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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铭越的诗

2012-04-29吴铭越

诗选刊 2012年5期
关键词:冰霜诗人母亲

吴铭越

冰雪暴

仍旧是1984年,下着暴雪,房门推不开,

我躺在床上,看着冻裂的墙角,冰霜聚集的小峡谷,

我和妹妹比赛,谁吐出的白雾更远,鼻子更凉,

黑白花的大猫,在窗前寻找小鱼,不时舔舐冰花,

从昨晚到今天上午,除了永不停止的雪,一切都凝固了。

父亲揭开结满冰霜的塑料布,刮下冰条一样的窗户纸,

推开笨重的窗户,刺刀一样的风夹杂着雪涌了进来,

仿佛更怕冷的是他们,即使在二十七年后。

剃须刀上的雪

幸福感使森林成为沙漠的旧墓地,

我们在里面迷了路,快要被雪掩埋,

无论如何,计算好的雪花缺了一片。

我坐在红色滑梯上,看着雪落下,

背后是四块一摞的红砖,整齐码放。

再后面是盖了两层的楼房,窗户张着嘴,

吐出白泡泡,从早晨吐到晚上。

小蚂蚁在回家的路上收获了许多糖,

我们切开的并不是海绵,新鲜的雪,

即使只下了一场,反射着未来的翅膀。

锋刃总是孤独的,正如低沉的猫踏过亚麻布。

审 鱼

当周围氧气稀少,现在说说

你为什么如此怕冷?躲在草后

不说一句话,看着外衣干涸

这外表,这个性,这时间

你为什么如此难以把握?

像一个小丑,不断出卖自己

她藏在哪里,你从未说清楚过

直至把自己吃掉,骨头撒满一地

唉,这让人无法理解,他们站在岸边

把自己裹得严实,为一顿饱饭发愁

远远看着你,临摹或者后退

把机油洒向你,厚重而粘稠

这让你温暖,把书一页一页撕开

连石头都透明了,把自己看了进去

那一次旅行,你到底看到什么?

当你不再说一句话,眼睛一动不动

骨头离你而去,鳞片与鳃离你而去

大树们就这样偷偷溜走了

心里默念着淤泥,向你倒去

这就是砖,把你困得方方正正

砌入泥土,或者垒在天台上

看着人们走来走去,永不翻身

眼睛被贴上标语,被蛛网迷住

当你属于墙,属于冰冷

被抽出一块空白,任风穿梭

她仍然缺席,和原告一起消失

咀嚼着鳞片,从此出现在影子里

你转身,她也转身,被波纹搅动

纪念一位

从未相识的朋友

早上我梦到了你,似乎见过的你,

一直未曾相识的朋友。

你杀了人,为了我不再受欺辱,

许多人议论着你,我们一起回到大学校园,

那么多学生围观着你,我的朋友,

我暗中看着你,逐渐忘记你的表情。

计算机因你瓦解,我看着整齐堆放的内存条,

这是我们的共同记忆,我的朋友,

那么多硬盘被拆下,齐腰截断的电线缠着你。

我却被迫替你填写最后一份试卷,

用你我共同的笔,虽然笔迹不再相同,

我的朋友,你的背影全是我的懦弱,

而我的醒来,全是你沉默的罪过。

母 亲

很幸运,我继承了母亲的敏感

她经常失眠,在寂静的夜里

最细微的声音都能听到

而我正睡得香甜,出入幻梦之中

早晨,当我起来,她在打扫整个房间

我对她说:你是天生的诗人

清扫出的垃圾就是完美的诗句

母亲掩饰不住喜悦,她能读懂我的大部分诗

我的衣服旧了,是母亲洗旧的

所以我体面而清洁,享受着优越感

每次过马路,总会想到母亲的叮嘱

我的鞋带只有她能系得漂亮

母亲是最优良的“试药机器”

是的,很多药失效于她顽固的失眠

无法不牵挂,当她的亲人越来越多

我只有积极努力地走下去

继承她的善良与真诚,偶尔失眠

第三类接触

古籍中记载:写诗是项智力活动

它应该是古代超文明的遗物

即使时间在我们之后,有时在玩我们

这是好的讯息,长满苔藓

却是最真实的接触

诗人被外星人绑架是普遍的

“它们”需要研究沸腾的大脑

所以九岁诗人也会神秘失踪

跌落光速以外,当时我们很年轻

我们需要目击者,或者大的麦田圈

诗人不明,所以飞行

专心伪造文字,积累出大笑话

我们迫切需要解救,即使消失几分钟

被解剖得支离,发现遍地的金属碎片

偶尔出现你的视野里,一声惊呼足矣

总会出现假象,比如云团反光

思维的惯性如此,行数限制了航速

诗人于是向外张望,看了又看

帽子飞走了,头发被吹得凌乱

于是被记载下来:他的来路不明

书之梦

记忆停留在旧书摊

总有人围观,翻找

那是1925年,阴晴不定的一天

写下卡尔维诺的中文签名

因此售价7元——每页的价格

陆续找到博尔赫斯与贝克特

他们的签名模糊不清

我们一起醒来

和猫一起读小说

得到一本小册子

布满铅笔书写的演算题

每一段话就是一道数学题

至今未演算出变形记

只有他,在青春期睡去

(选自《野鼠受难记》·阳光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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