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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陆城市风情(六)

2012-04-29叶治安

上海城市管理 2012年4期
关键词:市镇浪费政府

叶治安

本文面世日(7月25日),正值伦敦奥运会即将鸣锣开场时(7月27日)。四年前,为彰显泱泱大国之风,北京奥运会不惜投入巨资,竭尽豪华排场之能事;四年后,伦敦奥运会反其道而行之,倡导“勤俭办奥运”,尽显英国人崇尚简约之习俗。所以,此时续说“勤俭”,不得不要提及伦敦奥运会。

首先,两届奥运场馆建设的耗费相差悬殊,北京总投资是130亿美元,伦敦总预算是24亿美元;其次,两届奥运开幕落幕的场面规模难以比肩,伦敦奥运会在这方面的投入预算,不及北京奥运会的五分之一;最后,两届奥运的食宿招待规格有落差,据悉,无论政府官员还是新闻记者,伦敦奥运免费餐宿的档次远低于北京奥运会。不过,本届奥运会有一大亮点,就是英国人通过办奥运治愈了伦敦东区这块“城市伤疤”——在过去的三个世纪中,作为重工业基地的伦敦东区,饱受工业废料、化学物品、垃圾填放等污染的袭扰,当伦敦奥组委进场时,75%以上的土壤和水道已“病入膏肓”。在筹办奥运会的过程中,该地区堆积多年的工业废弃物被全部清除,树木、花草以及湿地植物遍布各个角落,奥林匹克公园植树4?000棵……

最近两届奥运会的举办形式反差很大,但两届奥运会都有人极力称颂之,这让人觉得很有趣,但更值得人们去思索。

社会节俭: 风起各级府衙官员

我在欧洲风行两月,大多数时间是在城市里转,因职业所囿,所以对城市抱以更多地关注应属理所当然。但为求对社会有一个比较全面的了解,我亦费时几日,涉足德国、法国、瑞典、希腊、奥地利五国乡村,作一个走马观花式的考察,而沿途所见所闻,却是令我颇有感触。

二十多年前,我阅读日本前首相吉田茂为大英百科全书1966年版写的卷首序言——《激荡的百年史》,里面的一段话令我没齿难忘:……直到今天,人们到乡村旅行时仍可以看到,小学校的校舍大多是村中最好的建筑物,这也表明了日本人对教育的尊重。受历史恩怨的浸淫,我像很多国人一样,对日本人的一些言行持有些许思维偏见,所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一直觉得吉田茂此话有自我标榜之嫌,及至数十年后探得真相,方知吉氏所言字字确凿。

与日本相比,欧洲稍显不同,因为我看乡中那些教堂的气势就压学堂一头,但学堂房子的档次又高衙门的房子一头,甚至两头。我在德、法、瑞、希、奥五国转了一圈后发现,如果想找“公共事业单位”,最容易找的肯定是教堂,因不管是哥特式还是拜占庭式,建筑外形特点都太过明显,一看便知;其次是学校,因为大门威武气派,房屋高大整齐,运动场地宽敞,除了学校,任何机构都不可能有这规模;最难寻的就是政府部门,因为政府办公楼(如果可以称得上是“楼”的话),一般都蜗居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而且大多数时间是门庭冷落车马稀。我在希腊迈锡尼文明旧址游览时,曾在当地一个“政府机构”的屋前长椅上歇一下脚,一个多小时内竟然没见一个人出入。

一位已定居芬兰多年的上海老乡告诉我,因为财政制度和民心民意等方面的原因,欧洲国家大多数市镇一级的地方政府,公共经费都很拮据,所以政府机构用钱相当节俭。你看那些地方政府的办公场所,通常是当地最差,或最差之一的公共建筑物,有很多地方政府还是靠租用民房来办公的。如果不是插着国旗、挂着招牌什么的,你还真是摸不着门。

