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叶的诗
2012-04-29山叶
山叶
生活之诗
早上的风很大,
它吹走了很多东西。
当我醒来时,它吹走了我的梦;
刷牙时,它把树叶吹得
哗哗响。我就
这样迷糊着,开始了一天的生活。
在老屋拐角处和阳光相撞
我像一个老人那样
早起,徜徉不定
重复的心情随时光漂移。
时不时地,在很多无关紧要的
事件上花费脑筋,作出重复的判断。
风把我的头发吹成帽子,
我把风赶到了角落。
在很高的地方,我重新找到了太阳。
札 记
他在伤怀,旧事像犯病的老挂钟
缓慢之中带有某种不良的偏移,不再按时走动
虽然一切尚在控制之下,可时间已经改变
人的观念已经没法夺回原来的模样。
极像深思中的某个人,他埋头冥想
鼠叫声再次从角落里传来,他甚至感到自己
已经没有悔过的余地,匆匆的一辈子走了过来
就这样,丢弃了学业和婚姻
仅剩不多的业余爱好。他在沉思里看清楚了
怀表的走动,依然如故。
挂钟的毛病也是。没有办法悔过,
时间已经无法大倒退回二十年以前,就在当下
水已覆没那么多的往事,对于突然来袭的旧事
如何解释,他无从说起。
他也不想拖欠着旧情,回到多风多雨的二十年之前
面对的是什么样的风景?
而如今,一切俨然已成无须面对的过去了
他在心里暗暗思忖着偏差的产生和转移,这也已经
像是一把旧水果刀,没有了锋芒的庇护
像迟到的电报本身,已经毫无意义。
虚构:消失的家当
为了这,我宁愿牺牲
所有家当:红褐色地毯
白光闪闪、昂贵的景德镇古瓷器,
而我现在一无所有了。
之前的财富正在被人们议论纷纷,它们的来源
以及每件的估价
他们把我的小屋子围绕起来,
有些甚至坐在我的摇床上
固定的两端——细致陈年的法国梧桐树
被一一分开,锯成数节
有大卡车开来
运走了它们。
而现在,我一无所有了
院子里剩下来过客匆匆的脚印
它们大小不一,尺寸模糊
还有就是那些唯一被锯子伐倒时
留下的碎木屑。
曙 光
——兼怀志远
在黑夜的尽头,我捕捉到了第二天尚未清醒的曙光。
橙黄色液体在球体表面平滑移动,流淌开来
并逐渐将她包围。最后,她也随着液体一个颜色
通体橙黄,只剩下背面天蓝色的外套。
当风从另一个方向柔和地吹过来。扑向脸面的位置
衣裳儿便轻轻舞动着,薄得像层蝉翼,若隐若现。
我曾努力在姨夫的花圃中找寻一种捕捉利器,用以
装载到手的曙光,并且试图将它们的一部分
捉入一只袖珍锦囊中。可灰黑色的夜幕却在我未
完成任务之时
提前到来,这让历尽艰辛的孩童感到归家无望
在树底下的哭泣声渐渐趋于微弱之时,你千万
别以为这一切已经恢复正常。
那时,会有一颗明星在我额头冉冉升起。
她泛着微弱的星光,沉重将我拖入翌日来临前的
昏睡。
黑暗中,又一颗微弱的星光升起,我欠缺温暖和安全
一切都未曾得到满足,我的脚底毫无改观,依然潮
湿泥泞。
这又一次让我失望,但并未消除我向她靠拢的行程
射伤了树头停顿的夜莺,她依然泛着冰冷寒砺的光。
黎明到来之前,会有一群马队穿过树林。
我将首先见到首领——他们中的年长者,坐于红
枣马背上,
这位笑容和蔼、头戴橄榄枝的王,将为我献上博大
的羊皮书卷。
现在,我静静地等候在沉睡的古树边上,不小心进
入了打盹:
我已看见他们正穿过宽阔的人民广场,朝小树林
赶来
此刻,林荫道上正开满鲜花,露珠丰富清澈,
泥土新鲜,散发着永久的芬芳。
记忆一场雪
若干年后,当众人谈起此刻
都会毫不犹豫地否定起
冰寒的天气,地面潮湿
阴冷不明的阳光,一小段并不算
太长的旅程。
我们同时发现,墙角里残留着雪的痕迹。
昨夜的雨雪连续下降
准确地说,该是昨日上午
由起先的鹅毛雪片
到了后来的雨雪不分。
当我们沉闷的工作环境里再次响起
动听的手机铃声,
一种过度忧患的脑电流
冲向了欢快的一边,而后
一切近似平静
直至此刻,我仍如此设想
当若干年以后,人们开始怀念
旧黄的往事,
他们并不刻意避开这节微妙的冲突
无论是天晴,还是类似如此的阴冷不振
此刻,当一切都趋向缓和
一切从平静中闲步走出来的人们
声调悠闲,没有丝毫苦闷
那么多来往的路人,
那么多微小的跳跃,从不稳定的心境里
逐渐变得清晰
在他们面前忽忽闪过。
从开始到现在
我不加考虑地吃掉我的日子
它那强烈的味道能够使我充满活力
——希尼《牡蛎》
从开始到现在
我们只熟悉一些村庄
包括飘忽的云朵,那圣洁的羊群
我穿过一片潮湿的沼泽
越过荒凉的林带,冻结的烟
趟过了六月的洪荒
在一些破碎的屋檐下
我脚底的自行车已经磨损
但是六月的暑气,还丝毫没有消退
就像我的手里还捧着炭火
就像我的手里还捧着
炭火,从开始到现在
我还读着一本蓝色封面的书
许多忙碌的时刻开始退缩
然后消失。许多粗茶淡饭的
日子,我还依然衔在嘴角
我将延续下来的思考
又进行了一遍。并开始打算
在另一个世界的行程
那将是另外一个人的事情
那个另外的我。从开始到现在
我只是停留在夏天的
结尾,彻底地无法收手
(选自《生活即诗》·宁波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