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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开的枪

2012-04-29孙方友

青春 2012年12期
关键词:狗儿赵家掌柜

孙方友

半个多世纪以前的那桩奇案都是从我父亲升任区长的这一天开始的。事实上,在我父亲未升任区长之前已在此担任了两年副区长。那时候我还小,朦胧记得当时颍河区政府安在大地主雷九少家的宅院里。那宅院老大,大四合院套小四合院,曲静通幽,楼房叠叠,生人进去往往迷路。镇上人皆称雷府为“老院”,急性土改时期,雷九少被镇压,他们的家人被贫农团赶了出去,这里就成了区政府所在地。

我记得父亲住在藏书楼一侧的厢房里。厢房分三间,外两间是客厅,内一间是卧房。房内是盈尺的大方砖铺地,花格门窗。由于门轴缺油的缘故,一开门就有响声。父亲睡的还是地主家的老床,枣红色的,三面有床帷,木质很好。那时候,无产阶级政权刚刚成立,常有敌人搞暗杀,所以区里干部都带有武器。父亲带的是一把匣枪,每晚睡前,父亲就把枪摘下来放在枕头下,一有什么动静,第一个动作总是摸枪。当时辖区内有一个最大的土匪头子刘麻子还未抓获,所以区干部的警惕性都很高。可能是那些年养成了习惯,眼下父亲虽已年过古稀,每当半夜听到什么动静,第一个动作仍是往枕下摸枪。可惜,那里除去几张发黄的旧照片之外,早已没枪可摸了。

父亲珍藏的几张旧照片中,几乎每张都有一个叫小马的人。小马是我父亲当副区长时的通讯员,1948年刚满19岁,长着一副娃娃脸,一笑脸上还有两个喝酒窝儿,我每次去区政府里玩,他总是像大哥哥一般给我拿糖什么的,那年月洋机子还少,穿的衣服多是手工。小马的裤子很胖,大腰,用腰带系了,上面余下的部分就搭拉了下来,像一蓬伞。为掩盖这些,他不知从何处弄来了一件军上衣,每天都将扣子扣得一整二齐。配上他的茶壶盖发型,样子就十分的滑稽。那时候当干部不同现在,没工资不说,还要没白天没黑夜地干,很苦。因为当时自行车稀少,去哪里都是步行。小马是通讯员,跑路更多,由于跑路多,他穿烂的鞋底上前后都有两个大洞。

由于工作关系,小马常去我家里,有时候母亲做了好吃的,也让我去喊他。听母亲说,小马很苦,父母都是民国三十一年饿死的,使他成了孤儿。共产党来了,让他参加了工作。因为小马是通讯员,也有一把枪。我记得那是一把橹子,枪柄已经脱漆,露出了铁色。我好奇,常央求小马摸摸那把橹子。小马怕走火,让我摸时总是小心奕奕。

小马住在藏书楼旁的一个耳房里,门前就是雷府的后花园。花园不大,但极精致。因雷府上辈有人在南方做过官,所以庭院建筑颇有江南风格。园内所植花草也是南北结合,数丛玫瑰,几株芭蕉。不但有木槿和海棠,还有龙柏和翠竹。疏密参差,错落有致。园子角处有口浇花井,井口较细,台面及四周花墙由大青砖砌就。小井很深,水有点涩。据说井上原有辘轱,后被贫家团挪到了公用吃水井上。花儿缺水,不少已经枯萎。井台旁有一株桂花树,蓬蓬勃勃,八月桂花香,香气袭人,能香半条街。

不知什么原因,自从雷家人搬出之后,这座庭院里突然来了许多麻雀。在树上,楼顶上,屋檐下搭了许多窝。每到傍晚时分,群鸟乱啼,几乎可以压住人语。小马对我说,这都是过去被地主阶级害死的冤魂回来歌唱新政权的,并指着那浇花井说,这井里就死过好几个丫环。说这话的时候,小马的眼睛睁得奇大,眸子里闪着非常奇异的光芒。

据父亲说,小马是个聪明的孩子,可塑性很强,所以他荣升区长没几天,就宣布小马当了治安助理。那时候,县里还没成立公安局,下面更没什么派出所,维护治安靠民兵。为了工作,区政府还专为小马助理配备了一头骡子,一有紧急情况,他就骑着骡子下乡抓坏人。在我的记忆中,小马骑的那头骡子不太高,脖子里系着铜铃,脑门儿前还系一缕红缨子。那时候小马已不穿大裆裤子,而是换了一身旧军装,扎了皮带,挎着匣枪,很显威风。父亲说,当时敌我斗争还很激烈,“拉锯”状态刚刚结束,敌人已从明处转向暗处,除去漏网土匪外,还有国民党特务的捣乱。为保护刚刚成立的人民政权,新上任的小马助理忙得没黑没明,镇上的政府机关、粮库什么的都是重点保护对象,民兵三班站岗,小马夜间至少要查两三次哨。

