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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那些时光

2012-04-29曾明伟

青年作家 2012年2期
关键词:学海

有一些花,在路边渐渐枯萎,成为记忆:有一些人,在路上慢慢掉队,无人记起。

在匀速、轻盈的时光之中,我们是匆匆的行者。疲惫也好,迷茫也罢,时光不再逆回。

三月的桃花,怒放在春天的阳光之下。阳光在花枝间穿梭,犹如我们多情的梦想。

我们匍匐在伟大的时间下面,灵光在恍惚中闪现。

无论痛楚,或者欢颜,我们所经历的,也许只是一个过程。

夜未央

掐指算来,离开故乡也快二十年了,其间回去的次数甚少。离开故乡愈久就愈发想念,那山、那水、那人,便屡屡浮现在面前。思念愈深,心中便愈加烦躁不安,总有一种想立即回到家乡的冲动。但每到此时,总有托词为自己开脱——忙,实在是忙,为工作忙,为子女忙,为事业忙,为生活的这座城市忙。久而久之,故乡便成了一个梦,一个遥远而不可触及的梦;时至今日,那梦也不曾实现过。

我们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故乡,它是我们失意彷徨时的慰藉,是我们孤独无助时的渴望。“陌生”“痛楚”“亲切”,是故乡的代名词。我们生于斯,长于斯,除了索取,我们却从不曾为它做过什么。

我的故乡在四川平昌,在地图上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地方。全国两千多个县中,它偏远、落后、闭塞,似乎不引人注目;但它曾是中国工农红军第四方面军的核心根据地,有三万多人参加红军,八千多人牺牲在抗日前线。这样的奉献,又不能不让人记起。

而今我站在省城喧嚣的人流之中,望着周遭的摩天大楼和行色匆匆的人群,回头望向故乡。那里有巴山风光,两江环抱;更有美酒“江口醇”“小角楼”香飘天下。别样的生活点滴,如同记忆的蜜罐,被慢慢打开。原来故乡是如此让人刻骨铭心。

故乡云

我去过很多地方,也看过很多地方的云。原来每个地方的云都是不一样的,各有各的地方性,各有各的特色。

三亚的云,薄薄的,轻轻的,像盈盈舞者,飘移变幻,来自无穷,飘向无垠;深圳的云,轻灵剔透,聚散离合,从不肯停止它迁徙的脚步;上海的云,像一个秀美的女子,以蓝的苍穹为背景,变换不同身姿,宁静恬然,无限温情:北方的云,有着灰色一般的凝重,如果没有风的流动,云的形状一般不会改变,阳光照射下,在大地上投下大片的巨大阴影;新疆的云,像一团团棉絮,轻轻的、柔柔的悬挂在湛蓝清澄得如一泓清水的天空下,宛如一幅油画;云南的云,低矮悬停,似乎伸手抓一把便可挤出水来,它的颜色,它的变化,触动你的内心,令人动情。

然而故乡的云总给我高远洁白的感受,就像一朵朵春天的小白花,开在心灵的天空,流动,飘逸。无论走向何方,总会有一片云彩牵住思绪。

而今人们的生活水平愈来愈高,居住环境几年就跃上一个新台阶。从农村到城镇,从城镇到小城市,从小城市到大城市,城市化进程正日益改变着我们的思维。如今我生活的这座城市,城市化率已高达百分之八十,而天空却早被铅灰色的雾气笼罩,看不到飘过的云彩。

每当此时,我便想起故乡,想起故乡那一朵朵白云。它的洁白,它的高远,还是否一如当年?

平昌江口一小,曾是我就读的学校。它位于县城的一处山崖上,每次学校开大会,上千名小学生便向学校操场聚拢,整齐划一地坐下。校长在主席台上喋喋不休地讲话,我在下面双手托腮,抬头仰望天空,看那深蓝天空下飘浮的白云。

一次,一位老师走到我身边问:“你看什么?”我说我看云。“那云里有什么?”我说它很白,还会动。老师问:“我可以坐到你身边吗?”我很紧张:“不,我不是一个坏孩子。”老师笑了,说:“我看到的,是你有一颗纯洁的童心。”我乐了。老师又说:“你想看云,是不是天天抬头望?”我说:“不,不是天天。”“一直抬头的话,脖颈会酸,不利于你幼小身体的成长。”我低下头。“云是由水汽凝结而成,有时也包含一些较大的雨滴,还有冰和雪粒。在阳光的照耀下,它会折射出五彩缤纷的颜色。”我抬头问:“它是由水蒸气的水珠变来的吗?”老师点点头说:“是的。我们日常中看到的水汽,还有大江大河的水汽,在天空汇聚,就形成了你看到的白云。”哦,我明白了。“所以云在风的吹动下,会从东边飘到西边,有时也会从北边飘到南边。”我说:“好好看呀!”“如果你现在从点滴小事做起,迟早会拥有那片白云。”

时间过去几十年了,这样的对话,却如此记忆犹新。只是现在的生活环境,却让我逐渐淡远了那些白云。

看星星

在夜的深处,我有时候像一个幽灵——空旷的周围寒风四起,我时而笑,时而哭,在光影中翩翩起舞,却听不见人们说好;我有时候像一个看客——无论潮起还是潮落,四面匆匆而过的行人脸上,难得见到微笑。夜,如水般冰凉。一束从天而降的亮光,打在我身上,我走它也走。我感觉不到一丝温暖,却似冷月光一样的孤独。

很久没有看见故乡的满天繁星了。每到夜晚,我都在桂花树下仰望:月儿挂树梢,花儿散清香,那天上的银河曾是我孩提时代的梦啊!

