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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开课,到底是谁的需要

2012-04-29蒋惠琴

江苏教育研究 2012年5期
关键词:组织者一等奖公开课

公开课遭遇冷落

每学期的公开课人选问题总是令负责教学的几位主任大伤脑筋。偌大的学校,居然少有人愿意承担公开课。为了安排教研活动,主任们常常要耐心地做一些思想工作,于是,一些资历比较浅的年轻教师便成为可以“转化”的对象。

所以,每到这时候,主任们总要朝我无奈地皱眉:“没人愿意上公开课,真是没办法。”

综合评优机制出台了,老师每上一节公开课可以加上五分,这可是不小的诱惑。要知道,这分数可是和奖金、考核直接挂钩的,综合评价一旦得奖,至少也可以获得五百元的奖励。这下主动要求上公开课的人应该多了吧?

由于公开课直接与奖金有了关系,为了公平起见,负责组织活动的人员对待上课人选的问题非常慎重,特意设置了一系列的程序。首先我们把上课候选人的三个名额下发到每个级部,由级部推荐候选人,接着组织候选人在规定时间内备课、说课,最后成绩最佳的两位入选上课。

但在候选人的选择问题上,级部里还是遇到困难了。中级部和高级部没有一个人申报语文公开课,其他学科也是在主任们的努力下才勉强报满了名额。中级部和高级部负责的主任犯愁了,强制报名吧,显然不合适,放弃名额吧,又心有不甘,于是只能进一步加强思想工作,后来,终于动员成功了。但报上来的六人名单中倒有两个是今年刚从别的学校调来的。主任们也坦言,刚来的老师工作好做些,因为他们毕竟刚来,不好意思拒绝。

教师不想上公开课,这样的现象似乎不应该发生在我们这样的学校。

学校为了广大教师的发展,出台了一系列的机制,提供了许多的舞台。像青年教师的“五自”考核办法,教师综合评优办法,中层干部竞聘机制等,不仅给教师带去了经济上的一些实惠,而且为教师自由的成长提供了一定的空间,在这样的环境下,教师不想发展自己似乎不大说得过去。

从这些年制度实施的情况可以看出,教师的工作积极性是高的,评优争先的意识还是比较强的。师德标兵评比、班主任工作评比、教师论文写作评比以及各种学科的竞赛参与情况都可以证明这一点。

为什么教师偏偏在承担公开课的问题上表现得很不主动,很不积极呢?

教师有话要说

教师A(工作两年的青年教师):我觉得老师不愿上公开课与一定的氛围有关。学科主任到学科组征求意见时,常常听到有的老师说:“不要叫我,不要叫我!”有一个人这样,就会有两个三个甚至更多的人表现出同样的态度。我作为刚刚工作不久的教师,就算想着要上公开课,在这样的氛围下也不好意思主动要求。如果大家都表现出一点主动的意思,我想情况就会不一样了,至少我也会表现得主动的,因为毕竟我还年轻,需要这方面的锻炼。

教师B(工作八年的青年教师):工作这些年来,我也上过好几次学科组的公开课。第一次上公开课,我是很愿意的。因为多上上这种课,对自己教学水平的提高总是有帮助的。再者,学校能安排我上,也是对我的信任,所以自己对待公开课是全力以赴,不遗余力。但是上过几次以后,觉得自己在这方面花了很多的精力,所能得到的却并不像期待的那么多。这些校内的公开课上过往往也就过去了,就算可以加分,也没多少意思。而参加校外的评优课就可以获得一点实质性的荣誉,但这种评优课并不是谁想参加就参加的,总还是要听从学校的安排。主动要求却没被选上,这也是我们不希望的。如果能确保可以入选上课,可以获得奖项,那我想大家都会争着去上了。

教师C(工作五年的青年教师):感觉上公开课压力太大了。这种压力主要来自于听课领导对课的评价。记得工作第二年的时候,精心准备了一堂公开课,结果一下子被领导全盘否定了,这种打击近乎是毁灭性的——还有什么比被领导当众全盘否定自己的课而更令人沮丧的呢?我很清楚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但好课的标准在不同人的眼里并不相同,所以结论性的评课带给我们的并不是鼓励,而是挫败的感觉。凤凰语文论坛上的许多网友也有这样的经历,大家的感觉是一样的,并不是独我一人脆弱得不堪一击。当然,我并没有因为第一次的失败而一蹶不振,但现在让我上公开课我还是有阴影,所以,公开课面前我选择放弃,加分、奖励我都无所谓。

教师D(工作八年以上的教师):公开课能锻炼自己这是不用怀疑的,但我工作这么多年,年龄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还去和年轻人抢着上课,这多没意思?万一上砸了就更加说不过去了。所以,遇到这样的情况我第一反应就是不要安排我。

教师E(工作六年的青年教师):我不愿意上公开课,是因为觉得现在的语文课越来越难上,我怕自己不会上,上不好,面子上不好看。

教师F(在评优课中获奖的青年教师):我有机会参加区里的评优课并且获奖,这与平时有机会上校内的公开课是分不开的。但得了奖后再上校内的公开课无疑是一种浪费。这样的机会应该留给更多的老师。否则,其他老师也会有想法,感觉公开课像被谁承包了一样。

