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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时期我国大学研究院所创设的动因述论

2012-04-29陈元

高教探索 2012年4期
关键词:民国时期动因创设

陈元

摘要:民国时期我国大学研究院所的创设,主要是在移植西方大学制度、大学寻求学术独立以及学术研究方式急需转变等因素影响下适时而起、应时而生的,其主要目的是进一步加强我国现代大学的科学研究与人才培养功能。通过对这些动因的深入分析探讨,一可为民国时期我国大学研究院所的创建和完善提供理论依据及舆论支持,亦可为当前我国大学研究机构设置的必要性和合理性提供一些借鉴。

关键词:民国时期;大学研究院所;创设;动因

民国时期我国大学研究院所的创设主要是在移植西方大学制度、大学寻求学术独立以及学术研究方式急需转变等因素影响下适时而起、应时而生的。由于民国时期我国大学的研究院所是各个大学在移植西方大学制度并不断探索的过程中自行陆续创办的,因此本文所分析的动因是一个贯穿于整个民国时期的动机过程,也包含了内因和外因两方面的内容。

一、移植西方大学制度的呼吁

1810年,德国新任教育部长洪堡创办了新型大学——柏林大学,首次实现了教学与科研的有效结合,塑造了教学与科研相结合的现代大学新型模式。这一新型模式的确立,为大学设置独立的研究机构提供了理论上的支持。德国新大学区别于传统大学的另一根本之所在就是设立了研究所。由柏林大学开始的改革使学术研究成为大学的主要任务,为科研体制化开辟了道路。其后,波恩大学和慕尼黑大学等新建大学纷纷以柏林大学为榜样,莱比锡和海德堡等古老大学也按柏林大学的模式进行了改革,新的学术自由和科学研究的精神在德国大学蔚然成风。正是科学研究以及教学和科研的统一,使德国成为近代大学最发达的国家,并对世界各国大学的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至十九世纪七十年代,美国的约翰霍普斯金大学、哈佛大学、耶鲁大学、芝加哥大学也争相设立了研究院。[1]

一些走出国门的中国近代学人,目睹了西方大学的变革及完善的大学制度后,接受了德国柏林大学的新理念,积极呼吁设立中国的现代大学以聚集人才、发展学术,要求在大学中建立研究院所,以提高大学的科研水平。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我国形成了一个介绍西方大学研究院所的热潮。

蔡元培留学德国期间,亲历了德国大学研究所的学习生活。他通过分析研究世界各国著名大学将教学和科研相结合而成为世界科技教育中心的事实,注意到高等教育不但要通过教学达到传授知识的目的,而且还要使学生了解并积极开展科学研究,通过研究进行教育。他认识到研究机构对于学术发展的重要意义,希望把一个西方式的研究机构移植到中国的大学中去。因此,在民国元年他出任教育总长时制定的《大学令》和《大学规程》,就开始对大学研究院所制度进行了设计。其时他明确指出,把清季的通儒院改为大学院,是仿效德国大学制度,作为大学教授与学生极深研究之所。[2]但因蔡元培的迅速离职,各大学并未实行。其后,蔡元培一边在北京大学从事研究所的创建工作,一边介绍宣传国外大学研究所情况。1919年,蔡元培阅完吴敬恒的《海外中国大学末议》后,对我国各学校设备简陋、环境之劣颇为感慨。“我国现正在输入欧化时代,而各学校之设备既简陋,环境尤不适宜。即如北京大学,恒有人以‘最高学府目之,而图书、标本、仪器之缺乏,非特毕业生留校研究无深造之希望,即未毕业诸生,所资以参考若实验者,亦多未备……其他若美术馆、博物院、专门学会、特别研究所等,凡是为研究学术之助者,无一焉。”[3]可见,尽管清末我国已仿建了新式高等学堂,但仍然缺乏现代学术研究所必需的基本设备和成型制度。所以,1920年蔡元培在北大重订《研究所简章》时就明确指出:“研究所仿德、美两国大学之Seminar办法,为专攻一种专门知识之所。”[4]1920年底至次年8月,蔡元培以北京大学校长身份被派往欧美考察高等教育,考察过程中他特别注意大学各研究所及学术研究机构之内部组织结构。这次考察使他对研究机构有了许多的感性认识,1922年他介绍说:“德、法等国的大学,杂然于分班讲授的形式也颇注重;但每科学问,必有一种研究所。有许多教员,是终身在所研究的。学生程度稍高了,也没有不进所研究的……(西方)今之大学,悉有各种研究所(Institute)以资教员、毕业生与高材生之研究。”[5]1925年,蔡元培又介绍说:“外国大学,每一科学,必有一研究所;研究所里面,有实验的仪器,参考的图书,陈列的标本,指导的范围,练习的课程,发行的杂志。”[6]可见,他倾向于在我国现代大学中创建供师生研习学问的研究所。故而在1930年,蔡元培介绍西方大学的教育现状时称:“研究所(Seminal或作Tuotitut)大抵为文、法等科而设,备有图书及其他必要之参考品。本为高等学生练习课程之机关,故常有一种课程,由教员指定条目,举出参考书,令学生同时研究,而分期报告,以资讨论。亦或指定名著,分段研讨,与讲义相辅而行。而教员与毕业生之有志研究学术者,亦即在研究所用功。”[7]可见蔡元培对西方近代大学设置研究所之举极为推崇并力图效法。

