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的风景(八章)
2012-04-29可风
可风
小桥
把身体俯下,把腰身拱起来,让一段坑洼变坦途。
试图亲近流水,却又背离了流水。水在身下静静地流淌,水,多么熟悉,多么陌生。
太多的梦想,太多的思念,欲言又止,不是懈怠,不是背叛,随着波浪延伸到远方。
小桥选择了沉默,沉默就是最好的表达。时光舒缓,一种快裹着保鲜膜,一种慢赶上了一个陡坡。
喧嚣被隔断,无法起身,走过的足迹一点也不生疏,一点也不过分,轻轻落下来。
如果长出翅膀,就会腾空飞起来。
流水
安静一些,安静一些,静到某种习惯了的温度。
懒洋洋,仿佛身体不是自己的,仿佛周围的一切正在预演着结局。
流动起来,似乎永远不会被拉断。
这是一种别样的路,只有放牧归来的人可以行走,可以带着一身的晶莹回家。
没有等待,岁月的信函永远保持着现在进行的时态,不仅仅是春,还有夏、秋、冬。
绿藤
它孤独,它与孤独相爱。
向上的缠绕是亲昵,把头颅抬高,再抬高,让亲吻肆无忌惮。
高高在上,让阳光的抚摸悬浮在温暖的气息里。
柔弱而坚定地把手臂伸出来,攥紧每一寸时光,夏天因生长而繁茂啊。
声音也是低微的,但是乐音。歌唱是有的,所有优美的词汇结伴而行。它們是可以飞翔的,自由自在的,多么令人羡慕。
有不知名的花朵依偎着,绿藤的怀抱多么大,多么暖,多么无私和克制。
树荫
绿色的影子,斑驳了一地。别样的抒情,清晰,凉爽,透明,锋利。
这一切是属于夏天的,风在夏天的背后埋伏了很久,还在继续埋伏。
鸟在更高一些的地方鸣叫着飞过,鸟的叫声穿透浓密的绿荫,忽略细节,止于想象。
一片叶子陷入了泥泞,它已经后悔,为盲目地追赶季节,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石路
一粒粒石子,必须经历一场大的变革,才可以从庸常的姿态变得安静、平坦、细致,甚至压抑了内心的呐喊。
阳光在亲吻,暖暖的,一点也不生疏,一点也不过分,每一粒石子都在享受,都在用长时间的孤独忍住忧伤。
所有的足迹涌向四面八方,远去的执著,单一的坚强,唯有重叠的反复的在用柔软的节拍接近,用爱和亲情把美好的记忆镶嵌。
所有的石子抱作一团,这是多么和谐、多么友好的一个整体,它們忍住了太多挤压、碰触、摔打。没有一个胆敢不甘寂寞跳出来,跳出来的都将被疾驰的车轮淘汰出局。
我已经脱去了鞋子,小心翼翼,生怕迈出去的脚把石子误伤。
篱墙
在北方,这是一种虚构的城堡,随处可见,那么齐整,那么威严,仿佛坚不可摧。
粮食們都被晾晒干了装入了仓窖,但庄稼秸秆們拒绝着焚烧和腐烂。被父辈們的手再次渗入了细节,经历了一次变革,挑选一些还硬挺的身体绑缚起来,围一个庭院,把欢笑聚拢。
过路的风最好奇了,每一次路过,都透过篱墙的缝隙往院里喊上一嗓子,即使是轻微的,呼啦啦的响声也会让屋内的乡亲走出来,看一看是不是有自己的亲人回还。
篱墙,每年秋后都会再重新修补一次。一年来的风风雨雨,早已让墙的定义几乎不复存在。院里和院外也几乎没有了遮拦,放牧回来的羊群可以任意地挤进来,甚至有些淘气的小羊忍不住上前去用力地撞、碰、啃食。
如果去年弄篱墙时加上了杨树柳树的枝干,说不定这些枝干今年会发出一些嫩芽,甚至长出叶子,郁郁葱葱的,但我不敢保证它們会长出根来。
露珠
只有在黎明前后,才可以和它相遇。
一粒粒那么晶莹,那么纯净,仿佛是唐人放牧的绝句。
惊不起一丝涟漪,那不是湖面,更找不到溺水者。出逃的蚂蚁已经回来了,家还在原处,拒绝着喧嚣和动荡。
把头抬起来,天多么蓝。
露珠纠缠了太多的回忆,将身边的野草和小花一一唤醒。
露珠一部分随风而落,还有一部分是拥有翅膀的,会腾空而去,让我們在仰望中寻觅,在低头沉思中等待和期冀。
田埂
在庄稼地里,田埂是父亲探望庄稼时要走的路。庄稼是手拉着手的,也只有这里的缝隙会大一些,会刚好让父亲侧身挤过去。
尤其是浇地的时候,这是一道防线,水是不可以突破的。水从渠道里流淌,从庄稼的根部漫过来,为了穿透生命,水的抒情功能多么让人害怕。
田埂可不是极端的,田埂习惯了等待,田埂上不种植庄稼,田埂上连草也没有,田埂只是田地里一些多余的土,被父亲在平整土地时用铁锨扔出来的那一部分。
这里不是没有生长,而是被父亲一一铲除了。这里不是不能生长,而是这里的生长显得多余。
田埂就是田埂,田埂上的生长就像小婆家养的孩子,不被重视,得不到关心。甚至没有任何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