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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巧玲的诗

2012-04-29朱巧玲

诗选刊 2012年5期
关键词:盐粒虚空银杏树

朱巧玲

傍晚散步于青衣江畔

落日即将褪去,天底下万物平衡

田野、滚滚的流水和远处亮起的灯火

是一个暗示

夜晚正在到来,即将进入一个无明的世界

世间事如同这流水,源远流长而我

独惘然

偶尔一抬头,星辰布满天空

深邃而又空旷

大风吹向我,使我忘了体内的热忱

几只夜鸟从水面掠过,“嗖嗖”的几声

又迅速滑入虚空之中

大 风

大风美如宗教。它随物赋形

它从陡峭中走来

胜过虚空

我不过是在旅途中遇见你,大风之前——

你已经离开,沿着石阶、溪流和多年的折磨

不再复返

我无法请你留下——曲终人散也是一种宗教

就如这大风只是一扇大门

穿过它,我将滑向虚空

大风之后——是迷津,是白马非马

是悬崖和群山

我刚途经的桢楠树又开始摇晃

大风在朝着寺庙吹

大风在朝偏见里吹

我停下来——把魂魄交给它

银杏树

银杏树是完美的

不完美的是在树下喝茶的我们

然后我们坐车去寺庙,一路上

遇见去烧香之人,有喜悦之人和悲伤之人

人真是太多了

不如银杏树

银杏树保持着完美

我们却经历了失眠和雨水

“前方弯道、坡陡、路滑”

在中途返回是不可能的了

做一个无欲望之人也是不可能的了

那就陪我上山去吧

我们需要的清净,已不止于清净

荒谬就是新的开始

你说眼睁睁看着

一天又一天的荒谬

但荒谬与我无关

我热衷于庸常和糊涂

“要坚持写下去”你一再提及此事

我与你约法三章:

要庆幸人间萧索

要遇水顺水

要让自己轻松地走过奈何桥

白是一种疾病,沾染了我的

生活和村庄

我逐渐剔除红和黑,那些

曾在我内心激烈碰撞的血液和黑铁

如今,只剩下月光

像雨水流进田野

和洞穴

是的,我已止不住饥饿

盐粒晶莹透明的白,大米饱满纯洁的白

有人沉下去,有人浮上来

我已无法消除深入脊髓的病痛

白成为一种祝福

高于爱情和粮食

高于一场漫天大雪,和大雪覆盖下的

沃野荒土

天若有心天亦老

问:为什么不去?答:去了就不存在

问:为什么不能有?答:有了就不可以

夜读庄子的人是听天由命的人

是不可以陪伴的人——

我已视万物为一,我在朝着

孤独的地方去

有许多扎肉的石头和刺骨的冰凉,我站在水中

有远方之人和他山之石,我居于乐山

夜读庄子的人是让人落泪的人

是拿鸡蛋碰石头的人——

我已逆来顺受,还在心甘情愿地

接受嘲讽

这么漫长的时光的教训,足够让我

从有到无,从实到虚

——天若有心,会用一团白云来俯视我

而不是下一场悲悯的雨水

我只是深深地凝视你

在地球上已找不到一种声音

代替孤独的嚎叫

我只好凝视你是我长长一生中

被囚禁的老虎

如果这世界已变成笼子

如果爱已来不及

如果白雪覆盖了夜晚,我整夜

不眨一下眼睛

只是凝视你,整整一生

不说一句话

如果笼子不打开,如果海水失去盐粒

如果老虎已在我们中间

伺机而动

我遵从泥土和草的秩序

被春天养大

进入盛年,绿色开始减退

草茎呈现光荣

我不再说起美——

谁能理解这些草根呢

它们卑小

保持封闭和沉默

我时时惊醒,在柔软的草丛中

隐藏着孤独、盐和煤块

有时,我会忘记自己

草的身份

忘记宿命

在以草为本的时代

我选择最简单的祝福,每当青草

生长一寸,我的一生

便辽阔了一寸

夜 课

勿关心肉身,勿探讨氤氲

入睡之前我抚窗远眺

——神明若有若无

万物屏神敛息

将苍茫植入我的内心

在此之前,有无数个时辰可以堪比今夜

但被我忽略

而此时,雨水将至

会洗去那些还在空中隐约漂浮着的尘埃

会让我安睡如皈依

会把寂静放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选自《凤凰之逝》·阳光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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