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黄花梨与高古瓷之后,瓷片之美
2012-04-29刘莉陈梦倩
刘莉 陈梦倩
【藏品价值】
早在明清,民间就流传“纵有家财万贯,不抵汝瓷一件”。五大名窑代表了中国单色釉瓷器的最高水平,其珍贵与稀有,使得世界各大博物馆及顶级私人藏家都以拥有五大名窑瓷器来论英雄。能够流通于收藏市场上的五大名窑瓷器便是凤毛麟角,所以问起王传斌这件定窑瓷器的入手价格,他只是一笑了之。
正因为如此珍贵,任何一个玩瓷的人都期望得到一件宋代的五大名窑(汝窑、官窑、哥窑、定窑、钧窑)的东西。但汝窑、官窑、钧窑的存世量都屈指可数,宋代的哥窑比南宋官窑还要少,完整的定窑藏品也重金难觅。1989年,香港苏富比拍卖了一只官窑洗,成交价为2200万港元。“而目前在欧美流通的五大名窑瓷器拍卖价每件应不低于200万美元。”今年春天,在香港苏富比拍卖场一件北宋汝窑天青釉葵花洗最终成交价超过2亿元人民币。
王传斌收藏的这件定窑瓷器,在他看来是“傻开门”(收藏界的行话,开门见山之意,通常指一眼真)的东西。它的工艺在他收藏的瓷器中,不算最精美的,但难得的品相完整,所以成为珍品。
【藏品描述】
北宋定窑划花葵口洗,口径11cm。少见的全完整品相定窑瓷器,2011年从藏友手中重金转得。
【收藏者】
王传斌,就职于武汉理工大学图书馆,专注于高古瓷、木器、瓷片收藏和研究20年。因为收藏爱上木刻,闲置的边角余料经过他几个月的精雕细琢,成了极为精美的工艺品。
【收藏故事】
江滩花鸟市场和图书馆的启蒙
上世纪90年代初,为了画静物,还在美院读书的王传斌总得到处找坛坛罐罐。新罐子不仅价格贵,火气也太扎眼。老东西附着的时间印记和岁月沉淀更适合入画,王传斌花几元钱就能在汉口江滩的花鸟市场买一只。去的次数多了,王传斌渐渐上瘾了。
“我进入的时代比较干净,地摊上偶尔都能遇见好东西。不像现在,即使进店也保不全你能看到真货。所以眼睛从一开始养得比较好,为日后收藏打下厚底子。”王传斌最早花30元买的青花罐还放在床头插花,“当时很多人觉得我买贵了,现在觉得还是挺值。”收藏的初级阶段不要奔着增值去,“符合个人审美,一定要是老东西,这两点做到就很不错了。民国以后的东西绝对不买,离自己太近,工艺品的感觉很足,明清的东西还古拙沧桑些。”
毕业后王传斌进入高校图书馆工作,这儿成了他的福地。架上有各种古玩的书籍、资料,王传斌几乎把感兴趣的都读了一遍。“我能很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审美在上升,继而转向高古瓷。“我记得老马(马未都)说过一句话,大概意思是,小姑娘天生喜欢花裙子,长大后,随着见识和阅历的丰富,渐渐爱上素色的东西,我觉得收藏也是一样的。”
马未都“做媒”,四块柜门卖了12万
王传斌与老马,其实在十几年前就有一段联系。爱上高古瓷的他受周围朋友的影响,同时也对木器产生兴趣。但囿于地区的限制,武汉看不到太多的东西。 “因为看不到,对黄花梨和紫檀有敬畏感,想到北京去看看”。
1998年夏天,刚刚参加完单位抗洪的王传斌一个人来到故宫,“隔着一层玻璃总觉得不舒服”,他直接跑去琉璃厂找马未都。马未都当时只在琉璃厂有个观复斋,在做雕花门窗展。王传斌刚一张口报上来历,老马就回问,“武汉水退了吧?”他记得,马未都是“很和蔼的一中年人,样子比现在年轻多了。”一来二去的,王传斌跟马未都聊了小半天。没敢看大件的价格,王传斌只瞅到一件紫檀笔筒,标价是1.5万元左右。“当时觉得贵,现在那东西至少小20万元。”展厅的角落里丢着一只紫檀方凳,王传斌看着眼熟,问老马,“我在杂志上见过它,就这么放着啊?”马未都笑笑,“不这么放,还能怎样呢?”
