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梦想
2012-04-29王往
王往
1
杨老板走了六天了。
杨老板走的时候,给富泰老婆50块钱,又指着厨房的3袋大米说,钱不多了,你们省着花,米尽管吃,我在家最多两天,事情办完就回来。回来时,我还要带一些钱来,两个月没发工资了,我也不好意思。杨老板仰起那张喝得黑中带紫的脸,看着厚厚的云层,又说,雨总会停的。然后,夹着人造革包,踏着泥泞走了。
到第三天时,50块钱已经花个精光。我们把杨老板房间的锁撬了,枕头下,床底下,破衣裳里,甚至倒扣在地的安全帽里都翻了一遍,一分钱也没搜到。看着杨老板床头的电话机,我们才知道自己有多粗心有多蠢笨:杨老板家的电话号码我们都没问!杨老板家在安徽,从丹阳到他家来回只要两天,加上已回去两天,他昨天就应该回来了,可是……我们蹲在地上,一个个软弱无力。倒是来自涟水的女工向晓月惊喜得叫起来,你们看,书!向晓月拿着一本封面沾着泥的《故事会》,嘴角的酒窝里像开了一朵小红花。我还以为是一块腊肉呢,胖子洪开瞥了一眼,踢飞了一只安全帽。没有人对书感兴趣,都在叹气。
向晓月拿着书,欢欢喜喜地回她的宿舍去了。向晓月爱看书。记得当时我们在涟水车站,看见她时,她包里就装了几本书。那天,她说她是被家里逼出来的,家里要她嫁给她不愿意嫁的人,她就跑出来了。队长青铜说,我们是去采石厂,可是重活呀。她说,大哥,再重的活,我也愿做,你们不带我走,我就没有出路了。好在到了采石厂,杨老板安排她做了后勤,就是管理工具兼为三个班的人供应茶水。
我们的宿舍在山脚下。一排五间,杨老板住一间,向晓月住一间,富泰和春茄两口子住一间,我们八九个男工分住两间。石墙,很矮,石棉瓦和油毛毡苫顶,冬天冷,夏天热。好在现在是春天,还不到受罪的时候。
我们是三月份来丹阳半月山的。当时,队长青铜说他在半月山采石厂做过两年,收入不错,我们就跟着来了。来了后,原来的石矿承包人走了,换成了杨老板。跟谁都是打工,我们把饭碗系在了杨老板身上。
这一年的雨水特别多,从三月份到四月份隔几天就下一场,下一场雨就要歇几天。原因很简单:山路是粘土,不容易干,拖拉机不能上下,无法将我们轧好的石子运送到材料场,而轧石机下面的场地有限。两个月了,我们的工钱还不够吃喝的。杨老板很大度,说,你们现在的吃喝算我的,等雨季过去你们好好干就是了。本来,我们是想去别的地方找活儿的,杨老板说,你们这一走,我就为难了,这雨断断续续地下,我叫谁愿意来啊,我的承包费可是缴了一年啦,都是做的贷款啦,兄弟们,跟着我不会吃亏的……杨老板红肿的眼里一片真诚,让我们感觉到了希望。
杨老板走后这几天,雨水也没断,有时雷电交加,有时漓漓拉拉从晚上下到天亮。我们除了打扑克就是睡觉,扑克打烂了,腰睡得酸了,心头罩着挥不去的雨雾。
出了杨老板的宿舍,我们狠狠地带上门,又狠狠地把它踹回去。
2
没有钱,我们只能吃泡饭。饭吃到一半,队长青铜突然把碗重重地丢在石桌上,妈的,不吃了!向晓月吓了一跳,然后,丢下碗,给青铜倒了一碗水,青铜哥,你喝点水。青铜接过水,愣着,泪水慢慢掉了下来,说,都怪我,我把大家带来的,让大家受苦了……
老山也放下碗,你这时候淌眼泪有什么用,要想办法。
有什么办法?我说。
洪开说,不说想办法,我倒忘记了,矿西边不是有一片树林么,树林西边的山洼里有一大片蚕豆和青菜地呢,好像还有冬瓜。洪开的身子还是那么胖,可是几天下来,脸明显瘦了,眼睛看起来比原来大多了。
有人看着的。我说,那里搭着棚子呢。
看着不怕,到了那里再想办法。老山说着,喉咙里响了一下。
又不是偷金子银子,逮住又能怎样,去!洪开说。
青铜喝了水,看看大家说,先搞点蔬菜,不然要死人了,天黑透了就走。青铜的脸冷冷的,好像事情非成不可,又好像对这个主意并不感兴趣。
天上的云一点没有退去的迹象,低低地垂着,也没有一丝风。我们几个男工朝宿舍后走去,顺着那条满是石子的山路往上攀登,粘土很快把鞋底沾了厚厚一层。到了山顶,我们转进了树林,摸索着往西边的山洼走。
到了树林边上,我们就在坟墓后蹲了下去。
老山指着山洼说,你们看没看到那边的小棚子?