小时候的梦不止于此。我家瓦房的前面有一块草坪,一到夏天,我就依偎在大人的脚边数天上的星星,一颗、两颗……总也数不尽。我于是想:那万万里之外的银河,像白练跨越夜空。为什么上面的星星那么多、那么高还那么亮?那真是神仙居住的地方吗?

父亲说:

“那是人死后灵魂升入的天堂。每一颗闪烁的星星都是先辈们居住的地方。”

我眨巴着眼睛问:“是所有人吗?他们能看见我们吗?”

“是的。他们能看见我们。”

“那白天呢,为什么他们不在了?”

“因为太阳遮住了他们的光芒。”

“要是摘下一颗,天天看见它,是多么的好!爸爸,死亡可怕吗?是不是死了的人都要进天堂?”

“不,孩子,也有例外。作恶多端的人会下地狱。那是一片黑暗之地,见不到星星,也没有阳光。”

“爸爸,你怕死吗?”

“怕,当然怕。当我们面对死亡、又不得不拥抱它时,孩子,我怕失去你,但却无可奈何。”

“为什么?”

“因为生死就跟这花草一样,总有荣枯。如果花草没经历风雨便夭折在荒原,那是生命的一种无奈,也是生命延续的一种痛苦。”

“哦,我明白了。爸爸,我要做你的儿子,我不要做星星,只要每天看着它们就好。”

天上的星星一闪一亮,陪伴我走过少年,走过青春,走向成熟。

那山,那水

故乡虽没有江南水乡的河网密布、吴侬软语,但水有水的灵性,山有山的风情。这里丘陵广布,溪河纵横,通河、巴河贯穿全境;走进江口、白衣、荔枝、云台、澌滩、坦溪、兰草等平昌古镇,江南水乡的清秀、川北古镇的恬静、石板小径的幽深、地灵人杰的诗韵……完全像一幅幅湿漉漉的水墨画在你面前展开

来,叫你分不清哪是江南,哪是川北:你完全和它融为了一体!

故乡的山和水、人和文,别样的秀美清澈。我始终忘怀不了那里的古镇、石桥、码头,还有那里的青山、农舍和人。

1979年夏天,我随大人到白衣乡下走亲戚。白衣距县城十多公里,其间要穿过白衣河,河的对岸就是白衣公社。渡我们过河的是吴大爷,他是这大河上的老艄公,从解放前一直干到改革开放后。所有的水乡风情他都一一看遍,也包括她——杨柳清。

杨柳清是县川剧团的演员,以扮青衣出名。她的唱腔和舞姿,令人击掌叫好,得来喝彩不绝。没想到,我们竟在这里碰见了她——

初一到十五,

十五的月儿高,

那春风摆动,

杨呀杨柳梢。

三月桃花开。

情人捎书来,

捎书书带信信。

要一个荷包袋……

歌声从岸边传来,婉转悠扬,如百灵鸣唱,吸引了人们的目光。

我也挤到船头,从大人的缝隙间看河对岸。岸边的草滩上,站着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子。她身穿川剧戏服,在五彩的霞光中比比划划,河面上留下她翩翩起舞的倒影,好看极了。

“她不是杨柳清吗,怎么会在这里?”一个长辈面带惊讶。

另一个大伯说:“不知道呀!她演的青衣,我可喜欢看了!人美,唱腔也美。”

吴大爷开了口:“1977年县川剧团解散后,她因为到达县上访想恢复川剧团,被遣送回了原籍,跟我们大家一样是农民咯!她这样在河边练功已经快两年了,入迷了……多好的孩子,想演戏,没舞台!”

大家长吁短叹了一番。

船到草滩,吴大爷叫我们稍等一下,说他要给杨柳清送完晚饭,再送我们到公社码头。

他猫下腰打开船后舱的小木门,从里面端出一个土瓷碗,土瓷碗中盛满红苕饭和泡菜。他蹒跚着步子下了船;杨柳清也从半人高的蒿草中深一脚浅一脚迎上来。她红扑扑的脸蛋在霞光的映照下,美极了。

船继续前行。

同船的一位大叔问:“她不种地,成天练唱,公社不管么?”

吴大爷推着桨板,擦了一把汗说:“这孩子命苦,爹妈死得早,是乡亲们拉扯大的。有工分不挣,公社才懒得管!不知这日子何处是个头啊!”

