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川赶马调

杨玉莲

民歌是各族人民在千百年的劳动实践和生产生活中有感而发，凝炼而成并被世代相传唱的曲调。每一支民歌都记载着一个地区或一个民族的发展史、劳动史、生活史或情爱史。云南是一个民歌的海洋，宾川赶马调只是这个海洋中的一粟，但却因其独特的风格、丰富的内容和婉转凄苦的故事在这个海洋中溅起浪花。

赶马调是一首汉族的叙事长歌，起源于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的宾川县宾居一带。当时的宾川县干旱少雨，生长在这里的人民群众经常受到干旱的威胁，再加上封建地主的剥削，生活十分穷困。一对刚成婚的青年夫妇，丈夫为了偿还结婚所欠下的债务，不得不离别新婚的妻子和年迈的父母，约着九个同伴，赶着马匹到遥远的德宏、版纳一带赶马做生意。常年奔走在坎坷漫长而又孤寂的山道上，伴着他们的只有马铃声、马蹄声、鸟语声和呼啸的山风。为了缓解单调和困倦，他们就放声歌唱，抒发他们对亲人、对故土的思念之情和行程中的见闻感受，赶马调因此而成。

赶马调分为《除夕话别》、《筹办行装》、《依依相送》、《十个穷哥》、《乔后找贷》、《初赶茶街》、《走老银厂》、《幺弟之死》、《思乡情深》、《旅程姻缘》、《野林异遇》、《分伙醉饮》、《还家团圆》十三段。在《除夕话别》歌段中新郎唱到：“提起赶马哥心酸，择日就要走夷方；十年九旱无出路，讨妹背债如背山。不是哥生石头心，债拖长了还不清；财主放的高利贷，一两银钱利三分。”新娘唱到：“砍柴莫砍葡萄藤，柴软树绵烧不成；而今嫁给赶马汉，新做夫妻要离分。赶马郎在千里外，离乡做的异乡客；四季不知冷与暖，丢下媳妇受熬煎。”叙述了年轻夫妇新婚离别之际难舍难分的思想感情。在大年初一新婚之夜的七星灯火下，夫妻俩双双在火塘边诉说着心里话，丈夫不愿离开新婚的妻子，但为了早日还清结婚时所欠财主的高利贷，不得不出门赶马，挣钱还债。

在《筹备行装》歌段中新娘唱到：“阿哥心中莫怄气，妹把行装来备齐，买鞍配架妹熟悉，哥要细细搭伙计。郎约伙计吃顿饭，同心赶马走他乡；妹备公鸡高粱酒，择个吉日好架鞍。吃完鸡头看财喜，还债要走夷方地；大路小路多清吉，吃了下箸多福气。”新郎唱到：“大王庙内去上香，龙水长流栽旱秧；但愿年年雨水好，丢妹在家有吃穿。路边卜个草鞋卦，卦示耿马到双江。绕过镇康到顺宁，花山林海上茶山。正月年下龙抬头，伙计举我做锅头，同年老弟当管事，同锅吃饭同路走。”这歌段叙述妻子虽然不忍心让自己的新郎远走他乡去过着冷暖无人问的日子，但面对穷困的现状又无可奈何，只能细致地为丈夫备办着赶马所需的物品，款待与丈夫同行的兄弟伙计。并双双到宾居大王庙焚香祈祷菩萨保佑她全家平安吉祥，早日团聚。在这个部分里，通过对夫妻俩一起备行装、辞行、送别时的心里描述，细腻而生动地表现出他们夫妻间真挚深沉的爱情。

在《依依相送》歌段中新郎唱到：“杨柳飞花又一春，菜花金黄春风生；哪个男子不有情，要走夷方不想春。马蹄嗒嗒到路口，回头再望家门口，爹妈呆呆站门前，见儿回头又招手。回头三望望村庄，山清水秀人情长，飘飘浮萍向远方，不了心愿不回还。”新娘唱到“不放哥来不放哥，留下阿哥陪妹坐，相别何必心急急，莫使脚步快如梭。家中堂前青香树，四季青青香气浓，别忘绿叶衬红花，红花为哥空开着。送哥送到四里坡，四里坡上橄榄多，哥摘橄榄喂妹吃，橄榄回味妹想哥。”在这歌段中，描述了丈夫离家的那一天，妻子送了一程又一程，沿途的草木、山石和熟悉的自然景色都勾起夫妻俩的万端思绪、翩翩联想。特别是那“送行不能下山岭，祖先规矩隔断人。见哥远去肝肠断，蒙着脸儿放悲声！铃声远去人走远，妹似白鹤立山崖。落日西照不是梦，泪洒山梁白云间。”的离别场景，描绘了贤惠、善良、多情的劳动妇女形象，让人心潮起伏，柔肠寸断。

在《十个穷哥》歌段中，甲唱：“可怜可怜真可怜，可怜不过赶马人，大年三十讨媳妇，过了十五就出门。”乙唱：“不是赶马人无情，赶马多是欠债人，天干不过三川坝，十年九旱少收成。”丙唱：“去年前年雨水少，九月收下秋风草，河沿走亲借粮吃，越欠越多还不了。”丁唱：“我吆牲口当驮脚，总走盐井把盐驮，一月两趟到下关，不够开销无奈何。戊唱：“借债买猪猪遭瘟，越拖越深还不清，横心远走夷方地，江心坡上走一程。”己唱：“天干地旱两无情，种下包谷冒红缨，烈日似火叶圈筒，收下不满斗九升。”庚唱：“瘟神点下黑死症，一家九口七丧生，家破人亡无出路，骡马为伴熬一生。”辛唱：“三岁没娘七丧父，无田无地难饱肚，无上无下独根根，从小赶马找出路。”壬唱：“爹妈养我子女多，儿多母苦受奔波，人多地少无事做，搭下伙计赶马骡。”癸唱：“世上最难是做人，硬讨的婆娘要不成，背着亲夫养野汉，赌气赶马不回程。”这歌段中，叙述了十个赶马人各自的不幸遭遇和旧中国的社会背景以及赶马途中赶马人的真情诉说，刻画了赶马人无可奈何的艰难生活，以及勇敢、善良的赶马人之间真诚的情谊。

最后一段《还家团圆》叙述了赶马人历经千辛万苦返回家乡的情景。“债主听见大铃响，忙把本息一齐算；人未坐稳催单到，催债好似饿虎狼。乡亲听得大铃响，知道游子归故乡。一把扯住马笼头，还没问话泪成行。娃娃听见大铃响，马前马后一大串。错认我是远方客，猜我来此干哪样。妻子抱儿门边站，低下头来泪盈眶，顺手接儿抱在怀，儿不识父哇哇嚷。出门成亲只半月，谁料归时当了爹；问声二老可安康，齿落发白皱满眶。只要儿能平安回，乘鹤西去也心安。债主来问银钱事，一盆脏水泼出墙”。此段歌词描绘了久别回家的赶马人回到家时的酸楚而感人的情景，表现了勤劳、勇敢而善良的劳动人民的人生情怀和对封建地主阶级压迫势力的反抗精神。

汉族民间长歌《赶马调》，展现了赶马人独特的生活见闻和勇敢的斗争精神，诉说了旧时代劳动人民的苦难生活。歌词以真挚的情感、朴实的语言叙述了赶马人的情感和命运，恬淡中露出风趣，凝重中尤显悲怆。

责任编辑 彭琼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