我们说,看到了,不大清楚,好像有两个。
老山说,我们吓走他,装鬼叫,一定会把他们吓走。
老山说完,就怪声怪调叫起来,又像笑又像哭。我们都轻声笑。突然,山洼里两束手电的光射了上来。
有人!我说。
装鬼叫呀!老山说。
我们都叫起来,又像笑又像哭。两束手电的光缩回去了。很快,那光就动起来,往远处跑去,一抖一抖的。
吓跑了。老山说。
我们的声音却没有停下,只是变了,变成了纯粹的哭声。每一个人都哭得很伤心,好像我们跌跌爬爬地摸到这里,就是对着异乡人的坟墓哭的。我们的青铜队长直接趴在坟上哭了。
走!下去!老山抹了一把泪水说。
我们顺着坡子草厚的地方滑了下去,走向了山尘洼的菜地。黑暗里,我们拔着蚕豆、青菜,摘下还没长大的毛茸茸的冬瓜。青菜的气息在夜色里似苦若甜,包围着我们,往我们的肺腑里渗透,又向外扩散,飘浮在整个山洼。我们又摸索着往回走,不时有人绊倒,不时惹起笑声。
3
盐水煮蚕豆,冬瓜干烧,青菜烧汤,我们吃了个痛快。
夜里,我被尿憋醒了。走到宿舍后檐,尿完了,才算清醒。抬起头,就见后檐还有人。一个是洪开,另一个正趴在灯光透出的窗子上,没看清。我往前走了一步,洪开向我招招手,又摆摆手说,老山在看富泰和春茄做那事儿呢。
我走到窗口,洪开向我摆摆手,把头让开一些。我的脸也凑近了窗口。我看了一眼,就受不住那激烈的场面刺激了,转过身,贴着墙,头脑一片空白……
我们刚从窗口走开,又来了两个工友。老山说,你们今晚迟了,人家收工了,嘿嘿。那两个人还是快步走向了窗口。
回到宿舍,我们又哈哈笑起来。队长青铜给吵醒了,他打了个哈欠,骂道,你们这些家伙,真是混账,我明天叫富泰把窗子塞起来,叫你们看。老山说,队长,你不是也看过么,你就放我们一马,你说在这个鬼地方,我们还有什么乐趣?啊,还有什么乐趣!
青铜不理老山,翻了个身,说,关灯,睡觉。
灯关了。我睡不着。我听到床板咯吱吱响起来。我知道他们是在做什么。我的心里和他们一样燥热,我也在等待着折磨人的野兽冲击而出,然后死一样睡去。
4
早上起来,我们第一件事就是看天色。天似乎有放晴的迹象,半月山的东边隐隐的有一丝红光,山尖上的云彩也散开着,像随意摊开的白纱。但我们的头顶,还是乌蒙蒙的,湿漉漉的,老天一副死不改悔的样子。
春茄做好了早饭,催我们回去吃。
早饭是米粥,因为有了盐水煮蚕豆,我们吃得很香,一屋子“咝溜咝溜”的声音。
老山差不多吃饱了,开始出主意了,青铜,今晚我们还去偷,估计今晚看青的不敢去山洼了,你看呢?