大叔望了一眼草滩说:“快了快了,这个时间不会太远。”

晚霞在河面泛着金光,杨柳清面向我们带着微笑。我发现,杨柳清在霞光中水袖轻舞的情景,像一幅水彩画。

政策落实说来就来。1980年平昌县川剧团恢复了,原川剧团演员也被陆续召回。就在杨柳清临走前一天傍晚,吴大爷最后一次给杨柳清送晚饭,栽倒在草滩上,再没起来。

新的川剧剧目又开始在县川剧团上演,喝彩声、欢呼声依然不断。小县城像过节一般,又开始热闹了。

我从县川剧团大门经过,偶尔还能听见那首熟悉的山西民歌:“初一到十五,十五的月儿高,那春风摆动,杨呀杨柳梢……”

是杨柳清的声音。她悠扬的歌声,总能让我想起吴大爷,还让我仿佛看到了她眼中噙满的泪水。

中学时光

当东方黛色的青山露出微光时,平昌县广播站的高音喇叭就又开始播音了。于是小城的人们在《大海航行靠舵手》激昂的歌声中醒来,挑水劈柴,生火做饭,随后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汽车的喇叭声和孩子的奔跑声在街上交织成一片;装满课本的黄挎包在晨风中飞舞;还有孩子们洒落一地的银铃般的笑声,在上学路上回响……这些时光片段,到现在都成了灰色的记忆。

去往平昌中学的路上,要经过平昌农场的一座山包。当我站在山包上,凝视着东方天空的启明星时,我开始幻想,幻想那里有另一番景象。有时我能看见一颗流星在天空划过,像圣诞老人的驯鹿雪橇。驯鹿雪橇上坐着我的同学们。同学们嘻嘻哈哈,留下一路欢声笑语,消失在夜的尽头……

“勇娃,你又看星星,你这傻子!”

上学路上,同学李真又看见我发呆了。

“我没有。我在看什么时候才能天亮。”

“你又骗我!看就看呗,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我真没有。”

我分明感觉自己像做错了事,涨红了脸。

“算了算了,不与你争。”李真拉着我说,“告诉你,今天要来一个新音乐老师,叫什么……英来着,人漂亮,歌唱得好听。要不,我们捉弄她一下?”

“真的吗?”我明知故问。

“你看你!说到美人,眼睛就放光,跟色狼一样!”

“我没有!”

“你又当真。说狼不色,哪来色狼?”

这时,女同学小莉跟上来问:“这么快就要换音乐老师?不是说要等几日么?”

李真说:“还快?初三快毕业了,丑小鸭也快飞了!”

小莉不高兴地说:“哪个丑,各人心头明白!”

李真赔笑脸说:“我丑呗!小莉,要不我们给音乐老师送只青蛙,给她一个惊喜?”

小莉白他一眼:“我要告诉老师去。”说完自顾自走了。

李真在后面大骂一声:“你个叛徒!想当甫志高啊!”

我仍清晰地记得那个场景:课堂上新来的音乐老师打开粉笔盒盖,“嘣”的一声,从里面跳出一只青蛙,把她吓晕了过去……

学校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李真被开除了学籍。

李真成了社会上的混混。

有一天在上学路上,我碰见李真,他在路边唱:“叛徒甫志高,你往哪里逃!双枪老太婆,把你打死了……”

我一惊,赶紧解释说:“不是我告的!”

李真看也不看我说:“我知道不是你小子告的,我等一个人。”

“等谁?”

“过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上学路上,我看见小莉越来越近,愈发紧张起来。

突然一个声音在后面唤“李真”,我回头一看,来的是音乐老师赵小英。

赵小英问李真:“你是李真吧?来了就好。我跟学校领导说了,没有学不好的学生,只有教不好的老师。从今天起你恢复学籍,快跟老师回学校上课去吧!”

李真看着小莉从他身边经过,最终没有动。

过了很多年,我还时常想起李真唱的那首儿歌——“叛徒甫志高,你往哪里逃……”,总会会心一笑。

平昌农场

中学时代,这里有大片梨园,还有一口鱼塘,都是计划经济时代下的集体农场产物。还别说,果园风景真的好看,而且又实惠。每天上学路上,我们都要穿过那片梨园。

果树高大,枝叶浓密,果实低垂于枝头,伸手一摘便可收入囊中,随后是肆意尽情地享用。梨园属农场管理,每天有看守工人巡守。那时物资并不充足,家庭也不富裕,同学们三三两两行走其间,顺手牵羊也是常事。如果不幸被工人抓住,轻者批评教育;重者则罚款或者通报学校和家长,被左邻右舍知道,可就把脸丢大了,家长也会抬不起头。所以有时候,为了填饱肚子,我们只好跟农场工人玩迷藏。

梨园很大,几乎覆盖了整个山岭和平地。一到秋天,满山的金花梨和雪梨压满枝头,构成一

幅奇异景观,让人想起《西游记》中的人参果,不由得满口生津、欲罢不能。工人们这时也会加强巡逻。我们下晚自习后,经过梨园时都会采取行动,有时会有收获,有时会失手。有一次,我们就被工人发现了——

一束手电光打在藏在草丛里的我和同学身上。一个声音说:“出来吧,早看见你们了!”