父亲说,大概就在这时候,小马认识了镇西仓库的民兵队长麻队长。

麻队长并不姓麻,姓卫,叫卫孩儿。从小害过天花,落下一脸麻子,加上皮肤黑,又是一双蛇眼,总给人某种“凶相”。急性土改那会儿,他参加了民兵队,并当了队长,所以镇人都喊他“麻队长”。

事实上,有关麻队长的传说半个多世纪以来一真经久不息。由于麻队长苦大仇深,对敌恨,下手也狠。为了挖浮财,他能用香火戳到地主婆的乳房上,还能把炮仗插进地主老财们的肛门内点燃,把肠子炸出来一截儿。另外,他那又蛇眼很特殊,在夜间能像猫头鹰一般看清事物。巡逻时他身背一杆湖北汉阳造的老套筒,听到动静总是先拉枪栓,一惊一乍的,先让你胆怯三分。

1948年的冬天,正是斗地主挖浮财的火热时期,镇上来了个戏班子。父亲说,戏班子是从太康一带过来的,因为有钱人已被打倒,新政府还没有经济实力,所以他们来镇上没有包场,经批准在雷家祠堂卖院子。为了感谢新政府,班主儿每晚都要给有关部门送戏票。当然,镇上民兵队也在其中。开初,麻队长并不太看重这个,更没认识到这是一种权力的象征,所以每晚均把戏票分给了不值班的下属。不料有一天,一个叫香的女人突然找到他,说是求麻队长给张戏票。香的丈夫姓雷,叫狗儿。雷狗儿家在北街住,距雷家祠堂并不是太远。狗是个惯偷,也是镇上的明贼。就是说,镇上人人都知道狗儿是干那个的,并把偷当成了他的一种职业。只是这狗儿很明智,极少在家门口做案。雷狗儿的女人香倒有几分姿色,据说这女人原在周口当“鸡”,周口一解放便来颍河镇嫁给了狗儿。麻队长一见风骚的香向自己要戏票,很是感激。因为他长到三十岁,还没有女人正眼瞧过他。麻队长激动得差点儿流出泪水,他轻声问香说你要几张?香妩媚地说两张就可以。麻队长说那好等晚上我给你送去。到了晚上,麻队长就将两张戏票送到了狗儿家。香一看麻队长来了,便烁烁地望着他说了一句“狗儿不在家”,然后就扭动着屁股去了里屋。麻队长怔然了好一时才悟出这句话的“内涵”,迟迟疑疑在室内走了两遭儿,然后就去了里屋……这以后,麻队长每逢夜间巡逻都要去狗儿家找香热乎。说来也巧,他每次去,狗儿每次均不在家。香又百般柔情,只对他一个要求,要麻队长不准带枪进卧房。她说她害怕枪,并说反正狗儿不在,你就安心在这儿睡吧。麻队长自然听话,每回到了狗儿家都是将枪和衣服脱在外间,然后赤身去里间——那时候香也早已一丝不挂地在等着他。