青铜说,到时再说,说不定杨老板今天能来呢。
洪开说,来了就好了,先叫他拿钱买几斤肉,撑死了我不怪他。
晚上,我们又去了山洼,到了小树林边上,还是老山先装鬼叫,可是叫了几声,也不见手电光。看来,看青人是真的让“鬼”吓住了。我们轻轻松松地偷了几袋蔬菜。
快走到宿舍时,老山指着宿舍说,你们看,富泰宿舍没开灯!
黑暗中的那一排宿舍,真的少了一缕光亮。还亮着的是两间男工宿舍的窗子和向晓月的窗子。
青铜笑起来,老山,你看不成了,我叫富泰塞起来了。
洪开呵呵干笑着,青铜,你管人家这事做什么,说不定人家干的时候还要再把窗子捅开呢。
到了宿舍后檐,老山跑到富泰的窗子那里看了一下,回头时说,妈的,真的塞起来了,青铜你要害死我们哟。
我们说说笑笑了一个多小时后,关灯睡了。
朦胧中,我听见有人起床的声音。拖鞋的声音刚消失,又有人起床了。我睡不着了,好奇心和空虚感控制了我。我到了后檐,就吃了一惊,有两个人正把脸贴在向晓月的窗子上,他们身边是洪开!
洪开发现了我,几步跨到我身边,说,他们看也白看,人家向晓月不过是在看书,我刚才都看过了,要是她洗澡就好了。
啊,我在心里叫了一声,感觉有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我的脸瞬间火辣辣地疼。我对洪开说,我走了。洪开拉着我,说不定她要洗澡呢。
我摇头,想挣脱洪开。
这时候,向晓月的声音突然响起,不是惊叫,是读书的声音,很响亮:我辞别了我出生的屋子,离开了天蓝的俄罗斯,白桦林像三颗星临照水池,温暖着老母亲的愁思,月亮像一只金色的蛙扁扁地趴在安静的水面,恰似那流云般的苹果花,老父的胡须已花白一片……
我听出来了,这是叶赛宁的诗。我差点流下泪,我想她一直这样读下去。
突然,向晓月大叫起来,老山,你们说我读得好不好?
老山和一个叫常收的小伙子一下子散开了。
向晓月还在里面叫,老山,常收,我看见你们了,你们进来呀!
我们慌忙回宿舍,刚到门前拐角处,迎面碰上了向晓月,她哈哈笑着,你们是想听我读书吧,怎么不去我宿舍,我从我的小镜子里看到你们了哩!走,都到我宿舍,我读给你们听!
我们只好跟她去了宿舍。向晓月指着靠外的床角斜立在角铁上的小圆镜说,我坐床上看书,看着看着,突然就看见你们了,我故意读出声来吓你们呢。
我们的表情可想而知,一个个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向晓月说,你们喜欢听我读,我就读给你们听,把刚才那首诗读完。
我们说,喜欢,晓月,你读吧。
向晓月就捧起了书:我的归来呀,遥遥无期。风雪将久久地歌唱不止,唯有老枫树单脚独立,守护着天蓝色的俄罗斯。凡是爱吻落叶之雨的人,见到那棵树肯定喜欢,就因为那棵老枫树啊——它的容颜像我的容颜。
我的眼睛模糊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洪开、老山和常收也都一脸的忧伤。向晓月看着我们,泪水慢慢下来了,说,我从小就爱看书,这两个多月把我闷死了,我来的时候带的三本书,一本《外国抒情诗选》,一本《散文》,一本《读者》,还有在杨老板屋里捡的那本《故事会》都看过好几遍了……也不知杨老板什么时候来,要是有了钱,我就买新书,挑好看的读给你们听。她擦着泪水问我们,你们说好不好?我们直是点头,好,好!