我们乖乖走出草丛。

“我说果园的果子怎么丢了不少!原来是你们作怪呀!”那个穿中山装、领导模样的人说。

我争辩:“我们偶尔一两次,但绝不是你想象中的坏人!”

“是吗?果园的果子会自己飞走?真是奇了怪了!”“领导”又说,“这样吧!我不告诉你们家长,也不告你们学校。你们为我办一件事。办到了,你们可以走;办不到,当然……你们也可以走,就看你们学问高不高了。”

有这样好事?

“领导”指了指山上的果树说:“山上有几只猴子,成天偷摘我们果子吃,吃也就算了,还吃一口丢一地。我们想了很多办法,撵也撵不走,实在拿它们没辙。你们是学生,是知识分子,你们说用什么法子可以把它们全部撵走?”

山中有猴子?!我差点笑出声。这“领导”不是拿我们开涮吧?!这县城附近哪有什么猴子!

他让我们想办法,我们想了很多,但都不能让他满意。

“领导”最后叹了一声,说:“算了!你们走吧!看来你们算不得知识分子。还是我们自己想办法。”

真的放我们走?我们将信将疑,试走几步,他并没有拦我们的意思,我们随即风一般消失了。

山中有猴子?!我一夜辗转难眠,决定上山打探一番。

第二天我就上了山,结果连猴毛也没看见一根,倒是看见梨园的果子被摘了大半,梨园被糟蹋得不成样子。

谁干的?猴子,还是人?

后来听人说,梨园的果子被附近的居民和社员偷了个干净。再后来,我们听说农场领导管理不力,被免了职。

但那句“你们算不得知识分子”的话,至今萦绕在耳际,成了我学习的动力。

佛爷洞

据说佛爷洞的菩萨很灵验,凡是烧香许愿,无有不中的。

佛爷洞位于县城的一处崖壁上,以前这里有一座大殿,后来毁于清末火灾,留下这组摩崖石刻菩萨像,在路边风餐露宿。

刚进社会那会儿,我求职失意,决定去佛爷洞烧香许愿,祈求来年有好运。

从洞中出来,天公不作美,竟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我站在崖壁的高台上,看着坡下渐渐稀少的香客,走也不是,留也不成,只得一声轻叹。

“小伙子,这里烧香真的很灵验吗?”

我左右转身,看见一个老妇人从坡下爬上来。我怀疑她是在跟我说话。

“小伙子,我问你呀!”她重重喘了口气,看着我说。

我说:“可能……也许吧。”看着无边的雨丝在空中恣意地狂舞,我没有一丝闲情。

她说了声“谢谢”,径直向里拜菩萨去了。

人越来越少,佛爷洞前只稀稀拉拉几个人。

雨,没有一点要停的意思。我也不好这样淋着雨回去,看天色还早,决定再等等。

这时候,那老妇人又走出来问:“小伙子,这菩萨真的很灵验吗?”

我加重语气说:“真的很灵验!不信,你许个愿!”

她笑着,又说了一声“谢谢”,向里去了。

这是什么鬼天气!我心情烦乱,只想雨快停,我好尽快回家。

“停不下来的。因为天气预报说今天有小到中雨。”

那老妇人不知什么时候从洞中探出头来对我说,老树皮似的脸上满是皱纹,着实吓了我一跳。我看看四周无人,对她说:“你干吗呢?”

她拜完菩萨,这才走出来,说:“不干吗,小伙子,我知道你有心事。”

我说:“没心事谁来这里呀!”

“有心事,就要与人分享。”

“有这个必要吗?我一个人过得不是挺好么!”

佛爷洞前早没了人,只剩下我和她。天也渐渐暗了下来。

老妇人说:“你知道吗?这是我今天第二次拜菩萨了。你刚才的一声叹息,引起了我的注意。我知道你心中有解不开的结,所以就特别注意到你。”

“这有意思吗?”

“当然有意思。一个人的孤独不如两个人来分享。减轻别人的忧愁,也就是减去自己的烦恼。”

“那你让雨停下来呀!”

“我不是菩萨,雨是停不下来的。”

“你让菩萨停下来呀!”

“我可以向菩萨许愿,让你获得一把回家的雨伞。”

说着,她从挎包里掏出一把折叠雨伞递给我,眼中带着一种希冀的光。我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雨渐渐小了,我撑着老妇人送给我的雨伞,搀扶着她下了坡,走上了回家的路。

她送了我一段路,就像送自己的亲人一样,嘱咐了我很久很久。

在雨中,一把雨伞拉近了我们彼此的距离。而老妇人的举动,温暖了我的一生。

招工

那一年,国营平昌县糖果厂在笔山乡设分厂,彭在耕任分厂厂长,我参加青工被抽到分厂。

笔山乡是大巴山腹地的一个小镇,云遮雾绕,距县城六十多公里。那里气候清爽宜人,四季如春,适于食品加工和保存。

新厂开办不久,需要招一些新人。彭在耕贴出广告,报名者蜂拥而至。

一天,来了一个少年,身材瘦小,打着赤脚,眼睛炯炯有神,看来不满十八岁。

我在办公桌后抬头看他一眼说:“小孩,回去吧,不满十八岁不招。”

他说:“今年十五,明年十八,总会长大的。叔叔,求求你收下我,我什么都会!”