我通过查访了解到,欧洲国家的国民都持有两个基本观念:1.政府有限的公共资金,主要是用在为公众服务上的;2.办公楼的好坏与政府的形象无关。我还了解到,如果政府要修建或装潢办公场所,程序极其复杂,大致是这样的:1.地方行政长官提出动议;2.专门机构进行勘查和认证;3.议会举行听证会后进行表决;4.表决通过后送交公共设施建设委员会审核(稍有纰漏即前功尽弃);5.财政部门在此单独审计;6.财政部门拨款,但这是一个漫长过程,期间仍有被否决的可能。总而言之,这一套程序下来,短则一年,长则数年,其繁琐过程让提议的行政官员望而生畏,所以有些地方政府情愿一拖再拖,年复一年地任其“衰落”下去。也许真是经费拮据,所以很多市镇政府不仅办公场所狭窄破落,办公设备也很是简陋陈旧,办公室里没有空调、没有饮水机很普遍,使用的电脑“在上海都已难觅踪迹了”。与我们结伴同行的两位中国留学生,见此情景感到不可理解,好几次重复一句话:“难道政府连改善一下办公条件的钱也没有吗?”不怪他们孤陋寡闻,因为他们刚到欧洲,一时还无暇了解社会人文,所以对“政府”的认知,还停留在国内的思维模式上,他们想象不出要用公共资金“改善一下办公条件”有多难,更难理解政府官员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无奈。

多年前,我曾看到《国际先驱导报》刊登这样一则新闻:美国首都华盛顿的市府大楼,自1904年建成后,90多年间一直没有修缮过。到了1996年,大楼实在破败不堪,设施损坏严重,市政府官员已无法在里面工作,所以只好被迫关闭。市政府歇业,毕竟说不过去,经市民大会多次研讨,终于做出同意拨出专款进行修缮的决定。但好事多磨,由于资金短缺,所以工程一直拖了5年才完工。

我相信90%的中国人对此不理解或是不相信,一个堂堂的市政府,而且还是国家首都的市政府,怎么连修葺一下办公楼的权力也没有?而且还会碰到资金短缺这样的怪事?这在我们人民当家作主的中国大陆岂非天方夜谭!但这就是因国情不同而产生出的社会差异,我不知人们此时是否能理解“不受监督的权力必然导致腐败”这句老生常谈。

政府节俭: 他山之石可否攻玉?

欧洲国家地方政府的节俭,源自公共财政的拮据;公共财政的拮据,则是受体制的约束,而体制的约束,概因社会监督使然,这是个环环相扣的逻辑关系。

我在法国时,从一份资料上看到了该国最基层的行政机构——市镇的日常行政事务和公共财政的管理程序,从中窥见其地方政府节俭的根本原因之所在。法国有大区、省、选区、市镇等行政区划,但在行政上,这种行政区划没有权力上的上下级关系,所以也不存在“向上级领导负责”这样的工作原则。由于体制上的巨大差异,所以在公共财政上的使用上与我国也有天壤之别。法国中央政府的财政预算直接分到市镇,市镇的会计来自中央政府财政部,或由财政部认可和指派的会计服务机构决定人选,每个市镇的财政预算在中央财政部都有自己的名册。市镇的行政官员没有财政权,他们日常的行政事务就是教育环保、造桥修路、公共设施建设及至婚丧嫁娶等。政府公共财政的使用严格且透明,在法国财政部的网站上,任何人都可查到所在市镇、省和大区一年的收支详情。财政部和法国国家统计部门还提供每个市镇的总税收、人均税收,总的行政开支和人均分摊统计等数据。由此可见,法国地方政府的行政和财政晒得较为彻底,从理论上说,这就杜绝或减少了在经济上进行暗箱操作的可能性。

资料还显示,法国一共有36?782个市镇,按法律规定,市镇的行政官员是没有工资的,但有误工补贴。这就是说,法国市镇的行政长官不属于职业官员,他们在政府部门的任职属于兼职,但因履行政务而影响从事的第一职业,所以按法律规定领取误工补贴,这补贴的多少,要视实际“误工”数量而定。大多数中国人,包括很多行政官员,对欧美国家地方行政体制知之寥寥,他们不知道欧美国家很多市镇一级的最高行政长官不是职业官员,而且他们担任政府职务,也不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政治利益和经济利益,这一点,有一则很具体的个案可佐证——美国喜瑞都市的市长黄锦波是个华裔,有一次在中央电视台做嘉宾访谈节目,主持人问他当市长的年收入是多少?黄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在美国当选议员和市长更多地是一种义务,为公众服务的义务,至于薪水嘛是很少的,所以我黄锦波要糊口的钱,还得通过我做医生的职业来谋取。比如,纽约市市长布隆博格的年薪是1美元,加利福尼亚州前州长施瓦辛格任职7年,按规定年薪是17.4万美元,但他分文未取。