多年后父亲曾不止一次地对我说,其实这是狗儿和香订下的妙计。因为麻队长每晚巡逻太严格,严重影响狗儿夫妇想借土改时混乱捞一把的计划,狗儿就让香去拉拢麻队长。事实上,每当麻队长去与香睡觉时,狗儿就在门口藏着,等香稳住了麻队长,他就化装成麻队长去地主家偷东西。当时地主刚被打倒,浮财还未挖净,狗儿就借着地主们害怕麻队长的心理去敲诈钱财。一开始,狗儿只是要东西,后来越来越胆大,竟将地主的小老婆也一起睡了。因为不许点灯,地主的小老婆们并不知这是个假民兵队长。只不过斗她们时,她们发现麻队长仍是不讲情义,照样心狠手辣。父亲说,如果不是小马发现了其中的蹊跷,怕是没有人能发现狗儿的这个奇招儿,就连麻队长也会一直蒙在鼓里。所以,对小马是如何发现狗儿化装麻队长进行敲诈行窃秘密的说法多年来一直不能统一。有人说,事情坏在那几个被狗儿奸污过的地主婆身上。她们忌恨“麻队长”无情无义,所以才向新上任的治安助理告下了麻队长,这才引起小马对麻队长的怀疑。那一天夜里,小马特意跟踪麻队长,准备亲手拿到证据,以防地主婆们诬告土改干部。不料麻队长并未任何一个财主家,而是去了惯偷雷狗儿家。小马正感到不解,突然发现那麻队长又出来了。小马又继续跟踪,一直跟到那麻队长走进一家姓张的地主家时,发现麻队长果然进了张地主小老婆的房间。小马怒不可遏,一脚踢开房门,上前抓起了麻队长,打开手电一看,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做梦未想到那麻队长竟是狗儿化装的……还有人说,其实地主婆在那个特殊时期是不敢告状的,她们宁愿吃个哑巴亏也不敢揭发这类事情,因为诬告革命干部会罪上加罪的。事实上这件事是狗儿主动交待的,因为狗儿毕竟只是个小偷儿而不是个大偷,得手几回之后深怕露馅儿便想金盆洗手,怎奈那麻队长却与自己的老婆香粘乎得已不可分离,最后竟达到狗儿在家麻队长与香照睡不误。开初,狗儿自认自己也做了亏心事,忍了。后来发现麻队长毫无收敛之意,而且越发肆无忌惮了,就不可忍,孰不可忍,便向小马助理主动交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当然,最权威的说法自然是我父亲。

我父亲说,在区政府还未没任“治安助理”一职前,镇里的治安保卫主要靠镇里的民兵队。因为卫孩儿是队长,夜间巡逻的任务由他负责。西仓库里是军粮,也是敌人的重点破坏对象。为了便于集合武装,镇民兵队一直住在西仓库里。小马上任后,自然也要领导民兵队,所以每晚都要去西仓库查岗。因为雷家老院在东街,颍河镇素有三里长街之称,小马每晚去西大仓,均要从大街穿过。当时的颍河镇还是麻石街面,两边多是道人帽式样的出厦房,一街两行全是商号和店铺。父亲说,1948年的冬天格外寒冷,为御寒,小马每晚都要喝几口烧酒暖身。小马盛酒用的酒瓶儿是一个奇特的玻璃瓶儿,又矮又扁,样子很笨拙。当时农家盛酒多用陶坛什么的,玻璃瓶儿还很少。父亲说小马的酒瓶儿是从雷府里拣到的。雷九少的大儿子在天津当团长,有一年探亲带回了一箱衡水老白干,全是用这种式样奇特的玻璃瓶子盛装的。急性土改时,贫农团走进雷家大院,这种小瓶子大多被有头脸儿的人拣了去。小马不知怎么也拣了一个,如获至宝,经常装在口袋里,以示荣耀。父亲说,在急性土改后的几年间,雷家大少爷从津门带回的这种小酒瓶儿几乎成了小镇人们身份的某种象征。其实,小马开初并不会饮酒,原来的时候,他只用那个小酒瓶儿装水或为别人打酒,后来就自个用了。在他上任治安助理的那些天里,每到傍晚时分,他总是先到十字街北口赵家酒馆将酒瓶儿灌满,然后再去西仓库查岗。

赵家酒馆的老板叫赵老三,老两口一个女儿。女儿叫赵秀秀,年方二十,长得很漂亮。她细眉大眼,一条粗辫子吊在腰后,把腰肢衬得更加好看,小马像是很喜欢赵秀秀,所以从不打别家酒,每天都要光顾一回赵家酒馆。

赵家酒馆在十字街口处白衣阁一边,作坊在后院,靠街只有三间门面房,全是铺达子门,门后写有“东一、东二”,“西一、西二”的那种,能上能下。赵家酒全是坛装,一溜儿几个大坛排在柜台里面,门口有个酒幌子。到了夜间,挂上太谷风灯。店里配有猪头肉、花生米、咸鸭蛋等下酒菜。柜台外有几张小方桌和小竹凳,有人来喝酒,就坐在那里。赵家烧酒每年只烧一个夏季,够卖一年的就得。赵秀秀一般多在后院,除非忙了,才出来帮母亲一把。任务是切小菜儿,切好了,放在一个盘子里,给顾客端上去。赵老三只站柜台,收钱打酒。因都是镇上熟人,谁有多少酒量爱吃什么菜他们已掌握个八九不离十。其实,卖这种酒只是赚几个小钱儿。卖酒主要是赚婚丧嫁娶人家的钱,一场下来就可卖百把斤。由于赵秀秀不常出来,所以小马虽然坚持每晚必来一次,并不见得能遇得上。

