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佛作弊门，说来话长

青帝

2012年8月底，哈佛大学爆出了一起超过125名学生被疑作弊的丑闻，引起了各界的关注。哈佛大学无疑是世界上数一数二的高等学府，进入哈佛的都不是等闲之辈，如此多的精英学生参与了作弊事件，实在让人震惊。然而，以笔者的亲身经历来看，以身试法的美国学生实际上并不罕见。

许多人都知道，美国社会看重诚信，大学对于学生作弊的惩罚非常严厉。对于作弊的处罚大致分三种：初犯者作业或考试会得零分；严重者则此门课不及格，需要重修；屡教不改者会被退学。这些处罚在学生手册里写得清清楚楚，学生没有借口说不知道学校的纪律规定。老师一旦发现有学生作弊，只要证据确凿，可以马上上报学校，在学生处留下“案底”，不能逃过处罚。

即使如此，斗胆作弊的美国学生也有几个不得不为之的理由。如今的美国经济萧条，高等教育的学费却逐年见涨，每年至少涨3%～10%，大大超过了美国普通家庭的工资增长水平，有些常春藤大学学费已经到每年5万美元甚至更多。学生贷款的负担日益沉重，不少学生要靠打工来帮助支付学费和生活费。笔者所在的大学，有接近70%的学生在校内外做各类兼职甚至全职工作。边工边读，压力可想而知。要多项全能显然是很困难的，一些学生就集中精力把主要科目学好，其他课马虎应付，能及格就行了。可是如果一门课不及格，重修就要再交一回学费，而且可能要推迟毕业，面对经济压力，少数学生就只有铤而走险了。

再者，美国学校以各科平均分（GPA）衡量学生，学习成绩影响到将来毕业找工作和考研究生，一些学生即使其他课表现不错，也害怕一两门课成绩不佳导致成绩单不好看。越是优秀的学生越是追求完美，特别是有些学生需要保持平均分在B以上才能拿到奖学金，作弊便成了提高成绩的法宝。他们自以为平时表现优秀，作弊手段高超，不会被怀疑，往往存有侥幸心理。

这次哈佛的事件有几点争议，其中一点就是这是一次开卷考试，并且是课外完成的。一些学生采取了一起完成考试的策略，但这是老师明令禁止的。所以当他们的答案雷同时，就被控作弊了。一些学生喊冤：大家的笔记类似，答案相似不足为奇，不能断定是作弊。这的确给校方出了个难题。哈佛作弊事件又是发生在一门将近300名学生的大课上，老师有几名助教帮忙改试卷，也让学生以为有可乘之机。法不责众，特别是本科生。近年来美国高等教育竞争愈演愈烈，学校，特别是占高校总数超过70%的二三流学校，陷入了两难：要留住学生，就要确保多数人及格；要保证教育质量，就必然会有学生跟不上而要重修甚至无法毕业。美国转学相对容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在许多美国大学争抢生源的今天，把作弊学生都开除出校是不现实的。实际上，学生极少因为作弊而被开除。大多数老师甚至不会因为一次作弊而给学生不及格，顶多给个作业不及格。如果要开除或者劝退，需要经过大学里多级主管部门的审查，并不是老师一个人说了算的。学生交了学费，就有权来上课，作弊与否并不能剥夺他们受教育的权利。另外，老师也有出错的时候，有搞打击报复的可能，所以学校一定会听取双方的意见，让学生有为自己辩护的机会。

哈佛这门课的考试里有写作的部分，这又是诱发作弊的一个原因。美国大学生的写作水平比许多人想象得要差，美国老师如今只要觉得某篇文章写得太好，就会心生疑窦。电子文章在网络上随处可寻，抄起来很容易，不过也给了老师应对作弊的办法：把有疑问的文章段落放到网上搜索。笔者学校的一门历史课要求写期末作文，老师怀疑有十几位学生抄袭，经过调查，确实有80%的人难辞其咎。大学生还怵写作、得恶补写作，这不得不说是美国教育的悲哀。笔者的两名学生，曾经在一门建筑设计课被逮到作业一模一样。与他们分别对质时，两人咬紧牙关就是不承认，理由是两人的参考书一样。当老师指着图上的错字说，不管你们谁抄谁，怎么连错别字也抄了？这不是侮辱老师的智商吗？两人才不得不接受作业零分的处罚。

哈佛大学惩罚这次作弊学生的办法有两个，一是劝退一年，二是收回已经毕业的学生的学位证书。这让一些学生表示会考虑采取法律手段维护自己的清白。美国学生不怕抗拒权威，投诉老师、起诉学校的事情屡有发生，这也让学校方面在惩罚学生时有所忌惮，特别是这次事件存有争议，大学方面底气不足。而且，少数学生已经开始钻政策的空子，故意退学一年，以逃避学校的惩罚，等风头一过，再回校续读。

不过，中国留学生要十分小心，避免踩到红线。留学生如果被发现作弊，被开除的可能性很高，转校重新开始也比美国学生难度更大。一来中美写作的习惯有很大的不同，绝大多数中国学生不了解美国大学的写作规范，摘抄文献时难免有遗漏，并非故意作弊，却容易被误解；二来中国留学生中研究生的比例较大，研究生多数靠奖学金过活，如果作弊导致成绩作废，奖学金也会被取消；三来美国大学对研究生的学位看得比较紧，出于保护学校学术声誉的目的，也会严惩作弊。毕竟，作弊使所有人的学位贬值，这是最糟糕的后果。

（作者系美国芝加哥哥伦比亚学院助理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