1914年,留美归国的任鸿隽对中国留学生回国后无大学以从事学术研究深为忧虑,建议尽快建立这种学术研究机构。在他看来,留学生“归而无学校足供砥砺也,无图书足供参考也,无工场足可实验也,无师友足供切磋也。而又张冠而李戴,削足以就履。数年之后,尚有丝毫学理,储其胸中邪”[8]。1915年,中国留学生在美国正式成立了私立科学团体——中国科学社。1916年,身为社长的任鸿隽认为该社的目标就是要把西方科学技术的“种子和种植方法”,即科学精神与科学方法移入中国,使西方科技本土化,而不是把科技的“枝叶”运回国。[9]科学社原计划建立理化研究所、生物研究所、卫生研究所、矿冶研究所和特别研究所等各种研究所,但是1922年实际只建成了生物研究所。作为近代中国历史上出现的第一个综合性学术团体,中国科学社的办社理念和组织模式对于大学研究院所的成立和发展起到了抛砖引玉的作用。在任鸿隽看来,大学及专门的研究科,理应成为中国现代学术研究的中心:“学校者,学术之府,而智识之源,研究之行于学校久矣。顾其成效之著否,亦视其组织之当否而异。”[10]他强调大学的使命不仅在于教学,更重要的是研究,他称“单有教课而无研究的学校,不能称为大学”,“大学的职责,不专在教授学科,而尤在于研究学术,把人类智识的最前线,再向前推进几步。”他对中国号称大学而缺乏近代研究功能的状况进行严厉批评:“可是在我们的大学里面,适得其反,差不多只有教课而没有研究。”[11]“所以就大学本身说,除非有毕业院的组织与高深研究的设备,不能算是名副其实。严格说来,凡没有设立毕业院或研究所的都不能成为大学。”[12]任鸿隽指出:“科学之发展与继续,必以研究所为之枢纽,无研究所则科学之研究盖不可能。反之,欲图科学之发達者,当以设立研究所为第一义。研究之进行,则有待于共同组织。盖科学之为物也……皆不能不恃团体以为扶植。”[13]

1924年,《东方杂志》上刊登了一篇洪式闾撰写的《东方学术之将来》,强烈呼吁知识界应以设立“专门学术机构”为当前急务。洪式闾对专门学术机构之向往,并非完全出于现实的考虑,而主要是受到欧美学术发达的启发。洪氏认为其它国家学术之高度发展,与专门研究机构之广设有密切关系。“世之言学术之盛者,大抵首推欧美。予亦曾持此说,而未悉其所以致盛之故。迨子游欧洲,见其国各种专门学术机构,无不设备,于是深悟其学者之成就,盖非偶然。此等机构专为研究高深学术而设,大者可容数十人,少亦十数人不等……皆西方学者精神之结晶体,亦即专门学者之养成所也。”有鉴于此,洪氏认为,倘若中国学者有跻身世界学术之林的雄心,即应从组织专门研究所入手,使研究所成为“造成专门人才之地”。至于研究所的组织办法,则“欧洲各国之成制,可资参酌”。[14]