此后,每当王传斌在湖北发现好木器,就发个短信给老马。马未都来湖北收完东西,回到北京才跟王传斌说一声。王传斌的收藏一直保持着两个主队形,高古瓷和木器。2005年,他前后去了5次黄石,花不到5000元收了4片明代黄花梨朝服柜门板。
“黄花梨在不断上涨,但具体能到多少,我没有太远的估计。”杨波在北京王府井用黄金换黄花梨的爆炸性新闻将黄花梨炒到顶端,而在2007年,因为想入手一件藏品,王传斌想到出手黄花梨柜门。“意识到它在上涨,但总觉得柜门是个残件,价值有限”。王传斌给马未都写了一封信,把拍好的柜门照片也寄给他。几天后马未都给王传斌回电话,表示他想收其中最大的一块。
但王传斌想4块一起出,马未都将他介绍给杨波。此人电话里张口就问,“你有多少斤?”王传斌跑去称,大概83斤,最后抹去零头,以12万元成交(1500元/斤)。“当时觉得简直是天价,没怎么犹豫就出了。现在再看黄花梨的行情,才悟出收藏比的是眼光,你的眼光有多远,那件东西就值多少钱。”王传斌卖给杨波的柜门是20多厘米宽的黄花梨板拼成的,玩木器的人都懂得黄花梨得几百年功夫才能长那么粗的芯材。“我的眼里当时它12万元就超出了我的想象,但杨波就预见到现在的80万元,所以他能拣到便宜。”
跟年轻人一起玩瓷片
随着黄花梨的疯涨,王传斌意识到,“这一类大项藏品的价格也许快到达顶端,没有多少人能一掷万金。而且在我看来,那也脱离了收藏的初衷。”
2008年,喜欢去杭州和南京找瓷器的王传斌发现各个城市发起的旧城改造运动出土了大量的瓷片。甚至还衍生出一个捡瓷片的职业。爱在网上晃悠的他发现南京、北京、长沙的很多年轻人加入了这个收藏队伍,论坛里每天都有人发图晒瓷片。“那些平时难得一见的元青花的瓷片接二连三的出现,给了我启发。”
著名鉴赏家毛小沪玩了一辈子瓷器,感叹自己“只有半个南宋官窑,一个完整的北宋定窑”。普通人更没有机会和实力去接触,但瓷片就能拓展鉴赏的领域。而且,“瓷片更有利于你识别瓷器的胎质、釉料、造型、画工。你不可能把东汉到清代所有的瓷器都过手,但瓷片就有可能。”
武昌粮道街开始改造时,王传斌的瓷片收藏刚开始。武汉中学扩展的校区里挖出好多瓷片,住在那附近美院的一位老师是王传斌的朋友,知道他有收藏的爱好,就带来一大堆让他随便挑,拿走。
朋友的慷慨暗示王传斌,“瓷片的价值远未被发掘,我决定有计划地去找。”杭州的几个高校都有文物鉴定专业,而瓷片是做鉴定最好的素材之一。王传斌分析过后,频繁奔赴杭州。2008年,他去了杭州四次,花1600元在杭州的文物市场上买到一块五代秘色瓷片。“好多人都说我买贵了,包括杭州一起玩瓷片的那群年轻人。但去年,他们却不停对我说:现在花高价也难找到这种货色”。
王传斌慢慢积累起一批优质瓷片,南宋吉州黑釉描金瓷片、三国越窑釉下彩绘瓷片是他的得意藏品。“他们都没有的,很独,呵呵。很多人觉得瓷片只有鉴定方面的功能。我想大多数人都没法玩五大名窑,但把玩一块瓷片是可能的。很多出土的瓷片都比传世整器精美程度高,南宋官窑瓷片的润色如玉一般,赏心悦目。”
玩瓷片的群体也给王传斌很大信心。“大多数是鉴定专业的年轻人,他们看好的东西以后必定会更有价值。”王传斌和大多数玩收藏的人不同,他更愿意接触年轻人。“王世襄走了,马未都也头发花白了,很快收藏界就要属于这批年轻人,我相信他们的眼光,他们见到好瓷片,比看到普通的整器还激动。”收藏贵在成体系、成规模,否则不能称作收藏家。“不如力所能及的买一些你能承担的东西,瓷片可以弥补我的这些乐趣,去了解年轻人的想法。”
王传斌的工作室里,除了一面墙的高古瓷,瓷片也占了半壁江山。“淘汰一些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在瓷片走势相对较低的时候收进。随着城市建设的稳定,开发重点转向郊区,瓷片的出土会越来越少,瓷片的价值也会越来越高。”
木刻的迷恋
王传斌工作室的另一间屋子,有一张小小的工作台。各种刻刀和辅料散落开来,一支“干莲蓬”搭在上面。见我们提问,他笑着说,“再仔细看看?”重新打量纹理,这才分辨出雕刻的印记。
10年前,王传斌爱上木器的同时,也开始利用黄花梨、紫檀等家具的边角旧料刻一些小摆件。“起因很简单,我看到书上写黄花梨有悦人的香味,就把边角料锯开闻闻,和楠木的香味有什么区别;紫檀的香味和它有什么区别。”后来,为了比较紫檀和黄花梨哪种的雕刻更细致,干脆开始自己动手。王传斌的手边放着一只神似蚕蜕的木刻半成品,“已经用碎时间刻了一个多月,估计还要做半个月,完工了一定是晶莹剔透的。”
收藏做久了,王传斌的性子变得极静。他10年前雕刻的一件紫檀的小挂件,外表已经有了一层包浆。他无意中带着它去逛一间古玩店,店老板看到了大声叫好,还斩钉截铁的断定是乾隆的,工艺精,出价购买。王传斌哭笑不得,夺门而出。
王传斌的雕刻作品都极为小巧精致,取材于生活,小昆虫、菱角、芭蕉叶……均随形而做。他拿出一段边皮卷曲很严重的黄花梨,打算做一个芭蕉叶。“精细的木雕很花时间,我做这个会上瘾,经常在工作室不知不觉就待到午夜。”
通往客厅的门廊上,挂着一只用黄花梨刻的丝瓜,连枯萎叶片的卷曲度也惟妙惟肖。采访结束,我们再次被“以假乱真”,闻着木香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