什么逻辑?数学还没学好吧?

正在翻阅资料的彭在耕笑了,走过来问:“你叫什么名字?”

“刘虎。”

彭在耕了解了他的家庭情况后说:“嗯,你的情况我都清楚了。回去吧,我们有规定,不满十八岁不能招。你现在正是上学的年龄。”

少年嘟着嘴,悻悻而去。

三个月后,我们去场镇赶集。笔山乡真是名副其实的天上人间!山中流云倾泻,自成瀑布;场镇楼房如琼台楼阁,恍若梦境:还有无数的仙鹤、大雁盘旋其上,更增添了仙境一般的气氛。

走进场口,我们见路口的街沿上围了一群人。挤进一看,原来是一个农户在出售一只受伤的大雁。大雁的翅膀上还在渗血水。

有人说吃大雁肉能使人延年益寿,于是有人出价五元,更有人加到六元。正当大家相持不下时,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我出五角。”大家一阵轰然大笑。

我和彭在耕没笑,因为我们看见了那个叫“刘虎”的少年。他站在人群中,一点都不起眼,严肃的脸上一本正经,却掩饰不了他的稚气。

彭在耕问他为什么要买那只大雁。刘虎说那是山顶天池掉队的雁,应该回到天池。

我一惊,问:“天池在哪里?那里有很多大雁是吗?”

刘虎点点头:“很多。一到春天,它们就会从南边飞来,到天池玩耍嬉戏:到了秋天,它们又会结队向南边飞去。它们没有一个掉队,它们是一个团体。”

原来此地还有一个如此的天堂美景,我突然想去看一看。

此时价格已喊到八元。

彭在耕向远处的高山看了一眼,想了一想,对农户说:“你五角卖给他吧。”

农户说:“凭什么?他又不是我儿子!”

“因为我们是一个团体。”彭在耕说。

农户睁大眼睛。大家更是面面相觑,以为听错了,随即大骂“神经病”。

彭在耕再次说:“他出十元,不足的由我补够。”

现场安静下来,再没有人与他较劲。

一个月后,大雁伤愈,我们陪刘虎去天池放生。那真是仙界美景啊!无数的大雁凌空跃过,更多的在水面荡漾嬉戏。大雁归队,刘虎像送别亲人一样,向大雁挥手。大雁也是一步三回头,最后才展翅高飞,与群雁会合。

第二天,刘虎便被我们工厂招为了学徒。

柚子树

记得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家乡县委大院里面的树很多,花也很多。其中有几棵柚子树,又高又大,枝繁叶茂。一到春暖花开的季节,柚子树上就开满了单层的小白花,像一颗颗小星星镶在绿叶中,飘下一院的清香。县委大院的工作人员每次从柚子树下经过,都会驻足看上一眼绿叶中的小花瓣,闻一闻空气中的花香,舒心的笑意会在脸上荡漾开来。

和风吹拂,飘落的小花瓣在空中飞舞,不一会儿,地面上便积满一层,从远处看,像一层白雪,给人一种恣意的美感。没有人会惊扰这随意掉落的花瓣和四周花草散发的清香,包括路过的县委领导,还有县委办公大楼的工作人员。

有一天,一名清洁工人要去清扫落叶和花瓣。一位县委领导就出来说:“不用扫它,怪好看的。”从此以后,花开花落,风来雨往,人们驻足,只为欣赏。五层高的办公大楼与柚子树的高低悬殊不大,工作人员从窗口就可以看到柚子树上的花瓣和秋天上面挂满的果实。一窗的绿色叶片和渐渐变大的果实,自然是大自然赐予的福泽。

那时的县委大院,人们可以随意进出,跟串农家一样,人与自然十分和谐。因此,来县委大院看花、闻花香的城镇居民很多。其中的一个老人,引起了我的注意。

他是一名退伍军人,也是一个残疾人。抗美援朝时,他参加上甘岭战役,右手丢在了战场上。回到地方,在政府关怀下,他留在了县城。

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老人会到这里来赏花;到了树上挂满果实的秋天,老人仍会到这里来,嘴里还念叨着:一个、两个、三个……数错了,他会重来,直到脸上荡起笑意为止。

县委大院的柚子终于成熟了,该收获了。这个时候,老人就会背上背篼,手握竹竿来到树下,采摘果实。没有人拦他。“放着也是放着,还不如让人摘了去,比坏了好。”县委大院的工作人员都这么说。