5
蔬菜有了,我们吃的油又没有了。春茄把几个空油瓶都加了水,拼命摇着,将将就就焖了半盆冬瓜。胖子洪开说,没有油,吃菜就跟吃草一样,堵得心里难受呢。老山说,洪开,原来就你一个人怕死,现在我也怕了,我们真要困死在半月山了。
所有人都陷在焦灼里。
青铜冷着脸出了宿舍。我说,你又去路上等杨老板了?不要等,他来就来,不来你站那儿他就来了?
青铜说,我叫向晓月把仓库打开看看,想点办法。
过了一会儿,青铜和向晓月回到宿舍,手里都拎着几块铁器:两个破锹头,一个锈了的断轴承,几片铁皮。
洪开、老山、常收还有我,四个人把那三十多斤废铁轮流背着,去了镇上,卖了25块钱。洪开说,妈的,买肉,全给他买肥肉!老山说,洪开哟,还是买素油能多买些经得起吃,我晓得你想买肥肉炼油,是想吃炼下的油渣呢。洪开说,那我们先去菜市场看看,再决定。我们都说好。
快到菜市场时,老山在一个报刊亭前站住了。老山说,哎,我们给向晓月买一本书吧?洪开笑笑,对,买一本书给她。我说,好好。常山说,你们看看买什么吧。老山问我,安笛,你说买什么?我翻了几本杂志说,就买一本《读者》吧,这个杂志内容杂,好看。
到了菜市场一看,肥肉要8块一斤,菜油也是7块一斤,25块钱买了一本《读者》,还有22块,看来只有买菜油才划算。老山对洪开说,洪开,你只好咽咽口水了。洪开看了一眼肉案上白花花的肥肉,挺直脖子说,哼,又不是我一人想吃肉。
我们到了住处,向晓月说,我和春茄都把菜洗好了,就等你们的油呢。老山把杂志藏在身后说,除了油,我们还买了一样东西,你猜是什么?向晓月说,我猜不着。洪开一把抽出老山手中的杂志,递给了她,晓月,给你买的!向晓月看着,念着,读者!她把它贴在胸前,满眼的喜悦。
6
下午两点多时,天空突然明亮起来。虽然太阳还没有出来,但是那些云块已经开始慢慢移动了,云层变薄了,变白了,让人相信它不久就要四下散开,给阳光让出路来。山上的树木摇动枝叶了,风也来了。我们看着天,看着山,猜想着天气的变化。但是,这时候却没有人提杨老板,都知道一提他,人人心情不好,但大家又都清楚,人人都在心里想着杨老板。我们看天看山,没有人说什么话。向晓月打破了沉默,说,我们不如去山上吧,我读书给大家听。
我们全都兴奋起来,跟着她,一步一步往上走。她一直带着我们登上山顶。山路上的粘土已经不沾脚了,如果再有两个晴天,拖拉机就可以上山了。
山顶上的风更大,吹起了向晓月的一头长发。她四下看看,然后目光从我们每个人脸上掠过,笑着说,我给大家读一篇文章好不好?
好啊!青铜说,晓月,大声地读!
大声地读!我们说着,在她面前坐了下去。
向晓月打开了那本崭新的《读者》,翻过了几页,又腾出一只手,拉了一下被风吹动的衣角说,我开始读了。
《我有一个梦想》,作者马丁·路德·金。一百年前,一位伟大的美国人签署了解放黑奴宣言,今天我们就是在他的雕像前集会。这一庄严宣言犹如灯塔的光芒,给千百万在那摧残生命的不义之火中受煎熬的黑奴带来了希望。它之到来犹如欢乐的黎明,结束了束缚黑人的漫漫长夜。
…………
我梦想有一天,这个国家会站立起来,真正实现其信条的真谛:我们认为这些真理是不言而喻的,人人生而平等。
向晓月读完了,轻轻合上杂志,双手捧着,笑着看着我们,风把她的头发吹得贴在脸庞上,真是美极了。我的脸上痒痒的,一摸,全是泪水。
向晓月说,我们也说说我们的梦想好吗?
