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处的光阴(组诗)
2012-04-29李璇
在李璇的诗中，羞涩的光芒总是钟情他的生活，钟情他日日面对的一切。他的表述舒缓、深情，他的情感内敛、丰富。无论是他关注的事物，还是他沉湎的生活，在他的笔下总是有着昂扬的情趣，有着容易被忽略的感动。一个充满感情的教师，一个情感内敛的诗人，一个生活中默默坚持的低语者，当他们结合起来，李璇就不再是一个普通的称谓，而是一束穿越了泥土与庄稼的光芒，一束折射着梦想与道德的光芒：羞涩，却绚丽；微弱，却温暖。
——包苞
春天，从低处开始
我喜欢在春天的声音里行走
阳光宁静低处的花儿
在浅绿色的风衣上次第开放
青草昼夜兼程地茂盛
升腾的翅膀这可是
一百个劳动者发自内心的赞词
如果是清晨还会遇见
穿着米黄的清洁工正弯着腰
把春天的光阴旋转成舞步
从晓雾的温柔中编织弧线
春天，从低处开始
低得不引入注目像阳光悄无声息
像一滴水勾起幸福的记忆
我惊异于如此低的春天
如此谦逊的开始
让我足足反思了一生
整个下午
整个下午，我一直坐在淡淡的春天里
日子压得很低，阳光洒满水面
一只蝴蝶横在空中
仿佛寻觅前世错过的花朵
厮守河边的植物开始涌动
那些叶片上噙着的约定
像打开快乐陈述直接的表达
整个下午，我沉思于蝴蝶声响
不断地阅读春天以外的碎语
或许有一天我会想象出一千个一万个美
在阳光轻柔的午后
做一件为幸福掉眼泪的事
牛车驶过春天的田垄
很多时间里，我一直想做一头牛
做一头地地道道的牛，套上劳动的车
驶过春天的田垄。这是初春的清晨
月亮和星星还没有退尽
田野里散发着冬天积攒的香味
这是满含冰碴的粪香春风吹过
时常揪痛我沉寂的心
当牛车驶过春天的田垄，我想起父亲
想起父亲更像一头忠实的牛
身后的车装载着他一生的梦境
他努力地把腰弯下去，弯成一道彩虹
瘦弱的弧线，在春天的田垄上
显得如此高贵，这是真实的疼痛
迅速地刺在我心上
西汉之水
这是历史中的贵族，河流中的君子
没有比这更遥远更温柔的倒影
紧裹春天的长发，一路追溯
顺着三国争雄的战场
还有华贵的唐朝，走失的清代
就这样奔腾万仞般地从亘古走来
在盐官镇，我看到一部宏大的地方志
和着甘甜穿越时空的盛宴
在一条河流的旋涡里生儿育女
我想，这就是我最热爱的河流
流经小镇的西汉之水
她的乳汁滋养着一代又一代亲人
她的笑容记载着一桩又一桩故事
我不会忘记一条河的存在
那波浪冲打的记忆
不就是母亲种植的梦
故乡
我相信春天是故乡的一部分
桃花是春天的一部分
而蝴蝶又是桃花的一部分
我常想如果我是一只蝴蝶该多好
栖息在桃花的嫁衣中
在春的键盘上寻找灵感
很多时间，我还不如一只蝴蝶
我到底属于谁的一部分
这个，数故乡最清楚
一个人的春天
一个人的春天
我是从冬天的小山坡喊醒的
她绿得幽静深远
像一只上帝的手
从千年之外一直伸向柔嫩的三月
我无法找到昨天行人的谈话
只能把春天藏进绿的心脏
我知道这是一个人的春天
在树梢在村庄在一切声音中
我看见孩子们脱下最后的寒冷
朝着天空的方向
迅速上升
这个秋天
这个秋天，我梦见了母亲
落叶，从树上一片片落下来
天空一样苍白、轻盈。小草枯遍天涯
还有山坡上的庄稼、柴禾。低着头
像是孤独的孩子，无家可归
这个秋天，我一直梦见母亲
河流一次一次漫过心脏
我无法冲出梦的门槛，死神
总是停在村头的那棵槐树上
我想大声喊，留住这最后的悲痛
我知道这是梦，这是幻觉
但我已经感悟到，动弹的疑云
正向我悄悄地劈来
蜜蜂
是四月的最后一束火焰
轻轻地落入情感的海域
我相信这种燃烧属于花朵
属于四月的热烈和直接
那飞翔的美丽
我还相信缤纷细雨般的语言
是什么让蜜蜂爱上另一种爱
是什么让我们如此接近
酝酿已久的想象
将我深深地迷失在四月舞动的街头
秋风中的一只鸟
我就站在你的对面，你总是不开口
秋风从你的那边吹来
我已感到几丝寒意。你紫色的衣裙
是为谁摆动，那午后的琴弦
走过了一个失落的秋天
天空如此空旷，你瘦弱的身躯
显得尤其孤独。我很想捉住你
把你藏进落叶中的温暖
可你痴迷的笑，让我无法猜透
秋风中的一只鸟
就这样被秋风的深邃包裹
当我再次看到的时候
寒冷已叩响了秋天的门扉
窗花
黎明的颜色轻轻地落满视线
爬行的列车比时间还快
迅速地穿过深夜的门槛
贴窗而睡的姑娘
她睡走了郑州睡走了西安
我很担心她错过回家的车站
微笑的面颊上谁能读懂她的心事
我不忍心喊一声
唯恐任何一种表达都是对她的伤害
我想下一站该是兰州了
车窗的冰花是否被阳光带走
这时我比谁都复杂
窗纸
深夜的村庄
梦境里全是思念
可我青春的柔风
始终占据不了你久违的空隙
这并不是午夜翻飞的蝴蝶
来打扰你完整的情节
就如同这窗纸
虽然薄
却挡不住我爱你的
视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