柚子树的树干很高,老人手握竹竿、踮起脚尖也够不着树上的果实。于是,他搬来砖块增加高度。因为只有一只手,他只能尽力保持平衡,在树枝间来回捅,那只空袖管则在他身前恣意狂舞,像空中飘动的一面旗帜。跌倒了,他又顽强站起,终于,一个个柚子在他眼前落下。那“咚咚”落地的声音,像一个个秋收音符,悦耳动听。

窗前的果实在秋色中慢慢落尽,当老人背上装满柚子的背篼、佝偻着身子蹒跚消失在大门外后,人们平添的也许只是对秋意落尽的无限惆怅。

没有人知道那些果实老人是拿去吃,是搬到市场出售,还是留作他用。没有人关心老人和那些果实的最后去向。

老人走了,脸上带着收获的喜悦。县委的工作人员看见老人,就如同看见风中的老树一样,早已习以为常。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很多事情在不经意间改变。

又是一年春去秋来,县委大院的大门新增了门卫,这时候老人进出就不容易了。

老人手拿竹竿再次来到县委大门口,却被门卫拦下。

老人憋红了脸说:“我要进去,我要摘柚子。年轻人,你晓得不,那些柚子对我们有多重要?”

门卫不肯。

老人急了,又说:“你知道不,我每年都要到这里来摘柚子,县上的领导都没有拦我!”

门卫说:“不行就是不行!”

争执声引来了路上的行人。这时,从人群中走出一个领导模样的人,躬下身搀起老人,说:“您是人民的大功臣,县委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谁也阻挡不了您老的一片真情。”

老人认出是县委书记,略显不安:“我不是有意为难这位小兄弟,我……我……”

书记明白地点着头,搀扶老人进了大院。

来到柚子树下,书记帮老人摘下了柚子树上黄澄澄的果实。老人背上果实,心满意足地走了。

有人问:“他这是为什么?就为了几个果子?”

书记笑了,说:“一种怀念,或者说是一种心愿。想想上甘岭没有水喝的时候,谁不希望吃上家乡的一口柚子?他怀念的是在战场上牺牲了的战友。”

人们终于明白了。

又过了几年,老人去世了,在他的坟前多了些柚子,那是人们献给他的。而县委大院的柚子树愈发苍劲,成了县城的观赏景点,每年来参观的人很多。

一个人和一个县的文学

而今,我在省城周边一间区县图书馆里工作,每天都可以在书海里遨游;同时还能看到不少伏案认真阅读的读者,吮吸着知识的甘露。一边是喧闹的商业街市;一边是安静明亮的图书阅览室,不乏文学爱好者穿行其间,年老的,年轻的,各自品读体味着文字的奥妙。暮色与青春在图书馆里激情碰撞,文字纷纷醒来,文学便有了生命的迹象。我本身喜欢舞文弄墨,痴迷于文学近三十年,自然与这些人成了忘年的知己。和他们一起谈文学、谈工作、谈生活,仿佛又回到青春期的梦想时代,那些难忘的岁月又会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文学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也能决定一个人的心志。”这句话我记不得是谁说的了,重要的是它修正了我的人生道路。还有,这条道路上的引路人必不可少,那人或者是前辈,或者是大师,或者是编辑,或者是知已……

我想到一个人——一个与众不同的人,一个在文学创作上颇有建树的人,一个曾经给予我无私帮助的人。因为他的指引,因为他的爱才和惜才,才让许多默默无闻、或者说“碌碌无为”的人有了个性发展的天空;因为他,才造就了一个县文学创作的空前繁荣。

千里马虽好,终需伯乐。他就是伯乐,他叫“郭学海”。

改革开放后,郭学海在平昌县文化馆担任馆长,同时承担全县的文化专干和文学创作辅导任务。他开展的文化活动很多,每天来找他的文艺人才自然也很多。有一年,县上举办文学笔会,一个来自偏远山村的农村娃引起了郭学海的注意。他穿着寒酸,脸上羞涩,名叫“吴云波”。因为家贫,吴云波只读过两年小学。就是这样一位业余作者,在田间放牛割草的间隙看书学习,还试着写了些诗歌、散文投往《四川文艺》《通川日报》发表,在小县引起了轰动。郭学海专程去招待所看他。吴云波第一次进县城,没见过“大场

面”,诚惶诚恐。郭学海和他谈心,和他一起谈创作,不但渐渐拉近了一个农村作者和城里文学辅导老师的距离,也打开了吴云波的眼界,提高了他对创作的认识。

吴云波有创作天赋。郭学海决定扶持吴云波,让他自由奔跑、勇往直前。

那些年生活在农村的孩子,读书学习十分不易,要想买点笔墨纸砚更是困难。吴云波家庭生活贫寒,为了给他一个良好的创作环境,1984年后担任副县长的郭学海与他所在区的区委书记联系,又向县文教局的领导推荐,给吴云波争取了一个代课教师的职位。虽然每月仅有四十五元工资,但在当时,这笔收入维持生活和日常开支己绰绰有余。吴云波此后的创作成果愈发丰盛,在乡下成了远近知名的文化人。1990年,区乡文化站要招聘一批文化专干,担任常务副县长的郭学海又向县文教局和区乡推荐,给吴云波谋了一个乡文化干事的职位,让他更有条件钻研文学。