布隆博格、施瓦辛格的行为,被很多中国人说是“脑子坏了”,但在欧美国家却是一种普遍现象,像黄锦波、布隆伯格、施瓦辛格的从政为官,完全是出于一种政治理念,与经济效益没有直接的关系,更不存在什么“升官发财”之说。这就是一种制度架构,一种跟我们大相径庭的制度架构,而这个架构中最为重要的一根横梁,恰恰是我们制度的软肋所在。

当然,因体制相异,因不合国情,所以我们不可能照搬和效仿他们的行为和理念,但我个人认为有两点是可以肯定的:一是说布隆博格、施瓦辛格“脑子坏了”的国人,自己才是真正的“脑子坏了”;二是不管什么体制和国情,都是人为设置的产物,既然是人为的玩意,那么做到革弊兴利就不是没有可能的,关键是你愿意不愿意和有没有这个勇气去做?!

约束浪费: 重在扎紧政府口袋

本刊主编在加拿大考察时,当地的陪同人员对他说了这样一件事:加拿大国会图书馆和政府遥遥相对,两者间相距大约有800米。政府官员经常去图书馆查阅资料,为方便和安全起见,政府规划在政府大楼和图书馆之间修建一条地下隧道。但此规划被社会各界斥责为浪费民脂民膏,所以只好作罢。后来,加拿大政府动用了两辆老旧车辆,定时定点接送去图书馆的往来要员,而这产生的费用,与修建隧道相比,属九牛一毛,几乎可归于不计。

2007年,中国青年报搞了一项关于节约和浪费的社会调查,在3?602个被调查者中,有83%的人认为,整个中国社会浪费现象越来越严重;有90.3%的人认为,政府浪费现象比个人更严重。当时国家和各省市的主流媒体同时报道了这项社会调查。早些时候,该报曾刊出了另一项社会调查的数据:北京市政府机构的人均耗电量是居民的7倍,有人评论说,政府是最慷慨的消费者。

实际上,政府机构在水电、办公用品等使用上的浪费是根本微不足道的。现在举国上下诟声不断的,有三项“国家公共财政支出”:一是公款吃喝嫖赌,二是公费出国旅游,三是公家车辆私用。多年来,媒体数次曝光这三项“公共财政支出”超过全国医疗卫生和教育经费的总和,还有报道说超过了国防经费(这在全世界绝无仅有,属于真正的中国特色)。再者,政府机构的巨大财政支出还不只是耗费在吃喝嫖赌、出国旅游和公车私用上,那种动辄数亿或数千万修建的豪华办公楼和官方休闲场所,一点也不输于上述三项的支出。每年的“两会”上,总有不少代表委员义愤填膺,甚至是声泪俱下地控诉这“三公支出”的罪恶,并送呈厚厚的提案议案,但不知何故总是归于搁浅。

欧洲国家地方政府的公费使用都是被严格掌控的,正常支出一点小钱都要被反复“盘查”,所以像购买高档公务车、兴建政府办公楼一类的大手笔,不要说实际行为,就是连想一下的念头也不敢有,因为“这就像白日做梦”(德国一市政府办事员语)。

我曾采访过一位著名的社会学家,他认为从市场学的角度而言,个人有资格有权利浪费,因为个人创造的财富,取之社会用之社会,合理合法合情;但政府没资格没权利浪费,因为政府本身并不是财富创造者,它所有的收入都是来自纳税人,无论从理论上还是在现实中,这钱不属于政府所有,仅是一种托管。社会学家继而认为,这个社会只存在一种浪费,那就是政府的公务消费。所以,该约束的是政府的浪费。

“欧洲城市风情”到此告一段落了,时间跨度正好是一年。严格地说,六章所叙的内容仅为十之一二,更多的内容还储存在我的“文档”里,留待以后时机允可再出笼吧。

责任编辑:王震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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