勘察阵地，部署防御；并调重机排到峰顶阵地以加强火力。任务确定后，各级干部带着部队连夜下山到各村收集建筑材料，赶修工事，迎接白天的坚守防御战斗。

21日上午8时许，一架敌机沿锦阳关低空侦察。不久，敌约两个连的兵力在迫击炮、重机枪的火力掩护下，向我一、三连发起攻击。

一连连长王金栋望着黑压压的敌群，下令沉着应战，距敌不到50米不准开火。战士们将子弹推上膛，手榴弹揭开盖，圆睁着眼睛等待敌人接近阵地。

300米……200米……100米……80米……待敌距阵地不到50米时，王金栋一声令下，机枪、步枪一齐开火，手榴弹连连投向敌群，敌人死伤累累，连滚带爬地逃下山去。

在三连阵地，进攻之敌也被击退。

阵地上暂时沉寂下来，指战员们抓紧时间整修工事，补充弹药，准备迎击更加激烈的战斗。

过了约一个小时，敌军又进行了第二次攻击。这次敌军以两个连的兵力，集中攻击一连阵地。三连阵地前的敌人，仅以火力牵制。

进攻一连之敌，人数虽然比上次多，指挥官督战的叫骂声也比上次更大更凶，但已锐气大减，动作也更加畏缩迟缓。而一连有了第一次阻击的经验，信心倍增，坚定沉着，火力也组织得更加严密、准确，待敌拥挤一团、距离我阵地三五十米时，全连各种武器一齐开火，敌人哀号着再次惨败而归。

中午时分，敌人出动约一个营的兵力向锦阳关增援，分别指向锦阳关东西阵地。

“看来，敌人是要孤注一掷了。”八十三团团长毛会义、团政委孙乐洵和一营营长张光友在关上看到敌人气势汹汹的样子，当即要求全营指战员坚守阵地，适时反击，彻底粉碎敌人的夺关企图。

不一会儿，敌人首先向锦阳关西侧三连阵地发起了进攻。三连以小分队前出阻击，迟滞敌人。待敌接近阵地时，全连凭借预筑工事和密集的火力，将敌打得死的死，伤的伤。敌人几次冲锋被挫败后，只得暂时退到关下喘息。

敌人在三连阵地前吃了亏，转而攻击一连的阵地。这次，敌人以多路密集队形发起进攻，并拿出全部“家当”实施火力支援，几个军官也挥舞着手枪拼命督战。

连长王金栋冷静沉着，与上午两次打退敌进攻一样，待敌进至阵地前沿发起冲锋时，指挥全连火器和营加强的两挺重机枪突然向敌齐发，敌人招架不住，趴在地上进退不得。

毛会义、孙乐洵等见时机已到，即下令全线反击。在营、连火力掩护下，一连两个排自锦阳关右侧直冲山下。进攻之敌见势不妙，慌忙向后撤逃，但此时关下之敌二梯队正往关上冲，与溃退而下的敌人撞在一起，顷刻间乱作一团。

“冲啊！”王金栋带领战士们乘势追了过来，与敌展开白刃格斗。敌指挥官仗着人多势众，狂叫着威逼官兵进行顽抗。然而，狭路相逢勇者胜，敌人此时斗志全失，在短兵相接的搏杀中非死即伤，识相的乖乖地举起了双手。

另一侧，三连也发起了反击，二班班长马希勇一马当先，带领全班尾追不舍，一举攻下吕泉山。

逃窜之敌见二班孤军突前，胆子陡增，回过头来反攻吕泉山，企图夺回这一要点。马希勇带着全班坚守阵地，连续4次击退敌人的冲锋，将此要点牢牢控制在手中。敌人无可奈何，只得留下约1个排的兵力与二班对峙。为歼该股敌人，马希勇留一个战斗小组坚守山顶，自己带两个小组迂回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敌悉数歼灭。除毙伤者外，二班还生俘10余人，缴轻机枪1挺、步枪10余支，首创第八十三团山地作战以少胜多的范例。

锦阳关东侧，二营的防御战斗打得相对轻松。进攻之敌自感难以撼动对手的阵地，发起进攻后稍遇阻击，便畏缩不前。二营乘机反击，敌无心恋战，夺路南窜。

第八十三团一营和二营在锦阳关的坚守与反击，于21日下午14时许结束。进攻之敌在屡攻屡败、损失惨重之后，灰溜溜地退了回去，再也不敢打夺关的主意了。

在八十三团与敌激战的同时，20日晚，独立师和八十四团主力及八十三团三营按照作战部署，各自进至指定地域，阻击自明水南援之敌。独立师在东西横河、南北石屋一线进行坚守防御；第八十三团三营以锦屏山为重点进行坚守防御；第八十四团三营部署在黑峪庄及公路以东的青野村，以黑峪庄为重点夹公路组织坚守防御，以控制明水至莱芜公路；第八十四团二营为预备队。各部队到达防地后，立即构筑工事，组织坚守防御。