1993年,巴中与达县分治,设立新的巴中地区,郭学海调任巴中地区建委主任。那时,他正在平昌为吴云波落实人员编制而奔波,这次调离成了郭学海心中一个永久的遗憾。吴云波仍是一个乡招聘的文化站工作人员,没有文凭,没有背景,进不了乡政府正式工作人员的行列。

有一天,吴云波去巴中看望郭学海,两人在巴河边依依惜别。郭学海见他穿着依旧寒酸,买了一些礼物送与他,并鼓励他多写作品,说只有好作品才能引起社会的关注,从而改变个人的前途。再后来,吴云波发奋写作。他的文章引起了省上一家杂志社关注,人家经过考察,邀请他去杂志社工作。于是吴云波辞了乡文化干事一职,去到省城,在杂志社当上了编辑。从此,他站上一个新的台阶,先后出版了《山泉》《燕之情》《巴山足音》《故乡之恋》等七本个人著述,主笔和编修了《四川省志·乡镇企业志》《巴中市人民代表大会志》《巴中地区发展计划志》等十六本地方志书。

记录历史的人,终将被历史记录。

吴云波的成功除了自身努力,也离不开平昌县文学创作的氛围,这仅是郭学海扶持众多业余作者的一个缩影。还有许多作者在郭学海的帮助和扶持下,取得了不同程度的成绩。1985年,郭学海倡议成立平昌县文学工作者协会和戏剧工作者协会,举办创作培训班,创办《江口文艺》,团结了全县上百人的文学创作队伍;1987年,他倡议成立平昌县文学艺术界联合会,把更多的文艺人才团结到文艺这杆旗帜下,一时间,创作、演出欣欣向荣。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异军突起的“巴山作家群”,享誉全国,其中就包括了平昌县的作者和诗人。这批人中的领军人物有廖忆林、廖清江、李旭东、谢朝平、陈永久、朱国祥、李玉操、饶松柏、唐思孝、陈时荣、冯严德、王亚全、苟灼、吴云波、夏天、何德林、孙炯、何杰、曾明伟等。郭学海的个人创作也是收获累累:创作的川剧《恭喜发财》获“四川省戏曲调演”二等奖,创作的故事《五个鸡蛋》在省地巡讲并获奖,还出版了《山货》《生死标的》《被破产》三部长篇小说。

整个八十年代,平昌县的文学爱好者因文学而改变命运、因文学而走上重要工作岗位的有很多。有的考上工程师,有的做了企业主;有的调到县委、县政府、县文教局、县中学、小学、县志办、县文化馆等:有的走得更远,去了达县、巴中,去了省城,去了其他省份。他们如一支支盛开的鲜花,在祖国各地灿烂开放,各有各的成绩,各有各的收获。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驾舟行船奔大海,收藏海中学无穷。”这是郭学海的座右铭,也是他多年来鼓励年轻作者的勉语。

小城来了直升机

1986年9月,平昌县刘伯坚烈士纪念碑和纪念馆在江阳公园落成,时任中央军委副主席的杨尚昆受邓小平委托,决定来平昌县参加刘伯坚烈士纪念碑和纪念馆的落成典礼。

刘伯坚(1895~1935年)是平昌龙岗乡人,早年参加革命,是继周恩来、赵世炎之后,中国共产党旅欧总支的第三任书记;后来回国参与“五原誓师”,改造西北军,策动“宁都起义”;1931年任中共中央军委秘书长:中央红军长征后,留在苏区坚持斗争;1935年3月率部队突围时不幸负伤被捕,3月21日在江西大余县壮烈牺牲,年仅四十岁。

成都军区陆航团为做好中央领导的接送工作,提前到平昌打前站。故乡没有机场,更没有像样的平地,直升机的着陆十分困难。在县委领导陪同下,他们首先选了新车站的停车坝,第二天便有一架米格运输直升机从梁平军用机场试飞过来。那机翼旋转出来的巨大风力把新车站候车室窗户上的玻璃吹得没了影子,吓坏了所有人。首次试飞没有成功,陆航团最后选定在平昌中学的足球场着陆。

9月30日,平昌中学足球场四周早早围满了人。在太阳光的照射下,高远的天空碧蓝如洗,县城的大街小巷披红挂彩,像穿着节日的盛装。少顷,载着中央领导的直升机队沿巴河上空缓缓而来,直升机巨大的轰鸣由远而近。直升机上的红色航灯和太阳光反射的白光交相辉映,让整个县城沸腾了。

