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亿工程要收5%好处费

李轩甫

【√】2007年下半年的一天，洋浦个体包工头赵某的到来，改变了这个80后清华硕士的人生

海南洋浦经济开发区，是国家第四大保税港区。2011年8月，忙碌而安静的洋浦爆出一大新闻：洋浦经济开发区规划建设土地局（下称洋浦规划局）副局长肖明辉，上任不到半年，涉嫌受贿千万元被检察机关逮捕了！

人们的议论并非空穴来风，早在2011年4月18日，群众匿名向洋浦经济开发区检察院举报称：洋浦规划局副局长肖明辉涉嫌在工程建设中收受他人贿赂。当日，洋浦检察院反贪局对此线索进行初查，四个月之后，海南省检察院职务犯罪大要案侦查指挥中心，将肖明辉涉嫌受贿的案件线索指定该院查办。时隔两日，洋浦检察院以涉嫌受贿罪对犯罪嫌疑人肖明辉立案侦查。8月25日被批准逮捕。

7月3日，海南省第二中级法院就肖明辉案涉嫌受贿、司机张成梁、个体户刘向东涉嫌介绍贿赂一案开庭审理。

80后清华硕士的房子难题

两册卷宗，记载了出生于1980年、仅32岁的肖明辉辉煌的过去。他拥有清华大学土木工程专业硕士学位，毕业后，就作为高级人才被洋浦开发区引进到区规划局工作，从科员干起，便很快就被任命为主管工程招投标、工程质量监督、工程验收等业务的建工主管（正科级）。应该说，肖明辉手中的权力炙手可热，也成了开发商、个体包工头趋之若鹜的目标。

尽管外人眼中，肖明辉前途无量，但他却始终在内心深处纠结着一件事情：房子。

原来，几年工作下来，肖明辉发现一起毕业的同学有的在外国，有的在北京、上海、深圳发展，无论是工作环境，还是经济收入，都不知比自己高出多少倍。他不甘心每月3000多元的薪水。

起初，他要凭着清华大学土木工程专业的名片，凭着研究生的光环，准备在北京买房到北京发展，只因北京房价太高，打消了念头。他又想到深圳发展，还是因买不起住房心灰意冷。最终抱定主意在海口买房，为将来孩子上学有个好的环境。然而，海口买房没有50万也是办不到的，思来想去，他不免心理失衡，为不能大把赚钱而闷闷不乐。

恰在此时，2007年下半年的一天，洋浦个体包工头赵某的到来，改变了他的人生。

当时，洋浦规划局对外招标洋浦小学旧楼拆除过渡教室建设工程，赵某为能拿到工程，几经打听，很快与肖明辉接上头。一天，赵某在请肖明辉吃饭时，向肖明辉提出想投标这项工程，请求帮忙，肖明辉当即答应。后来，赵某以华金工程公司的名义投标成功。

2007年底，赵某为感谢肖明辉帮忙工程中标，并尽快拿到工程款，打电话约肖明辉见面，二人在洋浦滨海花园家中见面后，赵某将事先准备好的5万元送给肖明辉。请求在工程款支付方面给予帮忙。2008年初，在肖明辉的催促下，赵某顺利拿到了工程款。

2008年底，赵某得知肖明辉妻子快生小孩的消息，便捷足先登，特意从洋浦赶到海口妇产科医院，又给肖明辉送上1万元，为的是日后在工程上得到照顾。

确切地讲，这是肖明辉有生以来第一次黑手捞钱，如此捞钱，是福是祸？肖明辉心里确实没底，不过他实在太需要钱了。

一年过后，他看风平浪静，没什么事，思想发生了质变，愈发感到自己手中的权力的含金量之高。从此，他悟出了一个道理，只要建筑商有求于自己，自己能为他们办事，对方必定感恩戴德，自己就财源滚滚。

