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难忘的家访

闵治先

我想也许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八（2）班的那个叫车晓丹的小女孩了。那可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秀气的脸上镶嵌着一双黑黑的、充满灵气的大眼睛，一笑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看到她，着实令人喜爱。然而，正是这个招人喜爱的女孩曾经闹得我焦头烂额，几乎对她失去信心……

思绪不禁又回到了令人揪心的2010年的秋冬——车晓丹刚上初一时，我是班上的数学老师。第一次走进教室，望着几十双求知若渴的眼睛，我信心满怀。我在心里暗暗地告诫自己：一定尽我所能，教出让家长和学生满意的成绩来。

起初的两个多月时间里，车晓丹表现很好。上课认真思考，积极举手发言，作业做得不仅工整，而且准确率高；课外无论在哪里碰到她，她都会对你笑一笑，并甜甜地问候你“老师好”。期中考试结束，她的数学成绩进入了年级前十名。我不由得对这个文静的女孩子刮目相看起来。

时间过得很快，不经意间就到了十一月底了。入冬以来，气温越来越低，师生们早已穿上厚厚的羽绒服了。

一天下午，我的科代表抱来作业本，我习惯性地问：“作业交齐了吗？”

“就差车晓丹一个人了。”科代表小声对我说。

我有点意外，但当时并没在意。可是一直到第二天上数学课之前，车晓丹的作业本依然没有交到我这里来。

第二天一走进教室，我就问科代表：“你昨天怎么没有把车晓丹的作业本收来交给我？”

科代表望了望车晓丹，迟疑地、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回答道：“老师，她还没交给我呢。”

我看向车晓丹（现在回想起来，我当时的脸色一定很难看，眼睛里也一定有了怒意），那女孩子一碰到我的目光就很快地低下了头。为了不影响上课，也为了照顾孩子的情面，我当时就没有深究。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闵老师，车晓丹的作业又没有交。”我已经记不清这是数学科代表第几次这样对我汇报了。

我心里不觉担心起来：究竟怎么回事？难道这孩子变了吗？

从此，上数学课时我就“特别关注”她了。我发现这个女孩子身上正在悄然发生着一些变化：从前那个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认真听讲的车晓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眼神游离，有时会望望窗外，有时会和同桌交头接耳；从前那个衣着朴素、整洁的美丽女孩不见了，如今看上去头发有些乱、衣服有好几处揉皱了……

我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看错了，怎么一个品学兼优的孩子说变就变了呢？我找到班主任张老师，谈到车晓丹的情况，张老师告诉我：“近一段时间，我已经找她谈过几次话了。看来，一点儿效果也没有。”

一次双休日之后学生返校，我亲自到班上检查家庭作业完成情况（星期五放学时我曾经专门交代过）。说白了，我那样做就是针对车晓丹，我已经想好了：她如果完成了作业便罢，如果没完成，我一定要给她点颜色看看。尽管我也知道现在的孩子内心大都比较脆弱，经不起伤害，但我当时就一门心思想应该给她敲敲警钟。

“请大家把家庭作业放在桌面上，我要检查。”说完我就从第一组开始一个个认真检查起来。

说心里话，我真希望车晓丹能够完成作业，这样的话，我就不必严厉地去批评她了，也就不至于伤了师生间的和气。可是事实呢，偏偏与我的美好愿望背道而驰。检查到车晓丹面前的时候，映入我眼帘的就是一片空白，尽管这个在我心目中一直有着美好印像的女孩子一看到我就低下了头，我还是忍不住愤怒地爆发了，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我把对她的不满和指责，狂风暴雨般地砸向了她……

后来我发现，事情并没有向我想象的方向发展。她依然欠交作业，依然不能认真学习，偶尔遇见她，她头一低，匆匆而过。我后悔不迭，我也许伤害了她。我非常失望，我居然无力挽救一个曾经的好学生。难道我做错了吗？

第二学期，因为种种原因，我没有继续教他们数学。然而心中总是少不了一份牵挂。

2011年9月，学校安排我带八（2）班数学，正是车晓丹所在的班级。

金秋十月，丹桂飘香。学校响应省教育厅号召，积极开展“课外访万家”活动。我向班主任请求，一定要安排我到车晓丹家家访。这个想法我酝酿已久，只是一直没有成行，这次正好借此东风。

那是一个周日的午后，我到街上租了一辆摩的，一路颠簸，辗转打听，来到古陵村二组。在老乡的指点下，我来到车晓丹家门前。门虚掩着，里面安安静静的。上前敲了敲门，我大声喊道：

“家里有人吗？”

等了一会儿，我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过来，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一个我熟悉的脸庞。看到是我，她似乎又要低下头。

“晓丹，在家里忙什么呢？不欢迎老师吗？”

她浅浅一笑：“闵老师好，请进。我在帮奶奶种菜。”

我随她走进里屋，看到那孩子鞋上、手上都有泥土。屋里的陈设很简单，普通的几样家用电器也已经老旧了。

“奶奶，老师来家访了。”

不久，就看见一位大约六十多岁的老奶奶颤颤巍巍地从后门走了进来，边走边热情地跟我打招呼，并吩咐晓丹赶快给我倒茶。

“老师，是不是晓丹这孩子在学校不听话了？”

我望着老人笑了笑，并不忙着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跟她拉起了家常。

“奶奶，就您和孙女在家啊，您老伴呢？”

“一大早就出门给别人帮忙去了。”（后来听晓丹说是出门打短工去了）

“那晓丹的爸爸妈妈呢？”

“唉，说来话长罗。本来以前日子还好过，儿子、媳妇也勤快。去年，看到别人养猪赚了钱，就动了心。她爸妈一商量，拿出全部积蓄，又贷了几万块，办了个小猪场。哪料想运气不好，一场病下来，猪死得没剩下几头，全亏了。没办法，两口子只好去海南打工了，去年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时候出去的。这下可苦了我这孙女了，天天想爸爸妈妈。”

我如有所悟。看了看车晓丹，孩子眼圈红红的。我更加后悔了，我并没有去仔细了解事情的缘由，就去严厉地批评、伤害这个单纯的女孩子，我的工作做得太粗心了！

我不禁走到晓丹身边，轻轻地搂住了她。“孩子，别担心，会好起来的。以后在学校想妈妈的时候，就到老师那里去给妈妈打电话，好吗？”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奶奶，晓丹很乖，也很聪明。只要她努把力，成绩会很好的！”

我明白了，这孩子需要的是关爱和鼓励。返校的路上，我心里仿佛轻松了许多。

那次家访之后，晓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自信和笑容重又回到了她的脸上。

（责任编辑贺蕾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