赵老板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不爱与人搭言。小马每次来,赵老板只是对他笑笑,然后就接过瓶子打酒。不想有一天,当赵老板接过小马的瓶子打酒时,突然说了一句:“北街的雷狗儿也有一个与你同样的酒瓶子。”开初,小马并未在意这句话,可出得门来一想,就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因为在镇里持有这种酒瓶子的人多是土改积极分子,雷狗儿一个惯偷,怎么也有了这种酒瓶儿?是替别人打酒,或是偷了别人的?小马年轻好奇心强,第二天他多了个心眼儿,打酒之后没及时走,而是要了一碟花生米在店内喝了起来。大概是天大黑之后,雷狗儿果然来到了赵家洒店内,从怀中掏出一个玻璃扁瓶,灌了一瓶酒后,又揣进了怀里,急急走了。

第二天,小马挨着看见了镇上十几个拥有玻璃酒瓶的贫农团成员,并有意无意地看看人家的酒瓶,调查结果,唯有麻队长的酒瓶不在身边。小马存了个心思,当天夜里就跟踪麻队长,查清了一切,报告了区政府。那时候新政权对这种事是极其痛恨的,尤其卫孩儿身为队长,革命意志不坚决,竟中了敌人的糖衣炮弹。没几天,就撸了他的职。好在他不是与地主婆通奸,上级看在他过去的功劳上,仍让他留在了民兵队伍里。

父亲说,由于他心太软,从轻处理了麻队长,不料竟给后来的那桩惨案留下了一个大疑团。

与赵家酒馆对面的是一家杂货铺子,掌柜的姓汪,叫汪甲贵。这汪甲贵是湖北咸宁人,聪明。他见小马每天来打酒,就觉得这小伙子对赵家秀秀姑娘有了意思,便觉得这是一个巴结新政权的好机会。有一天闲来无事,他借故来赵家酒馆打酒就将想法悄悄与赵老板说了。不料,赵老板一听,摇头不止,说是秀秀还小要等一等。汪掌柜一听赵老板不乐意这门亲事儿,就说赵掌柜目光太短浅,过了这个村,难寻这个店儿。你别看共产党现在刚刚站稳脚,等将来一正规,小马可能还要升官,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赵老板听后笑笑说:“婚姻大事关乎着女儿一辈子,最好还是找本份人家。再说,我压根儿就没心高攀,他升什么官我也不会眼气。”汪掌柜碰了个软钉子,心里很不服气。论说,你是给人家女儿说媒,人家不乐意就算了,你叫什么真儿?可湖北人汪掌柜有个拗脾气,办事总想办成,并认为越难办的事最后办成了当事人更会感激不尽。但这难度之大一定要告之当事人。有一天,他见小马从赵家酒店出来便悄悄叫过小马,对小马说:“马同志呀,你看你与秀秀挺般配,便有心促成这件好事,可不料昨天我一提,那赵掌柜不乐意,真是冷了我的心!”小马一听汪掌柜竟偷偷为自己操劳终身大事,很是感激,说:“大叔,我确实喜欢秀秀,可万没想到赵老板不同意。”说着,泪水差点儿掉下来。汪甲贵见小马伤心,急忙劝道:“小马同志别难过,依我看,你现在手中有权,只要想娶秀秀,保能办得到。”小马一听有门儿,顿时来了精神,急忙问道:“大叔,你有什么办法?”汪掌柜四下望了一眼,悄悄与小马咬起了耳朵。小马越听眉头蹙得越紧,最后摇头不止地说:“不中不中,那样会犯纪律的。”汪掌柜见小马不同意,笑了笑说:“你若不同意,那算我没说。这样吧,等过几天我再向赵老板提提这门亲,看他有没有转变。”

父亲说,汪甲贵的办法是让小马借故先将赵掌柜抓起来,(因为当时民兵抓人极容易,区政府就有毙人的权力。)然后再让小马出面说情将赵掌柜放出来,演一出《捉放曹》,这样小马就成了赵家的恩人,事情也就好办了。岂料小马是个政策性极强的青年,自然不会听他的。小马不但政策性强,警惕性也极高。前些天他从一个酒瓶入手侦破了雷狗儿敲诈案,现在他又从汪掌柜的话中听出了弦外之音。他原以为这个汪掌柜与赵掌柜有过节,才想出这损招儿害人。后来一打听,两家关系还不错。这就更令人怀疑。小马当下向区政府做了汇报。政府领导对此很重视,因为在那个特殊年代,任何掉以轻心都可能酿成大错。不想区政府正要认真调查汪甲贵的来龙去脉时,却出了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儿。

