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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在村庄的爱与恨

2012-04-29符纯云

含笑花 2012年3期
关键词:草堆谷草谷粒

符纯云

谷草堆

秋收时节,谷草是最容易忽略也最不容易忘却的事物,先是在田里倒下透熟的身体,然后眼看着带给自己多少荣耀与骄傲的谷粒头也不回地离开。如果是自由飞翔倒也罢了,关键在于它们对泥土的眷恋转眼即失去意义,这实在令人痛心。本是同根生,谷粒们数典忘祖的行为,却让谷草对土地产生了深重的歉疚。在村庄留守下来,被一阵紧似一阵的霜风冷雨抽尽干枯的年华,当雪白的米粒完全抛弃土气的外衣,城市霓虹已彻底迷失那一条回乡的路径。这时,它们看不见大雪覆盖的山岭、黑黢黢的土墙房,看不见靠着杨槐树抱团取暖的谷草堆,那么安静地,守住剩有一丝暖意的故乡。

屋 檐

微翘的嘴角,灰黑的肤色,憨实的表情,木讷的谈吐。光线从左边或右边跌落下来,摔裂一串惊叫。通常有阳光和月色,勾描出或暖或冷的轮廓。也会有一只鸟站上额头,梳梳羽毛,说出一溜欢悦的言辞。俯首间,大地苍茫,生灵顾自诞生或消亡。炊烟站在高处,向更高的天空行去;雀鸟轻歌曼舞,终以翅膀的名义与大地划清界限;黑瓦宁可被风雨反复吹打,也不愿意放低姿态……与此相关的,是一去不回头的人们。蜷缩于外省的屋檐下,其实,只要收拢飘散的一叶梦,就可以回到内心的村庄;一句小声的梦呓顺着檐角滑落,就能找到叶落归根的方向。

寻 找

冬意,似已很深。一路风尘仆仆,叩门,随即牵出一串锈蚀的吱呀声。门神不知去往何处,炭灰画仍站在墙上,像一个幸福的傻孩子,咧开嘴笑。墙与墙的夹缝深处,蒙尘的玻璃球偶尔被风吹开一线亮光,又被随手盖上。欢声、笑语,吵嚷、喧闹,憧憬、幸福,白菜调配的清白日子,皆受困于锈迹斑斑的锁孔。仔细端详:哪是端午的白面,哪是年关的肉香,哪是热气腾腾的喜酒,哪是生离死别的惆怅……蹄印深处,一根风化的骨头挑起小花狗馋嘴的美梦。屋内的桌椅、农具、碗盏等物什表面,落满轻浮的尘土,留下凌乱的蛛丝马迹。四处转转,偶尔也能撞上一两双苍老而浑浊的目光;与飞过头顶的鸟一样,不鸣叫,也能亮出朴实的身份。离去前,我没能找到那个叫云的小男孩。但我一直记得,在他圆圆的脸庞上盛开的花朵,曾经像春天的阳光一样灿烂。

池 塘

犬吠平息,鸡鸣风干,小鸭的嘎嘎声无影无踪。早春是寒冷的,塘是干涸的,而清亮的水声连着翩翩雾气,却分明历历在目。四处开裂的泥土意象纷呈,腐烂或虚构的鸭毛更像一架穿越时光的机器——水珠抖落,晨光熹微,赶鸭女拍动的水声迸溅开来,清脆、干练而鲜活,意象一个接着一个。向左或者向右,同样是干涸的田畴,仿佛好几个世纪与水失去情感纠葛,荒芜得只剩下泛黄的草,并大面积枯萎。这昏黄而苍茫的色泽,与村庄生机勃勃的本意格格不入。随意走走,连步履也是干燥的,丢弃了润色与修饰的优良品质。洗衣的石板仍在,不见碧绿的青苔,不闻捣衣的响动。抬头或不抬头,通红的日头都照常升起,照耀着最后一缕烟尘轻扬,又缓缓落在渐行渐远的叹息里。

乱坟岗

并不高大的一面斜坡,静,静得彻底。没有风吹茅草的声音,不会有这真正的静谧。没有知更鸟怆然的一声鸣啼,就不会有这纯净的流淌。相对于生而言,死亡真的像一条寂寞的河流,总是被无奈放逐,又被怀念的水漂记起。村庄以西:穷尽一生的方向,草木丛生,虫蚁频繁,对应着命运的衰落、光阴的颓废。一年的大部分时间,乱坟岗可以被遗忘得一干二净,而一炷清明的香火、一挂正月的鞭炮,就将人性的根脉举得高高,将祖宗的姓氏燃得旺盛。谁说:“生命如花,时光如尘”?无所谓花开花谢、尘嚣扬落,前世的悲欢,今生的苦乐,经历一番缠斗之后终归于虚无。迎着波澜不惊的月色,在这里,浮尘遮蔽的迷途者都能找到皈依的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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