胡先骕也很推崇西方的大学研究所制度,1925年他在《留学问题与吾国高等教育之方针》之文中介绍说:“法国设有通儒院以纲罗贤俊。英国大学则有所谓‘Fellow者,膏火极厚,终身享之,但使从事学问,并不须任教职。美国社会,不知奖勖学术,故无此制;然大学亦有专从事于研究之教授,各研究所亦有专从事研究之学者,今年密歇根大学亦特设一丰腆学额以养诗人弗士脱(Forster)使不为衣食职守所累,得专于吟事。”他介绍英、法、美等国大学的研究机构,意在加以推崇,所以他觉得英、法、美的“此种制度,实奖励学问之良法,吾国所宜仿效者也”。他所说的仿效之事,即是在大学中设立毕业院,认为:“吾国大学卒业生为数已渐多,不久各大学必设毕业院,虽不能骤给博士学位,然不难给硕士学位。”[15]此处胡先骕推崇在大学中仿效设立的毕业院,其实就是后来的大学研究院所。

二、大学学术独立发展的寻求

近代以来,出国留学已成为一大热潮,对输入西方文明以及培养学术人才发挥了重要作用。但随着出国热的逐步升温以及留学问题的显现,也愈发引起诸多人士对留学教育进行反思甚或批评,并希望逐步在国内大学设立研究院所,以寻求学术上的独立。

1912年胡适在《非留学篇》中,对美国毕业院的组织作了详细介绍,并鼓励中国之大学设此毕业院。文章开篇,他就将“留学”定性为“吾国之大耻”。他说:“留学之目的,在于植才异国,输入文明,以为吾国造新文明之张本……以已所无有,故不得不求于人;吾今日之求于人,正所以为他日吾自有之预备也。”因此他认为:“留学者之目的在于使后来学子可不必留学,而可收留学之效。是故留学之政策,必以不留学为目的。此目的一日未达,则留学之政策,一日不得而收效也。”在他看来,不必留学而收留学之效的唯一良策就是振兴我国自己的大学教育,换句话说,振兴我国自己的大学教育才是上策,方是长久之计,才是过渡后的重点建设,才能雪耻图强,再造新文明,跻身世界强国之林。他说改革留学办法主要有三,其一即是极力鼓励入毕业院;而振兴国内大学的具体办法亦有三,其一则是大学增设毕业院。“毕业院为高等学问之中心,以四年毕业之大学生,尚未足以语高深之学问。各国于学问,其有所成就者,多由毕业院出者也。鄙意宜鼓励此种毕业院,院中组织,以本学所有各科正教习兼毕业院教习另推一入主之。院中学科以研究有心得为重。”他认为:“大学无毕业院,则不能造成高深之学者,然亦不必每校都有毕业院。鄙意国家大学必不可少此制,省立大学从缓可也。”[16]他所鼓励发展的毕业院,也是后来的大学研究院。

1922年3月30日,上海《时事新报》上刊登了朱光潜撰写的《怎样改造学术界》一文。朱光潜在文中提出了若干改造学术环境、培养学术领袖人才的建议,其中有一条补救办法就是建议在大学中设立研究院。他说:“无论是回国的留学生和本国大学毕业生,或是教授,在任事時期不做研究事业,就是根底很深,也会没有进步,就连已有的也不免荒落。许多人初登台到也很轰轰烈烈的,不过几年,就无声无息的变成‘学术界之落伍者了!大概都因为太自满或者太懒怠。求学问是终身的事业,哪有终局的时候?希望将来各大学都设有研究院,还希望个个学者都川流不息的做研究事业。”[17]他之所以提倡在大学设立研究所,是因目睹了十九世纪末以来,政府长期鼓励下的留学热潮,已经造成了下列两种情形:一是留学日本者多从速成学校毕业,彼等所学极为有限。二是留学欧美者,以获得学位为要务,彼等取得学位后,归国数年即沦为“学术界之落伍者”,只贩卖过时的西洋知识,说不上有什么个人研究心得。由是他认为,欲改革上述弊端,除了改进留学政策外,一个更彻底的办法,便是在中国境内普遍设立研究所,好让学者在国内能得一研究之场所。