肥得流油的EPC项目

2008年初，经海南省洋浦经济开发区管理局批准，区内居民安置区及相关公共服务设施工程EPC总承包项目立项（下称洋浦EPC项目），并由洋浦规划局作为项目业主进行项目筹划建设。很快，洋浦规划局决定，由肖明辉负责并担任EPC项目业主代表。

话说洋浦EPC项目，是个肥得流油的大项目，此项目总投资5亿余元，肖明辉要凭借这个工程项目，弄潮赚大钱。恰在此时单位司机张成梁，就为这个工程项目之事找到肖明辉，肖明辉毫不顾忌地说：要找大的有实力的公司来做这个项目。

随后，张成梁找到在海口做生意的朋友刘向东，让刘向东介绍公司参与洋浦EPC项目招标。很快，刘向东提供了两家建筑公司的资料交给肖明辉，均因资质不符合要求，被肖明辉否决了，刘向东随后通过一个姓莫的朋友联系上了一家建筑工程公司的珠海分公司（以下简称珠海公司）。在刘向东与珠海公司接洽之前，请教张成梁，业主方面有何要求，张成梁开门见山地说：“肖明辉暗示在工程项目中标后要5%的好处。”

这下刘向东心里总算有了底，几天后，他约上姓莫的朋友来到珠海公司，该公司安排一个姓李的副总经理跟踪此项目。刘向东将帮忙中标后要5个点好处费的要求告诉李副经理后，李对这个项目表示很感兴趣。随后，刘向东带着珠海公司的相关资料飞回海口，通过张成梁交给肖明辉，肖看后认为，这家公司符合要求，并胸有成竹地对张成梁说，可以让他们过来洽谈。

在刘向东张成梁的精心安排下，珠海公司以及其总公司先后安排了几批人到洋浦了EPC项目的相关情况。肖明辉与他们见面后，谈得很融洽，双方都希望在这一项目上展开合作。最终，双方在私下达成协议，如果成功中标，珠海公司支付工程总价5%的好处费。

2008年3月中旬，洋浦规划局委托国信招标代理公司进行洋浦EPC项目的招标。洋浦规划局发布招投标公告后， 4家公司参与洋浦EPC项目投标。2008年7月8日，洋浦EPC项目开标，在评标过程中，肖明辉作为业主评委，给珠海公司打了98分的最高分。因而，其得分最高，为第一中标候选人，这正是肖明辉渴望的结果，肖明辉将评标结果上报洋浦管理局。

2008年12月3日，洋浦管理局与中标人签订了正式合同，即洋浦EPC总承包合同，工程造价5亿元，包括示范小区及相关配套设施共11个子项目。

为收回扣设公司

工程造价5亿元，5%的好处费，肖明辉屈指一算，整整2500万元。只要运作好，这辈子吃利息也足够。如何将此事办得密不透风，滴水不漏？他反复思忖了很久。

转眼到了2009年2月，EPC项目开工也有了一段时间，当第一笔预付工程款到位不久，急着想发横财的张成梁对肖明辉说：“刘向东想从5个点好处费中要1个点，自己也想要1个点，不知您意下如何？”

此话一出，肖明辉立即明白了这两人主动积极联系建设单位的本意和苦衷，立即表示同意两人的要求。

这天，肖明辉为顺利拿到珠海公司给的好处费，他带着张成梁来到设在洋浦的EPC项目负责人办公室，两人商量了一会儿后，肖明辉告诉李某，5个点的好处费里给刘向东1个点，让他自己去办，余下的4个点由张成梁全权负责办。

临走时，负责人提出，他们没有办法出现金，必须有公司、合同、发票才能付出款。肖明辉责成张成梁按照李总的要求想方设法把好事办好。

没过几天，张成梁在屯昌县以自己和曾某的名义注册了两家公司；2010年在海口市又以两名朋友之名注册了两家公司，并将4家公司的资料交了出去。紧接着，刘向东也按照付款要求，把自己和朋友名下两家公司资料交给了李总。