21日9时左右，敌九十六军暂十二师及第二绥区独立团自文祖镇南犯，向我南北石屋至青野村一线阵地全面发起攻击。在炮火掩护下，敌首先攻击第八十四团三营黑峪庄的防守阵地。该营坚守阵地，顽强阻击，将敌击退。

敌见我正面防御严密，难以突破，即转向公路以东的青野村发起攻击，企图从侧翼突破。奉命坚守青野村的九连，顽强抗击，最后将敌击退。

锦屏山是该地域最高的山峰，左右可控制南、北石屋和黑峪庄，是敌必夺的要点。防守此处的第八十三团三营八连，由区中队升级不久，由于缺乏战斗锻炼，更无山地作战经验，在敌先以密集炮火压制、杀伤，继而以集团冲锋蜂拥冲来时，阵地被突破。午后，三营营长朱福修率领七连进行反击，一场殊死拼杀之后，终于夺回了阵地。

此后，敌攻势减弱，约在17时许即停止攻击。

在东、西横河及南、北石屋一线坚守防御的独立师，也将进攻之敌打得狼狈北窜。

当晚，宋时轮向华野司令部简要报告了第二十八师、独立师近日的战况：“2月20日晚我进占锦阳关，集主力歼大寨之敌，大部被歼。青业庄敌大部逃窜，歼其一部。2月21日上游庄敌攻我锦阳关阵地，歼其小部，大部向东北逃窜。同日上午9时，敌暂编第十二师等部4个团由文祖南援，激战至下午5时，为我击溃，计缴重机枪4挺、轻机枪23挺、六○炮3门、迫击炮2门、步枪250支，毙伤敌800余人，俘虏260余人。又独立师2月21日晚已抵指定位置。现宋、肖部队于黑峪、锦阳关、上游庄附近，构筑工事，准备再战。”

王耀武见反攻不成，又不见增援部队赶来，遂于22日决定李仙洲集团突围，并派其参谋长罗幸理携信去南京向蒋介石面报战况和突围决定。蒋介石不得不同意王耀武的突围撤退计划，并派空军副司令王叔铭亲自驾机指挥大批作战飞机轰炸、扫射华野部队，掩护李仙洲集团突围。

华东野战军得到李仙洲部准备突围的确切情报后，即令第六纵队在口镇以南占领阵地，以阻击李部；令第一、二、七3个纵队组成左路军，由一纵司令员叶飞指挥，负责解决莱口公路以西之敌；第四、八2个纵队为右路军，归八纵司令员王建安指挥，解决莱口公路以东之敌，待李仙洲部脱离莱芜城以后发起总攻。第十纵队则在锦阳关、大寨庄一线严阵以待。

23日晨，李仙洲集团分两路向北突围，中午12时脱离莱芜城，华野一部立即抢占该城，左右两路大军随之全线出击，以雷霆万钧之势压向公路，将李部分割为数段。围歼战斗于下午17时胜利结束。残敌千余人冲入口镇，会合口镇之敌向东北逃窜，于和庄地区被我歼灭大部。

莱芜战役，自5月20日发起，至23日结束，仅仅用了三天三夜时间，就干脆、彻底地歼灭了国民党军第二绥靖区前进指挥所2个军部及其所辖6个师，另第十二军新三十六师大部共5.6万余人。如果加上胶济路沿线及南线作战，歼敌数更达7万余人。王耀武这位国民党陆军上将痛心疾首，他在给整编第八十三师师长李天霞的信中悲叹：“莱芜战役，损失惨重，百年教训，刻骨铭心。”

莱芜战役，是渤海军区主力编为华野第十纵队后参加的第一个重大作战行动，全纵指战员坚决执行命令，浴血奋战，顽强阻击，完成了上级赋予的作战任务，受到华东野战军首长的高度赞扬。

3月8日，华东野战军副司令员粟裕在华野高级干部会议上作莱芜战役总结时，对十纵在锦阳关、大寨庄等地的阻击牵制行动给予了高度评价。粟裕在分析战役胜利的原因时指出，各兵团首长在山地作战、通信联络困难及超越敌第一线作战等困难条件下，能在总的意图下，机动、灵活、果敢与坚决地完成任务，也是决定这次胜利的重要原因，“如第十纵队及独立师在西北牵制敌人之援兵，使我能安然解决莱芜之敌”。

华东野战军司令员陈毅还亲笔致信第二十八师给予嘉勉，极大地鼓舞了全纵指战员。

（责任编辑：张文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