在清华国学研究院筹备期间,曹云祥校长在其所著的《西方文化与中国前途之关系》中阐述了三层意思:(1)值兹新旧递嬗之际,国人对於西方文化,宜有精深之研究,然后可以采择适当,融化无碍;(2)中国固有文化之各方面(如政治、经济、哲理学),须有通彻之了解,然后於今日国计民生,种种重要问题,方可迎刃而解,措置咸宜;(3)为达上言之二目的,必须有高深学术机关,为大学毕业及学问已有根柢者进修之地,且不必远赴欧美多耗资财,所学且与国情隔阂。[18]可见曹校长设立研究院之初意亦有学术独立之思。1925年9月9日,梁启超在清华研究院开学典礼上演讲说:“清华学校之设立,以游美预备为目的,其学额普及於各省;其学科为游学常识之充分预备;起自中等科,为长时间多数人之同型的训练,毕业后随其志愿,认定专科,在美受该科之完全教育。今则每年学成而归者以百数十计,在社会上形成一新学风,其於模仿裨贩上实已有相当之成绩。此为清华第一期事业。”因此,他指出:“中国学问界决不以此为满足,自今以往,应渐脱离模贩时期,入于独立时期。此时期,虽赖全学界之分劳协作,不能专责备清华,然而清华当然要负一部分重要的使命。清华当局有见于此,于是有大学部及研究院之设。”[19]他强调清华研究院的成立,代表了清华脱离模仿贩卖的阶段,走入一个独立创业的时期。也就是说,他希望在此之后,清华和中国学术开始走向独立。

由于蔡元培对欧美现代大学创办研究院促进学术发展的做法极为推崇,1935年他还专门撰写了《论大学应设各科研究所之理由》一文,以“三个理由”来阐述大学设立研究所的必要性,其中理由之一就是学术独立。他指出:“大学毕业生除留学外国外,无更求深造之机会……留学自有优点。然留学至为糜费,而留学生之能利用机会成学而归者,亦不可多得;故亦非尽善之策。苟吾国大学,自立研究院,则凡毕业生之有志深造者,或留母校,或转他校,均可为初步之专攻。俟成绩卓著,而偶有一种问题,非至某国之某某大学研究院参证者,为一度短期之留学;其成效易睹,经费较省,而且以四千年文化自命之古国,亦稍减倚赖之耻也。”[20]总之,蔡元培所说“稍减倚赖之耻”,实是想通过设研究院以达到学术的独立。

1934年《大学研究院暂行组织规程》颁布后,国民政府议决用一部分庚款补助各大学研究所。为此,姚薇元还专就大学研究院与学术独立之间的关系作了论述。他认为,大学研究所的设置,其目的在于引导高深研究,使本国学术渐达独立地位,而不是救济失业大学生或增高大学身份的。他指出,为达前项目的,政府应支巨款补助大学聘请外国学者及购置设备。他还提醒说,大学研究所不当以招收研究生为专务,教授应注重引导大学中的高材生作独立研究,养成其研究能力及兴趣,然后于毕业后推荐到研究所来继续研究。只有做到以上几点,大学研究院才不至流为“失业救济所”、“留学补习班”,然后才能渐渐走向学术独立之路。[21]在他看来,大学研究院所的设立与完善,主要乃是达学术独立之目的。

1937年,罗宝珊也对当时的留学教育问题有所阐述。他指出:“一切学习过程史的演进,都是由模仿而成立,而创造,决不是要永远停滞于漫长的模仿黑夜中。我们抛开我们世代相守的古传统的残垒,去到外国留学,当然是生存威胁,时代迫人,我们感到了迫切的需要,当然是要模仿,要介绍;更当然是要有效的模仿,系统的介绍,要消化,要据为我有;要在某一定的时间达到某一定的阶段,经过万千阶段之后,要达到其初步的成立,然后孕乳繁衍,迈向自我创造开展之途,至少是人能我也能。”他认为,模仿是过程,创造是关键。因此他梳理留学中出现的一些问题后,建议“停止一切公私费普通留学,改派专家留学;充实现有大学,增设研究院……所谓充实现有大学,酌设研究院,就是利用省出的留学经费,充实现有大学设备,酌设研究院。”[22]可见,他所倡导的停止留学而充实并增设研究院,就是力求学术能摆脱模仿而走向独立。