万人空巷。人们从四面八方涌向球场。

直升机队一行四架在县城上空盘旋一圈,最后在平昌中学足球场用石灰划定的白色十字线依次停下。中央领导走下来,向人们挥手示意,最后被省、地、县的领导接到县委招待所,准备出席第二天的刘伯坚烈士纪念碑和纪念馆的落成典礼。

故乡的绝大多数人是第一次看到军用直升机,而且距离是那么的近。人们欢呼雀跃,越靠越近。有人想,要是能亲密地接触一下该有多好,但拉起的警戒线让他们不敢越雷池半步。

人越聚越多,开始有人跃跃欲试。警戒线不断被冲破,又不断被拉起来。公安喊破了喉咙,也不能阻挡蜂拥的人潮朝前挤。

一位解放军干部看出了问题,走到公安领导面前耳语一阵,最后走到人群前面说:“如果大家都喜欢飞机,都下去看吧!”

大家“呼啦”一声冲破警戒线,冲到飞机跟前,伸手去摸。飞机巨大的旋翼和绿色的机壳,令乡亲们发出了啧啧赞叹。

公安领导不放心地说:“这样……飞机和群众会不会有危险?”

解放军干部笑了:“老区的人民我们一万个放心,再说有我们战士解说和保护,飞机也不会有什么麻烦。”

那一天,飞机给小城带来了惊喜,也带来了说不完的话题。

一座怀旧的城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当我站在金宝山顶,俯瞰山下两江环抱、既古老又现代的平昌县城时,不时想起李商隐的《夜雨寄北》。

有人说平昌是一座水城,有水乡作证;也有人说它是一座崖城,有山崖挺立;还有人说它是一座立体城,依山而建,层层叠叠:当然更多的人说它是一座山城,好似千里之外的重庆,那满山灯火,斑斓层叠,连同天上的

繁星,一起在河水中抖动,分不清哪是天、哪是地。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各人有各人的故乡,各人有各人心中的城。

1980年,改革春风尚未完全吹拂到县城里,这里的一切还是那样的古老和因循守旧。人们按部就班,生活平淡,县城却因此有着别样的风情和宁静悠远。一字长街沿河而建,吊脚楼、青瓦房、石板路和渔家船成了儿时的全部色彩。

片段记忆之一:饮食店的豆浆、油条、泡粑、油坨子、糖麻圆、糖包子几分钱一个(碗);国营食堂四角五分的小份肉丝、八分钱一碗的素面;土产公司两分钱的柿子饼和带红心的梅花饼;烟酒公司八分钱一包的经济烟;理发社五分钱理一个手推平头;茶馆两分钱一小瓶、五分钱一大瓶打回家的开水;还有国营相馆两角一张的黑白照片……

片段记忆之二:老街老茶馆的老爷长牌;河边吊脚楼不要钱的公厕:巴河上龙舟竞赛;灯光球场的篮球赛;露天坝的竹凉席和蒲扇;露天电影院的电影《小兵张嘎》;新华书店的画儿书;川剧团邓廷贯演的娄阿鼠;两层楼高的百货公司:到缝纫社量尺寸做过年的新衣服;每天晚上九点半县广播站的“第二次播音结束”……

片段记忆之三:下河游泳,在沙滩上跳房;打弹弓,滚铁环,斗鸡,藏猫猫;在过街巷道打烟牌、纸牌;幼时的小伙伴穿个开裆裤满街跑,小鸡鸡都露在外面;一帮小伙伴从川剧团打到王家嘴,一会儿又打到衙门口,伤了不少,却始终愉快不已……

片段记忆之四:县城东边的日出,金宝山的夕照,王家嘴晚上月光照耀在通巴河上的银鳞波光;佛爷洞的菩萨,佛头山的夜雨;巴河上的趸船,打渔船上的船夫;川剧团的洪水;纸厂飞过河的爆炸锅炉;悬崖上的江口小学,还有上学路上的汉中路和黄桷树……

过往的岁月随风飘散。儿时的伙伴都长大成人,混迹五湖四海,谁又能记起这快意的童年?

“故乡”是一个怀念的名词,是一份记忆和一切美好事物的根源。当我们失意彷徨的时候,想想故乡,想想过去的快乐时光,就会快乐起来,烦恼也会烟消云散。

而今故乡的发展越来越快,高楼鳞次栉比,街道宽敞平整,人们的生活重心已从老城移到了新城。正在修建中的达广高速公路和达广铁路,不久就将从我故乡的土地上穿境而过。老城的改造也被提上议事日程,投资数亿元的老城改造计划正在沿河老街逐步实施。不久的将来,一座仿古改造的老城必将再次焕发青春。

城中的汉中路是连接新、老城区的纽带,也是古时候川陕汉中大道的必经之路。古有唐明皇为博杨贵妃一笑,令人快马加鞭、昼夜不停地从四川往长安运送新鲜荔枝的故事,据说其中打马经过之地就有平昌的汉中路。

“长安回望绣城堆,千门万户次第开。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这是唐朝大诗人杜牧笔下的意境。随着现代化城市的大发展和交通环境的大改善,故乡与世界,距离已不再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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