2009年至2011年间，珠海公司安排4名项目经理以签订虚假供货、劳务合同的方式，与张成梁、刘向东提供的海南泰誉环境艺术有限公司、屯昌正标建材公司、汕头市潮阳第七建筑总公司珠海公司等6家公司签订了10份虚假供货或劳务合同，先后两次共支付了2100万元。

其中，给刘向东提供的公司支付496万余元，刘向东用于开办公司的经营和生活开支。两次给张成梁注册的4家空壳公司支付了1610万余元。

就这样，肖明辉轻而易举地获得了近千万元巨款。为防日后东窗事发，肖明辉叫来张成梁，要求尽快将这笔款取出，尔后以现金，存款、购买铺面的形式，化整为零。

随后，肖明辉让妻子石某开了几张银行卡，连同他妹妹的银行账号一并交给张成梁。过了几天，张成梁将卡交给肖明辉说，卡里两次存了600万元，给你妹账户转了100万，一共是700万元。

后来，张成梁给了肖明辉一些现金，还给了机票、岛内旅游订房、油卡等，所有这些钱，再加上在海口用320万购买一套商铺、产权肖明辉和张成梁各一半，一共有900多万元，张成梁得到有400万元。

分赃后的挥霍

2009年国庆期间，是肖明辉有生以来最心满意足的时候，他带着妻子买了一辆斯巴鲁轿车，又用120多万元在海口买了一套房子，终于实现了在海口买房的夙愿。在肖明辉看来，一切似乎办得天衣无缝，无懈可击。

然而，就在这年年底的一天，洋浦一建筑工地发生了死亡两人的重大安全事故，检察机关迅速派员介入调查，肖明辉作为洋浦规划局主管工程质量官员，自然在谈话了解情况之中。

俗话说，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岂料，自从检察机关找肖明辉谈话之后，他便开始疑心重重，总在担惊受怕，他似乎觉得检察机关可能发现了他吃回扣的问题，找他是想一探虚实。

直到2011年4月，肖明辉担心的事情不但没有发生，反而时来运转，被洋浦管理局提升为洋浦规划局副局长，仕途上的升迁，对于一般人而言，是件可求而不可得的大喜事。不过，肖明辉被提升为副局长，始终高兴不起来，因为他总在担心自己收回扣款的事不知哪天会露馅。

他思来想去，与其整天担惊受怕，不如辞职一走了之，凭着几百万元存款足够一辈子享受。再说，靠自己清华大学土木专业的闪光文凭，何愁找不到更好的工作。2011年2月初，肖明辉向组织递交了辞职报告，理由是父亲年迈患病，需要回家尽孝。组织上对这样年轻的特殊人才岂能一放了之，经研究，没有批准他辞职报告。

又过了几天，铁了心的肖明辉，又向组织上交上了一份辞职报告。看来此人难以挽留，准备上会研究。还没等批准他辞职，肖明辉便匆匆离开洋浦，到了石家庄租房住下了。

其实，肖明辉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早在2011年4月18日，洋浦检察院就收到关于肖明辉收工程回扣款的举报信，从那时起，他就进入了检察机关的侦查视线。

2011年8月11日，洋浦检察院以涉嫌受贿罪对犯罪嫌疑人肖明辉立案侦查。8月25日对其实施逮捕。紧接着，洋浦检察院反贪人员，全面展开了调查取证工作，调取了洋浦EPC项目总承包合同、洋浦EPC项目部分分包合同、相关的银行资金流水清单及存取款凭证等书证，询问了相关证人。固定大量人证物证。经依法讯问，犯罪嫌疑人肖明辉对所涉嫌的犯罪事实均供认不讳。

案发后，肖明辉退赃853.03万元，张成梁退赃290.8万元，刘向东退赃410万余元。张成梁犯罪后主动投案。

该案将择日宣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