三、学术研究方式转变的需要

学术研究传统的延续为现代大学研究院所的建立奠定了一定的基础,但是传统个体性的、书斋式的研究方式,已经不能完全满足现代学术发展的需要了。因此,大学研究院所的设立更可能是为了迎合学术研究方式转变的需要。

1918年,任鸿隽曾将世界科研机构分为四类:“一曰学校之研究科(所),二曰政府建立之局、所,三曰私家建设之研究所,四曰制造家之试验场。”在论述科研机构的重要性时指出:“夫发明有待研究,而研究有待于历久之积力。然则研究将由何术以继续不辍耶?曰:是有组织之法在。”[23]任鸿隽所说的“组织之法”就是建立科研机构,使科学研究从个体行为变成社会化的集体劳动,并且能够持之以恒,不断进行下去。他还认为:“研究精神固属个人,而研究之进行,则有待于共同组织。盖科学之为物,有继长增高之性质,有参互考证之必要,有取精用宏之需求,皆不能不恃团体以为扶埴。是故英之皇家学会,法之科学院,成立于科学萌芽之时,实即科学发生之一重要条件。盖研究精神为科学种子,而研究组织则为培养此种子之空气与土地,二者缺一不可也。”[24]在他看来,科学的研究应该是团体的合作,应该有研究的组织为其提供此种环境,而大学研究所亦是此类组织之一种。

就书斋性较强的史学研究而言,傅斯年也曾经明确要求治史方式的变化。他说:“历史学和语言学发展到现在,已经不容易由个人作孤立的研究了,他既依靠图书馆或学会供给他材料,靠团体为他寻材料,并且须得在一个研究的环境中,才能大家互相补其所不能,互相引会,互相订正,于是乎孤立的制作渐渐的难,渐渐的无意谓,集众的工作渐渐的成一切工作的样式了。这集众的工作中有的不过是几个人就一题目之合作,有的可就是有规模的系统研究。”[25]无不例外,傅斯年认识到史学研究也并非个人之力所能为了,也需依靠群体的力量。由此他倡导改变学术研究方式,创建一定的团体组织分工协作而为之。

1925年,冯友兰发表了《怎样办现在中国的大学》一文,其既强调学术发展对于中国的重要意义,又强调要发展学术就必须办好大学。他说:“现在研究学问,已成一种极费钱的事业,其设备多非私人所能办。想研究学问之人,没有相当的工具,焉能有进步?此稍为有点规模的大学中之所以必须有研究部也。今假定此稍有规模的大学之教员,皆能对于所学找问题而又能自己独立的去研究它。此大学又有研究部,则此大学教员可兼研究部研究生。他们可以授课不多(假定一星期至多不过六点),而一面作他们自己的研究。”[26]在他看来,大学设立研究部可以更好地集中人力、物力去研究学问。

清华大学创办国學研究院时,其《研究院章程·缘起》中也明确指出:“良以中国经籍,自汉迄今,注释略具,然因材料之未备与方法之未密,不能不有待于后人之补正。又近世所出古代史料,至为夥颐,亦尚待会通细密之研究。其他人事方面,如历代生活之情状,言语之变迁,风俗之沿革,道德、政治、宗教、学艺之盛衰,自然方面,如川河之迁徙,动植物名实之繁颐,前人虽有纪录,无不需专门分类之研究。至于欧洲学术,新自西来,凡哲理文史诸学,非有精深比较之考究,不足以挹其菁华而定其取舍。要之,学者必致其曲,复观其通,然后足当指导社会昌明文化之任。”缘起不但阐述了研究院未来将要开展的各项工作,而且还特别指出:“然此种事业,终非个人及寻常学校之力所能成就,此研究院之设所以不可缓也。”[27]道出了清华大学创设研究院目的之一,即也是为了加强团体合作研究。

