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荒与耕耘

白壁斋书话·董宏猷专栏

白壁斋，宏猷书房之谓也！四壁皆书，顶天立地，壁岂不白乎？又崇尚大无，大白，白壁虽白，大无中自有大千世界也。宏猷爱好广泛，却以淘书，藏书为最。每至一地，必寻书店；每得一书，如获大宝，反复品味，以为源也。几十年过去，藏书渐丰，得以屋载，其中淘书之乐，品书之趣，常想与朋友共享，乃借《大武汉》一角，设书话专栏一，清茶一，书友三五，品茗谈书，岂不乐乎？开篇之时，东湖樱花正开，谨捧碧水书香，就教于读者诸君也！

说了叶圣陶先生的小说，便不能不说到他的童话，他对中国儿童文学的开拓性的贡献。

中国的儿童文学，是与五四新文化运动同步发生的。五四运动一个鲜明的特点，就是将“儿童问题”视为有关民族前途和命运的大问题，以此反对旧思想、旧道德，提倡新思想、新道德。《新青年》杂志曾刊登过征求“儿童问题”和“妇女问题”文章的启事，众所周知，鲁迅先生也曾发出“救救孩子”的呐喊。而周作人、冰心等一大批新文化运动的开拓者，也开始了对于童心的歌颂与呼唤，对于儿童的文学，包括童谣与儿歌的研究与提倡。

叶圣陶先生那时当过小学教员，成天与孩子们在一起，对于为儿童的文学自然有着天然的敏感与热爱。何况，他毕生追求的，就是文学研究会的宗旨：“为人生的艺术”。他曾说过：“为最可宝爱的后来者着想，为将来的世界着想，赶紧创作适合儿童的文艺作品，总该列为重要事件之一。”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从1920开始，他先后写了许多反映儿童生活的诗歌：《儿和影子》，《两个孩子》，《拜菩萨》，《小鱼》，《成功的喜悦》等。当然，他写的这些诗歌，不仅仅是给孩子看的，而且，也是写给家长们看的，同时，希望借此引起整个社会对儿童教育问题的重视。

1921年，郑振铎先生创办了《儿童世界》，这是中国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儿童刊物。郑振铎邀请叶圣陶为杂志撰稿，于是，在两年的时间内，叶圣陶为《儿童世界》写了23篇童话。1923年1月，这些作品结集出版，这便是中国现代童话的开山之作：《稻草人》。鲁迅先生曾高度评价《稻草人》的创作：“叶绍钧的《稻草人》给中国的童话开辟了一条自己的创作的路。”

1931年，叶圣陶先生又出版了第二本童话集：《古代英雄的石像》。在民国版旧书的收藏界，《古代英雄的石像》最受追捧的版本，便是由丰子恺先生为之设计封面并且插图的“插图本”。

我正好收藏了这样的“插图本”，而且，是“开明书店”版，品相极佳。版权页注明：民国二十年六月初版，民国三十八年七月七版。我收藏的，便是第七版。

丰子恺也是浙江人，是叶圣陶的老乡，而且，也当过老师，也是开明书店的发起人之一。后来，也在开明书店当编辑。丰子恺多才多艺，不但是著名的美术家，而且，还是著名的作家。丰子恺在浙江读师范的时候，美术教师就是赫赫有名的李叔同先生，就是后来出家的弘一法师。丰子恺深受其影响，包括到日本进修美术，也是因为李叔同曾经到过日本学习美术。回国后，丰子恺再执教鞭。教学之余，开始从事英、日文的翻译工作，同时，开始用毛笔创作简笔漫画。1924年，朱自清与俞平伯合办一份刊物《我们的七月》，向他约稿，丰子恺便画了一幅漫画，题为 “人散后，一勾新月天如水”。新颖的构图，与简约的笔墨趣味，引起了郑振铎的注意，他很欣赏丰子恺的“漫画”。那时，郑振铎正在上海办《文学周报》，也开始向丰子恺约稿，并且，以“子恺漫画”的标题，连续刊载丰子恺的画作。于是，丰子恺独特的漫画风行一时。尤其是他设计的书籍封面，以及插图，十分的受欢迎。

对于叶圣陶的童话，丰子恺一直都很喜欢。他曾将叶圣陶发表在《教育杂志》上的《皇帝的新装》剪下来，反复品读，爱不释手。因此，正如他在《古代英雄的石像》的后记中所说：“圣陶兄来信嘱我为他的童话描些插画。我接信时就感到高兴，因为我对他的童话已有夙缘。”《古代英雄的石像》收有九篇童话，丰子恺则画了二十幅插图，真的是不折不扣的“插图本”。我常常在出差的时候带上此书，不管是在飞机上，还是在高速公路的长旅中，看看叶先生的童话，看看丰先生的插图，便忍不住会心地微笑。旅途的疲乏，顿时冰一般融化；而童话的种子，便在心中悄悄地春草般萌芽了。

叶圣陶与丰子恺最有影响的合作，是《开明国语课本》。1932年，叶圣陶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一丝不苟地为孩子创作改写了四百多篇课文，写了一部初级小学国语课本。为了让课本更易于被孩子接受，叶圣陶请丰子恺用毛笔把课文手抄一遍，并配上相应的插图，丰子恺欣然答应，同样一丝不苟地工工整整地将全部课文手抄一遍，并且配上插图。这样的课本，自然深受孩子们的喜爱。今天看来，仍然闪耀着爱与人性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