我父亲说,当天下午区委接到密报,颍河漏网的最大匪首刘老虎就藏在赵掌柜家中。

原来这赵家酒馆就是当年刘老虎安在镇上的暗钱。这刘老虎狡猾凶狠,手中有几十条人命,还杀过我们的革命党人。他的队伍被打垮之后,他得以逃脱。他深知眼下风声太紧,外逃反而不安全,不如躲在共产党眼皮底下保险。于是,他一开始就躲在了赵家后院里。这里是他当初为赵家买下的宅院,挖有藏身的地洞。加上赵掌柜对他忠心耿耿,也算平安无事。

父亲说,赵掌柜不答应亲事的原因就在这里,他深怕秀秀与小马成亲后小马常来家中发现了这个秘密。他原想让刘老虎躲过风头然后悄悄将他送走,等送走了刘老虎他家才算清白人家。现在刘老虎在此,他整日提心吊胆,生怕出了意外,连累他们一家。他虽然没偷过没抢过但他毕竟是大土匪刘老虎的暗线。当初为保密,刘老虎没将他二人的关系说给任何人,所以赵掌柜认为只要刘老虎一走就可万事大吉,虽然他也沾过土匪的好处但这个世界再没有别人知道,到时候再将女儿许给小马也不迟。可他做梦未想到由于刘老虎本人的疏忽大意却连他也毁了。原来刘老虎在院里圈了半年之久如同坐监,连头发都急白了。这一天隔壁娶新媳妇,他耐不住寂寞就搬个椅子趴墙头一角瞧热闹。尽管他怕人认出还特意戴了顶破草帽,但还是被人发现了,并当下告知了区政府治安助理小马。那时候小马刚刚汇报过汪甲贵的事儿,一听到这个消息如雷击般愣在了那里,竟不知所措了。论说发现刘老虎的踪迹他应该高兴,可他万没想到大土匪刘老虎竟藏在他心爱的人的家中。若此事是真的,赵掌柜一家自然脱不清干系,应该以窝藏罪全部关押。他一想到赵秀秀将要坐牢心中就觉得有些别扭。尽管小马思想上有些惴惴不安,但他毕竟是个纪律很强的人,立刻就将这重大情报向区党委做了汇报。如此大事,区党委自然重视。我父亲说那一刻真是临大敌,他亲自指挥,并调来了周围几个村的民兵,当下就把赵家酒馆围了个水泄不通。而且是双包围圈,除去里一层外,在街对面也安排了人。因为刘老虎使的是双枪,而且枪法好,虽然围住了也没轻易妄动,而是先将赵家夫妻二人抓了起来,然后才开始喊话。不想刘老虎极其狡猾,任民兵们如何攻心,他就是按兵不动。我父亲怕捱到天黑更难办,便决定派人朝里搜索。没想这时候,刘老虎却押着赵秀秀走了出来。

众人一看刘老虎双手持枪押着秀秀出来了,都感到有些不知所措,小马还禁不住惊叫了一声。这时候,只听刘老虎大声喊道:“你们共产党不是口口声声为人民吗?现在我手上就有一个人民。你们若想救她,就来个干部将她换下来!”小马一听这话, “忽”地站了起来,大声对刘老虎说:“你别害她,我去将她替下来!”说完也不经我父亲的批准,就举着双手走了过去。

刘老虎一看来了个大娃娃,厉声问:“你是谁?”小马说:“我是区治安助理小马!你快放了她!”刘老虎盯了小马片刻,让小马背过去身,先用枪猛地顶着他的后脑勺儿,然后才将秀秀放了。父亲说,大概就在这时候,不知道是谁从暗处朝刘老虎开了枪。刘老虎身上中弹,手中的双枪也同时叫了起来……

小马倒在了血泊之中。

同时倒下的,还有好几个民兵。

我父亲一见情况突变,急忙命令开火,刘老虎当场毙命。我父亲急忙上前抱起小马,大声呼喊。小马挣开微弱的眼睛,对我父亲说:“区长,是谁开的枪?”

是谁开的枪?

有人说,枪声是从对面汪家杂货铺里传出来的,而麻队长正在那里,根据分析,麻队长与小马有仇,公报私仇的可能性很大。可经过调查,又有麻队长周围的民兵们证明,麻队长压根儿没开枪。我父亲由此想起了那个汪掌柜,正欲抓来审部,不料就在当天夜里,汪掌柜却被人暗杀了。由于一直未查出凶手,这桩奇案也就成了小镇之迷。

责任编辑⊙青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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