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纵与改写:朱生豪译介《哈姆雷特》
2012-04-29李双
李双
摘 要 勒菲佛尔的翻译改写理论认为,翻译是对原文本进行的一种改写,是一种操控活动。操纵改写理论为文学翻译提供了一套切实可行的理论框架。利用操纵改写理论,对朱生豪翻译活动进行分析,阐释操纵译者的诗学和意识形态两大要素以及译者对原语文化采取的改写策略,指出翻译是一种社会历史文化现象,译者对原文的改写既包涵主动操纵又包涵被动操纵,翻译实质是操纵与反操纵过程的有机统一。
关键词 操纵 改写 意识形态 诗学
中图分类号:H159文献标识码:A
Manipulation and Rewriting: Zhu Shenghao's Translation of "Hamlet"
LI Shuang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Southwest University, Chongqing 400715)
Abstract Lefeifoer's rewrite and translation theory thought that, translation is the original text for a rewrite, is manipulation. Rewrite the theory of literary translation manipulation provides a viable theoretical framework. The use of manipulation rewrite theory, translation activities Zhu Shenghao analysis, interpretation and manipulation of the translator's poetics and ideology of the two elements of the original language and cultural translator to rewrite strategy, that translation is a socio-historical and cultural phenomenon, the translator of rewrite the original initiative to control both the bear and bear with passive manipulation, manipulation and translation of the essence of the organic unity of the anti-manipulation process.
Key words manipulation; rewrite; ideology; poetics
勒菲佛尔的操控理论认为,翻译是一种“重写”,所谓的传统翻译中的“忠实”,只是一个相对概念。勒菲佛尔认为翻译创作了原文、原作者、原文文学及其文化形象,因而翻译是译者对文本的一种操纵行为,同时提出翻译既是一种文化改写,也是一种文化操纵。
1 翻译与改写
翻译是一种操纵。英国当代翻译家赫曼斯最早把“操纵”观用于翻译理论研究,他认为一切翻译都意味着为了某种目的而对原文本进行不同程度的操纵。勒菲佛尔和巴斯内特在《翻译、历史和文化》导言中也提出,“所有翻译,无论其意图如何,都反映了某种意识形态和诗学,并以某种方式据此在某个特定社会操纵文学和发挥功能,因而翻译就是操纵。”勒菲佛尔在《翻译、重写和文学名声的操纵》中系统地提出操纵这一概念,进一步深化了操纵理论,并将意识形态和诗学归结为操纵文学翻译过程的最根本因素。
翻译同时又是一种改写。勒菲佛尔指出,翻译是一种最突出的改写方式,它受制于某个特定的意识形态和诗学,必须符合当时社会的主流意识形态和诗学才能够被接受。作为翻译的主体,译者的实践活动往往是主动操纵和被动操纵的对立统一。吕俊认为译者的操纵力与反操纵力在翻译过程中常常是伴随出现的。
2 意识形态操纵与朱氏改写
在操控论中,意识形态主要关注社会应该或者可以是怎样的,对自己身处的系统的意识形态或诗学感到不满的人,会利用重写其他系统的元素来实现自己的目的。重写的一个主要手段就是翻译。为实现翻译救国,朱生豪顺应当时社会主流意识形态的号召,选择艰辛译莎之路。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中国外忧内患,饱受日本侵略者的肆意欺凌,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莎剧因其享誉世界,而当时各国争相以能否译出莎士比亚作为国力象征,以有无莎士比亚全集译本衡量一国文化程度,自称为文明古国的中国却被日本人讥笑为“文化落后到连莎氏全集都没有译本”。朱生豪曾专有提及:“某国人曾经说中国是无文化的国家,文化落后到连莎氏全集都没有译本”。在当时整个国内的文化大环境呼吁以翻译莎剧作为民族能力的标记,译莎迫在眉睫,关系国家荣辱。《朱生豪译莎侧记》一文中曾写道:“日本帝国主义欺侮中国人民气焰很盛。恰好讥笑中国文化落后到连莎氏全集都没有译本的,又正是日本人。因而我认为他决定译莎......为中华民族争一口气是最大的动力。”
1936年朱生豪写给宋清如的信中“你崇拜不崇拜民族英雄?舍弟说我将成为一个民族英雄,如果把Shakespeare译成功后。因为某国人曾经说中国是无文化的国家,连老莎的译本都没有……”也表明朱生豪译莎是应当时社会时代大背景的要求,弘扬中国文化,这种文化中带着很强的“抵御外侵”的政治因素—译莎成为了中华民族国力的标志,反抗日寇侵略的决心。
3 诗学操纵与朱氏改写策略
勒菲佛尔认为,诗学关注的是文学应该或者可以是怎样的,包括两个部分:一是文学手段,模式、主题、原型人物、情节和象征等一系列文学要素;另一个是观念即文学在社会系统中起什么作用或应起到什么作用。查明建将勒菲佛尔的诗学分为为文学和文化两类。朱生豪在翻译中主要采用意译和归化策略改写并操纵原诗,下面将主要从文化和文学两方面来解读朱译本中的诗学因素。
3.1 文学诗学——意译与改写
朱生豪翻译莎剧时,正逢新文化运动后,白话文兴起之时。白话文运动得到当时众多学者,作家和翻译家的推崇,深受广大读者的欢迎,从而产生了以白话文来翻译和写作的高潮。朱生豪用白话文来翻译莎剧,既顺应文化发展的潮流,也顺应了读者的期待;同时19世纪的中国已经开始受到欧洲的浪漫主义文艺思潮的影响,这无疑影响了朱生豪对莎翁的认识,他以严谨认真的态度把莎剧作为案头剧翻译过来。朱生豪曾在《译者自序》中写道:“余译此书之宗旨,第一在求最大可能之范围内,保持原作之神韵:必不得已求其次,亦必以明白晓畅之字句,忠实传达原文之意趣;而于逐字逐句对照式之硬译则未敢赞同……莎剧“神韵”和“意趣”是朱翻译追求的首要宗旨和境界,他在翻译中主要采用意译策略,并采用适宜的方式通过改写来表达自己的政治观点,实现自己翻译的政治诉求。如朱生豪和孙法理在翻译以下句子时,就表达了截然不同的含义。
“To be , or not to be: that is the question.