……

一时很难穷尽教师这样那样的想法。但由此看来,如果一味通过指责教师的不求上进来解释他们不愿上公开课的原因,显然是不客观的。

公开课何以可惧

公开课可爱,因为在这个舞台上造就了一批又一批的优秀教师。窦桂梅老师就是“主动申请、强烈要求上公开课”的典范,结果她成功了。可是在我们老师的眼里,公开课的面目却是如此可怖。除了上述理由,有没有更深层次的原因呢?在老师们欲言又止的神态里,我觉得有必要作更深入的反思。

1.公开课,组织者在期待什么

公开课,我们通常会把它分为几个层次:学科组公开课、校级公开课、校级以上的公开课。作为负责三个层面公开课教学的组织者,对公开课的理解应该不尽相同,怎样的期待,往往就会产生怎样的结果。我不否认包括我在内的组织者都有着共同的期待:通过公开课发展教师,从而促进学科的发展,深入推进课程改革。但我们也不能忽略不同层级的组织者可能有的另一种期待,那就是完成上一级的工作任务。既然这样的期待不可避免,于是组织的方法难免走常规路线,以致最后给教师这样的感觉:公开课大家轮着上,有也一样,没也一样。所以,要想调动大家上公开课的热情并将这种热情延续下去,并不是一桩简单的事情,关键在于组织者的期待体现怎样的价值取向。因此,实施组织人员责任制,让每个层级的组织者都承担责任,让每个层级的组织者都为此思考,我想,大家对公开课期待的价值取向最终应该会回归到对教师的期待上,而不只是对任务的期待。

2.公开课,教师在期待什么

教师精心准备一堂公开课,最大的期待应该是得到大家的认同。每个人都有着被他人认同的心理需要,教师作为具有一定文化修养的人,这种被认同的心理往往高于其他职业的人群。因此,当教师花费了心血和智慧展示自己的公开课时,他期待着自己被领导、被同行、被同事所认同。这种认同一旦实现,便常常转化为积极的心理,从而增加对自己的信任程度,对自身教学的自信心也会随之增长。

事实上,我们在每一次的公开课活动中常常不能给足教师这种认同。我自己就犯过一次很严重的错误。记得听一位年轻教师的课后,虽没有对这堂课全盘否定,但对课的瑕疵却提了不下七八条意见,鼓励的话倒吝啬得只说了两句。话说出去之后,才发现年轻女教师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后来想想,我发现自己在给老师的课堂提意见的时候,把自己的角色定位错了。首先,我不该是居高临下的评判者,而只是一个普通的议课人员。而议课人员应该将自己放在和上课老师以及其他老师平等的地位,对课的可争议处进行议论,营造研讨的氛围。其次,我应该是一个欣赏者。一堂精心准备过的公开课总该有值得我们欣赏的地方,若是盯住问题不放,哪堂课不能找出一点问题呢?

如果我们自己确定了这种角色,那么就会善于发现优点,哪怕是细小的并不显眼的优点,就会对教师的教学予以一定的认同,这样我们在提出执教者的问题的时候,对方就不会那么难以接受了。

所以,当我们看完一节课,准备发表意见,并且准备说“我直说啦”的时候,不要忘了,有时这种直率并不可爱。

3.公开课,学校在期待什么

学校对公开课的期待,似乎更加现实一点。学校期待着通过公开课促进教师自身的发展,促进学校的发展。因此,不同层级的公开课实质是梯队的准备。教师一旦参加校级以上的评优比赛,三个层级的负责人对这堂课的重视程度几乎可达“五星”。教师获奖归来,学校便通过各种渠道进行宣传,但时间一长,我们就发现,宣传的往往只是在区级获得一等奖的老师。如果哪个老师不小心获得了二等奖,连声息都没有。

学校的这种期待让未能获得一等奖的老师无形中更加愧疚,感觉自己很对不住学校似的。有位青年教师曾在区里第二轮说课比赛中被淘汰了。一年之后又有了类似的活动,教师(除了已经在同等评优活动中获过一等奖的老师)可以自我申报参加比赛,但是这位老师却放弃了,理由是,她上次只拿了二等奖,没给学校争光,不好意思再报。

其实一等奖和二等奖之间真的有多大差别吗?似乎也不尽然。记得我校有两位不同学科的老师在同一年参加市里的上课比赛,除学科内容不同,比赛的方式方法基本一样。结果两人在自己所在的学科分别排名第四。但等次却不同,一位获得了一等奖(该学科取前四名),另一位则获得了二等奖(该学科取前三名为一等奖)。

现在上评优课的门槛明显比以前高了。以前只要带着一堂课就能代表学校去参赛,现在还得先过备课关,再过说课关。所以,老师最终能在上课中获得奖项也是很不容易的事情。因此,学校的宣传如果还像以前那样,未免有失大家之气,长此以往,教师不怕上公开课才怪呢。

写到这里,我听说一位今年刚刚从一所中心小学调入我校的语文老师,开学不久就主动邀请同年级的老师去听她的课,至少听过两次了。这在我们学校的历史上可是不多见的。

我不由深深感叹这位老师的勇气。

(蒋惠琴,常州市武进区星韵学校,213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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