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滩上的交通规则
2012-04-29扬子富
扬子富
几年前,我与朋友一起去敦煌。为了饱览大漠戈壁的神奇与魅力,我们决定脱离旅行团,在城里雇了一辆小型出租车自助游。为保险起见,我们特意让司机多备了一桶汽油,在晨光中,开始了我们的旅行。
敦煌城像一片绿叶,悄然离我们远去,慢慢消失在沙海中。我们的四周是青溜溜的石滩,静得像真空世界一般。戈壁的平整更让人难以置信,没有山峦起伏与大河奔流,没有天与地撕裂的痕迹。我和朋友感慨着,不停地摁着照相机的快门。
但是,大自然往往在给人以快乐的同时又带给人苦难。
就在我们狂飙逍遥时,车内突然涌出一股强烈的汽油味,原来放在座位底下的油桶被凸出的一颗螺丝戳了个大口子,汽油早已流得精光,只剩下那熏人的气味。
司机看了看油箱,失望地摇了摇头,说:“最多还能走30公里。”
我们急忙打开地图,不禁一惊。我们已经远离敦煌250公里,而离最近的一个小村庄也有160公里。再看看两袋面包、四瓶水和没有一丝信号的手机,司机说,弃车而行是不可能的。
我们彻底绝望了。
毒辣的太阳毫不留情地烤着大地,我们置身于热浪中,心急如焚,但又无可奈何,食物和水逐渐被消耗干了。
眼看要被饿死在沙漠之中,胖胖的朋友忍不住哭了。
司机很镇定,他双眼盯在地图上足足研究了40分钟,待他直起身来扫视四周时,嘴唇上已裂开了许多血色的口子。我和朋友迫不及待地问有啥办法,司机安慰我们说:“你们先别急,目前只有一个办法。”他指向地图说:“你们看,我们把敦煌与这个村子作一条连线,再从我们这儿作垂线,垂线的长大约有60公里,这样我们就有希望了。”
我们含糊地点点头,拖着疲惫饥饿的身体上了车。车子启动了,但像是走在黄泉路上一般,我们面面相觑却又无话可说。
走了一段,车子“咝”地一声停住了,彻底没油了,这儿也许就是我们生命的尽头。
虽然已是晚上,但热风仍然烤得人皮肤火辣辣地疼,浑身像被抽了骨髓似的,软得直不起来,更别说往前走了。此时朋友已神志不太清晰了。
司机两眼直盯着前方,眼窝已深陷了下去。他告诉我,村庄里有拉菜的车去敦煌,他们肯定走那条直线,只要他们能够看见我们的车灯,我们就有救了。
我觉得司机是在自我宽慰,说:“人家就最近的距离,到这儿也是30公里啊。为了一盏小灯,白跑一趟,划得来吗?”
“划得来。”司机坚定地说,“这是戈壁滩上的交通规则。”
“啧啧,戈壁滩上还有交通规则吗?荒无人烟的地方谁会制订交通规则?即使有,又有谁来监督执行?城市里交警满街,都管不好巴掌宽的路面,何况这是在戈壁滩啊!兄弟,别做梦了!”我嗓子里冒着烟,舌头干得像被油炸般难受。
“会的,我们都这么做。”司机蛮有信心地说,眼睛始终盯着那幽黑的荒漠……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的体力也愈加不支,直到凌晨4时,东方已经发白,眼看太阳就要升起,我渐渐失去了知觉。
模糊中,突然听到司机在大声喊我。我微微睁开眼睛,顺着他指的方向,果然有一点儿星火时隐时现。
司机把车灯打开,向着星火闪现的方向不停地闪着……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那灯果真越来越亮,直到眼前,我居然不敢相信,眼泪已遍布脸颊。
那是一辆拉西瓜的小货车。货车司机抱了几个大西瓜,我们像疯了似的吞噬着……
“咋了?”他问。
“没油了。”出租车司机回答。
“两辆车跑,油可能不够,拖吧。”货车司机拿出钢丝绳拴在车下……
从死亡线上回来后,我一直不能平静。原来,有些规则是不需要人来制订或监督的,如戈壁滩上的交通规则。
(殷欣奎荐自《恋爱婚姻家庭》2012年第10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