Whether tis nobler in the mind to suffer
The slings and arrows of outrageous fortune,
Or to take arms against a sea of troubles,
And by opposing end them? ”
朱译文:“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默默忍受命运的暴虐的毒箭,或是挺身反抗人世的无涯的苦难,通过斗争把他们扫清,这两种行为,哪一种更高贵……?”孙法理主张译为:“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默默忍受命运的暴虐的毒箭,或是拿起武器面对无涯的苦难,起而反抗,斩断一切烦恼,这两种行为,哪种更高贵?……”
如上摘引的莎剧原文中,原作表达的是哈姆雷特在生死之间彷徨的复杂心态。当时哈姆雷特父亲离奇死亡,父亲尸骨未寒母亲就改嫁叔父,突如其来的所有变故让哈姆雷特变得抑郁,苦闷,彷徨挣扎于接受命运还是以自杀来结束一切烦恼。孙译文中暗含了原作者意念,与译文前后相符。而朱译文中,似乎表达了不同含义,这其实与当时的社会主流诗学有关。朱生豪在翻译莎剧时,正值中国抗日战争的特殊革命时期,广大先进知识分子大力推行翻译西欧作品,并企图利用翻译文学来改变当时落后的社会主流意识。朱生豪借翻译之便,突破了文本和语言的局限,呐喊救国,唤醒国民,呼吁民众驱赶外国列强,使译文更有渲染性,更显目的性,在无形中加重了译剧的感情色彩。朱对原文作的这种带有政治性目的的改写,在当时的特殊社会历史时期,具有积极的导向和舆论作用。
3.2 文化操纵——适应与归化
胡庚申认为翻译也是一种文化适应过程,“适应”一词在汉语中意思比较专一,意为“适宜或适合”新环境、新情况等,也就是指对新环境、新情况需要等的适应。莎剧要顺利融入中国人的思维之中并被接受,首先要先从文化上适应中国当时的文化主流和中国读者的审美观。
朱生豪为了使陌生的外来文学被本国的读者接受,必须想办法“顺应本国文化体系中的某些规定,同时对外来文学进行过滤,因此,他的翻译实践不可避免的要受到主流的文学规范和诗学的制约。朱译莎剧受汉语中主流诗学的诗学规范和诗学主要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首先,从形式上看,莎剧为英国16、17世纪特有的素体诗,这种体裁在中文中空缺。朱生豪全面考虑过译本的体裁,他认为原文既是剧本,译文就必须口语化、适宜在舞台上演出,这样才能使译作雅俗共赏,用散文体翻译最合适,既通俗易懂,顺应了文化发展的潮流,又更容易搬上舞台,让国人更好地了解莎剧。
但是形式毕竟是为内容服务的,只有当译文的内容融入本民族的文化历史内涵,译文才能与本国读者心心相通。朱生豪将文本的可读性和可接受性摆在首要位置,积极迎合读者的期待视野,努力使读者领略到不同文化间不谋而合的妙趣,他主要运用归化策略,对称谓语、宗教词汇等的翻译加以本土化,以缩小原文与普通大众之间的文化距离。在翻译英语称谓语时,朱偏好中国文化的传统称谓语,使用了“大爷”,“太太”,“主人”等称呼,“信徒”,寺院,译文带有中国文人的典雅风味。而对有些没有多少文化内涵的原语词汇,朱译本也赋予它们浓厚的中国文化气息,如“冒昧”“大驾光临”“小白脸”;在处理英文原剧中的宗教问题上,朱译本常用佛教概念来译基督教概念,如“尼姑”“母夜叉”。朱译本以中国文化为依归,使得中国读者更易进入和理解莎剧中所传达的意境和主题。正如勒菲佛尔所说,译者并不是被动顺应目的语的主流诗学,而是“往往试图用自己文化的诗学重塑原文,结果迎合了新的读者,并保证了译文的可接受性”。
译作是原作生命的延续。韦努蒂曾说,被选定的待译文本往往会脱离赋予它们意义的原语文学传统而被非历史化,为符合当时本土文学的主流风格和主题,原语的文本通常被改写……反应出本土的文化价值和政治。朱生豪充分利用了本民族深厚的文化底蕴,成功套用中国的文体,把外国的新鲜“血液”注入到本国戏剧,降低了戏剧的观赏难度,赢得读者的认同,获得了很好的社会效应。
4 结束语
适应时代,适应读者,朱生豪操纵与改写莎剧具有深刻的历史意义,也包含了深刻的政治含义。总而言之,他的翻译实践和翻译策略与他所处的社历史语境有紧密相连。所有翻译活动都不是在真空中进行的,译者的翻译实践包涵主动操纵和被动操纵,每一部译作都是译者操纵和被操纵过程中寻求的一种最大平衡。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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