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殇

昌松桥

竹城人爱跟风，尤其是买码。

国庆长假期间，竹城电视台新办了一个《回家》栏目，记者采访在省作协工作假期回乡的著名作家，作家说，竹城最有特色的是居士巷的手工米粉。

居士巷的手工米粉因此而畅销。

每日的早晨和傍晚，竹城的大街小巷就传出高亢的叫卖声：米粉——米粉，正宗居士巷手工米粉！

最早，骑着自行车叫卖的是一个十八九岁身材苗条的余姓姑娘，声音婉转悠扬，如清晨练嗓的百灵。后来竟冒出一个皮肤白净且不失帅气的瘦小伙，专往人堆前靠，将自行车铃一摁，故意用舌头顶着下牙龈拖着长音喊，米粉——米粉，正宗居士巷手工米粉！声音颇具磁性也很有个性。

富民巷口，有女人摇动纤细而修长的腰肢，几个猫步扭过去，红色的丝巾在脖颈上轻轻地飘，问，帅哥，宁乡人吧？

美女好厉害！宁乡喇叭口人，还真姓帅。小伙子睁大了眼睛，点了点头说。

怎么叫我美女呢？我儿子能打酱油了。女人的脸灿烂如桃花。

资深美女嘛。请问，怎么称呼？

哈哈——我个子高，就叫高美女吧。女人笑着说。

这里的女人在扎堆，她们正在小声讨论鸡呀狗呀猪的。

仿佛是一夜之间，竹城人迷上了地下六合彩，俗称买码。12个生肖49个号码，每期只有一个特码，奖金却是下注的40倍，挺诱人的。

高美女，找你钱。女人买了米粉返回人堆的时候，帅小伙右手举着两张零钞冲着高美女大声喊。

哟——看我，真是的，买码买疯了。帅哥，你看这期是不是兔子，特码是不是13呢？高美女笑着说。

怎么是13呢，我看是12。帅小伙根本不懂六合彩，但他不知哪根神经发毛，突然想跟高美女开玩笑。

故事的发展颇有戏剧性，当晚开出的特码居然是老鼠12。

我们为什么对帅小伙不信任，为什么只买13，不买12呢？高美女说。

米粉——米粉，正宗的居士巷手工米粉来！第二天早晨，帅小伙的米粉不到五分钟就被富民巷的码民们抢购一空，说是抢购米粉，其实是抢特码。

你说下一期买什么生肖？高美女第一个堵住了帅哥。

生肖？帅小伙顿了一下，猛然想起昨天晚上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夕阳西下的时候，一抹红霞染红了山梁，牧归的他牵着牛哼着小曲回家，猛见路旁两条蟒蛇缠在一起，他忙用手中的牛鞭去捅，蛇们迅速分开了，一条往刺丛跑去，一条顺势追来，追着追着，最后他竟被蟒蛇缠住了……一觉醒来，他发现自己全身湿透了。他点着头轻轻地说，蛇。

谢谢！高美女说。

下一期买蛇生肖的消息不胫而走，竹城的码民们终因其他消息五花八门，有些放心不下，只得小试一下。

结果这一期开出的生肖果真是蛇。怎么不多买一点呢？竹城的码民们肠子都悔青了。

帅小伙的米粉生意日见红火。

帅哥，算得那么准，你自己买吗？有一天，高美女拽住了他。

帅小伙摇了摇头。

你还卖米粉干啥？中十块钱的特码就是四百块呢。高美女满脸狐疑。

是呀，我这么好的运气，自己怎么不买呢？帅小伙说。于是，他决定赌一下。为了慎重起见，他从邻居家里借来码书，认真地研究了一晚：这是一只死老虎！为了防止偏码，虎的四个号码每个码就押一千块吧。

这一期买什么呢？这天早晨，高美女照例拽住了他。

狗，狗，这期是狗。帅小伙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这次他偏了心，他没有说虎，他是不想人家跟他一起玩，他想单独赌一把。晚上八点就开始等，他相信那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在等着他。

铃铃铃……电话响了，喂，什么，特码是狗32啊。帅小伙大叫一声，瘫倒在地。

苏醒后的帅小伙像换了个人。

米粉——米粉，正宗居士巷手工米粉！

帅小伙，今天是什么特码？高美女问。

哪有特码，骗人的。帅小伙说。

没有？

没有。

你这人……这米粉，给我退了。高美女气冲冲走了。

帅小伙，今天买什么生肖？

谁知道，骗人的。

真的？

真的。

你这人太自私了，这米粉，我不要了。

帅小伙只得改卖水果。

那天，帅小伙推着板车经过富民巷，见巷口人山人海。帅小伙抬眼时，远远地见楼顶上站着一个高挑的女人，红色的丝巾在脖颈上轻轻地飘……

高美女——帅小伙丢下板车奔过去。可是迟了，帅小伙只见眼前红光一闪，红光闪过，高美女已倒在血泊中。

她买码越陷越深……有人说。原来，卖米粉的余姑娘为了揽生意，每期竟在竹城每条街报一个生肖，这样，十二条主街每期都有一条街的人中码。

啊——帅小伙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