一片寂静。只有风在吹。
青铜哥,你先说,你的梦想是什么?向晓月的眼睛像清水一样闪着细密的波光。
青铜说,我也有一个梦想,我的梦想就是赚了钱回家乡造一座大桥,我妈就是赶集时蹚水淹死在河里的……
哦,向晓月收起笑容,问老山,老山哥,你的梦想?
老山朝富泰看看说,我的梦想简单,我就想娶个老婆,像富泰夫妻俩一样,有吵有闹也有好的时候……
我们都笑起来。
我的梦想是赚钱帮我妈把哮喘病治好,胖子洪开不用问自己就急着说了,我还有一个想法,等我娶了媳妇,年年杀猪给她吃!
向晓月跟着我们笑,又问春茄,茄姐,说说你的梦想。
春茄站起来说,我和他们不同,我不想在外头打工,我想在家带孩子,我两个孩子,一个才上学,一个才4岁,都跟着老俩口子,我不放心。春茄说着哭了,我天天想啊……
向晓月忍着泪水,问我,安笛,你的梦想呢?
我说,我想我教过的那些孩子都能遇上好老师,不要像我这样,因为自己的处境丢下他们,我梦想将来他们都能考上好的学校。我也哽咽了,胸口起伏着,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我接着说,我的梦想很多很多,我要去努力。
向晓月点着头。我问她,晓月,说说你的梦想吧。
向晓月说,我的梦想就是当一个诗人,把我和你们的故事都写出来,你们相信我能做到吗?
能!我们相信你,晓月!我们高声回答她。
向晓月张开双臂,仰脸对天说,我们都站起来吧,让我们说一句我们的梦想要实现。
我们就站成了一排,对着北方喊道,我们的梦想要实现!然后,又转过身,背对着北方喊道,我们的梦想要实现!
突然间,我们发现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眼里都闪烁着向往之情,所有人都像回到了校园里一样。
就在这时,山下的路上有一辆黑色的轿车往宿舍方向开过来。
我们向山下跑去。
7
来的不是杨老板。轿车前站着两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一高一矮。
高个子说,我们是半月山石矿公司的,我们来通知你们,承包这个采石场的杨老板自杀了。你们这个班谁是负责人?
青铜往前一步,木然地点头。
高个子说,杨老板的家人来我们公司,带来了当地公安机关的死亡证明,想讨回承包的押金,这事情我们还没处理好,但是这个采石场肯定在短时间开展不了工作,你们去别的地方找活干吧。
青铜说,我们十几个人身无分文,去哪里呢?
矮个子上前一步说,你们在这里又怎么办呢?我们是本着负责的精神,才来通知你们的。你们只有自己想办法了。
青铜说,我们在这里两个多月了,老板除了给伙食费,没发一分工资啊,你们应该补偿一些给我们。
高个子笑了,根据我们了解,你们的工资还不够你们的伙食费,你们说是不是?
老山走上前说,你们要是不给我们补偿,我们就要把一些东西卖掉。
矮个子“哧”一声笑起来,小伙子,不要胡来啊,在老杨的事情没处理好之前,你们不可以动这里任何一件东西,我们明天就有人来这里接管的,保安也随后就来。
高个子还是笑着,如果你们非要提要求的话,可以去找律师,现在是法治社会嘛。
你们可以去找律师,矮个子看了一眼高个子,对着我们咧开嘴嘲讽地笑,显然,他佩服高个子想出了这种软中带硬的话。他学着高个子不紧不慢的语气说,但是,从后天起,住这里一天,我们要收费200元,我们给你们一天时间考虑。就这些了,我们要走了。
轿车走了好久,我们这些打工者还是呆立着说不出话。
阴了多日的天放晴了。半月山的西边,红红的太阳穿过云层照在宿舍门前,照在我们身上。
青铜走到杨老板宿舍门前,把被我们踹开的门带上了,回到我们身边说,我们明天就去丹阳城里找事情做,我会带着你们,一个也不落下。
向晓月走向青铜,拉住了他的手。我们也一个接一个拉着手,对着太阳站着。
(责任编辑 晋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