1926年,叶恭绰在回顾交通大学30年历史时指出:“我国实业之不发达,由于处境使然者半,由于自身缺乏能力者亦半。而实业学校之不能尽学术上之贡献,为充分之援助,亦不无多少之关系。如以工业言,则关于国产材料之实验,制造方法之改良,管理学术之研究,以及其他方面之科学应用,均赖大规模之研究所,为寻求真理、发展学术之地。欧美各国实业之振兴,多由国立及私立之研究局、实验所及各学会之协助,故能新理层出,利用日宏。其重视研究之精神,几引为工业学府之天职。环顾我国,瞠乎其后。则比较完善之大学,讵能放弃责任,自封故步。是以交大成立之始,即有创设研究院之计划,以应国内工业之需要。”[28]从叶恭绰的描述可见,在交通大学组成之初,就有创设研究院所的打算,把学术研究服务于社会看成是学校的重要任务之一,而大学的学术发展又依赖于学术研究方式的革新,且革新又依赖于研究院所的设立。

1932年,黄敬思发表了《教育研究所为何不办》一文,呼吁成立教育研究所。他指出:“苟有教育研究所一类机关,则有关系之事实早有搜集,理论之整理亦较清晰,似是而非之问题不致发生……教育上发现与发明,须依据统计、测验与实验;其所需之图书、仪器以及各种工具甚多,绝非教育学者私人所能自致。且教育研究所所需之基本科学:如生物、心理、社会统计等知识艺能,亦非一人所能具,故实验研究必有待于分工合作。”[29]在他看来,教育研究也是一个分工合作的过程,并非个人之力所能包揽,所以他以此作为呼吁成立教育研究所之缘由与必要性。

1941年,孙云铸指出,当今世界文明之加速进化大半肇自科学发明。而科学发明又多源于全球大学各研究所工作之结晶。一个国家若能永久立于国际之间,就应该提高大学教育,积极充实各大学研究所,务使能研究之人,始终侧身于大学之林。而各研究所应俱有一切必需的研究设备,使有研究兴趣的人员能进行其研究工作。只有这样,各大学研究所才能真正开展研究工作,各部门才会有新发现或发明。集各部之新发现或发明,直接可使一国学术之进步,间接能促进与改良全国之工业与民生。可以说,他把一个国家的进步都归结到了大学研究院所的创办上。不仅如此,他还强调,大学研究所不但能使有志之士终日孜孜不倦地工作于研究室之中而致使个人方面的新知新理与日俱进,而且以研究室为中心更能带来下述便利:“(1)同道者可藉之常相切磋,师生能赖之多所研讨。凡同道及师生之能保持常相接触,为学术与道义之勉励者亦实惟研究室是赖。所谓大学教育家庭化者其真谛约亦在此。(2)为真理之探求研究之人虽融融乾乾朝夕工作于研究室之中而不自知。但其好学之风,学生耳濡目染,久将与之俱化。所谓感化教育,所谓示教以范者其功效之大亦莫过于此。”[30]在他看来,大学研究院所不仅给同道者提供了研究之所,而且提供了潜移默化的教育环境。他觉得,我国大学之设已数十年,迄今成效尚未大显,其原因虽多,而各大学中始终无一充实研究所亦实为一主因。他说:“盖无研究所,大学教授不得继续研究其所学,研究之兴趣及能力由衰而灭,求知之欲望亦自微而绝。其极也不仅无学术之新得或其知识与时俱进。更因中国社会组织之腐败,终日荒嬉,驯至即已得之知识将不能保持。其结果视教育为职业,授课甫终,即相离校,同道失切磋之地,师生少接触之机。所谓提倡研究及导师制度等项者虽高呼入云,殆如缘木而求鱼,安望其能收功邪。”[30]在他看来,研究所的功能不容忽视,研究所的独特作用是改变了教授们的工作方式,师生在研究所里可以自由地交流心得体会。

总之,民國时期我国大学研究院所的创设主要是以移植西方大学制度、寻求学术独立以及转变学术研究方式为动因的,其主要目的是进一步加强我国现代大学的科学研究功能与人才培养功能。因此,建立学术研究机构,争取学术独立,创新研究手段,已成为现代大学功能发展的新取向及现代学术发展的必然要求,是与当时社会的政治、经济和文化发展相适应的。对其创设动因的深入分析,除可为民国时期我国大学研究院所的创建和完善提供理论依据及舆论支持之外,亦可为当前我国大学研究机构设置的必要性和合理性提供一些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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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陈志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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