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教我哲学
2012-04-29张蕾磊
张蕾磊
Teach Anything, Teach Anywhere
一说到正义课、桑德尔,很多同学心领神会:“啊!网络公开课!”两三年前,海外名校的网络公开课成为国内大学生的下载热门,大家在网络上毫不吝啬地表达对名师的赞美,对美国式授课的喜爱。但是,热闹过后,有多少同学认真学习了公开课,并从中受益呢?
“我一直都对公开课十分关注,大一时,我第一次看公开课,首先看的就是《公正》课。那时候还没有字幕组,我一天看一集,基本上看懂了,术语部分还是不太懂。没几天,我就看完《公正》课了,但是课后思考花了很多时间。”王修海告诉记者。
王修海在高二时开始对哲学感兴趣,他的提问常常让老师头疼,当他积极地跟老师讨论种种问题时,老师总是以与高考无关为由打发了他。于是,王修海在课余捧起了哲学书,看书、思考,却少有人能够交流。第一次看桑德尔的课,王修海跟大部分人一样感到很震撼,更让他兴奋的是,对他来说在很大程度上完成了个人意义上的交流和对话,改变了一直以来几乎无人沟通的状况。
2011年9月,在首都经济贸易大学就读的大二生王修海听了一场校园宣讲,他当即跟工作人员表示要参加那个名为“THE TA PROJECT”的项目。
TA是指Teach Anything, Teach Anywhere。这是曾任教于美国明尼苏达大学公共管理学院的聂爱军教授发起的一个项目,在国内推广国外名校公开课的视频讨论课,他希望充分利用公开教育资源,让中国大学生亲身体验仿真的seminar 的学习方式,提升学习思辨能力。项目首先开设的是哈佛大学桑德尔教授的《正义》公开课的讨论课,并获得桑德尔教授的全程支持。TA项目从2011年4月起成立,推行“由助教带领的讨论课”(TA-led Discussion Sessions),首先从高校中选拔助教,经培训后,利用周末时间带领学生完成讨论课,全程用英语,课程学习免费。TA项目先在北京和天津地区开展,已经有不少大学生参与其中。
不是一次自由的兴趣小组式的学习
中国人民大学的王琦棠比王修海早4个月知道TA项目,准备出国学习教育政策的她,在大三暑假前看到TA项目招募人员。“我也挺喜欢看网络公开课的,我看过七八门课,虽然我看的时候都会做笔记,最后只看完了一门课。我看的是有中英文字幕的,但是术语多,自己学真的挺难坚持的。”王琦棠笑着说。她感觉TA项目会是一个很好的学习机会,就参加了助教选拔的面试。顺利通过选拔后,王琦棠发现项目的组织方面比较缺人,她就主动转到项目运营的工作了。
在首轮助教的面试中,以北京和天津地区的大三、大四学生为主,八九十人的面试选中了13人,其中天津3人,北京10人。面试淘汰的同学,有的是能力欠缺,也有的是不能保证参与的时间,除了暑假的高强度培训外,助教们要在下一个学期里完成三次左右的讨论课。助教们在课堂上扮演着重要的角色,王琦棠强调桑德尔的课堂除了网络视频展现的部分外,会有助教专门带领学生,分小组开展课堂讨论。这正是TA项目要做的部分。在招生中,很多同学自然地会质疑同样是学生身份的助教的水平,同时,大家习惯性地认为没有课堂讲授只有讨论不能叫做课堂。
负责运营的王琦棠在开课前,要把握好开班人数和时间,几经斟酌,第一期TA课为期8周,十一之后开课,每个周日两个小时的课,北京2个班、天津1个班,每班二十人左右。同时,王琦棠和同事们制定了学员手册,确定了招生标准,如何进行网申、面试等。对于她来说,这的确是一次很有挑战性的锻炼。在王琦棠给记者的学员手册上有详细的教学大纲,每周要看的原版教材具体到章节和页码,至少是30頁的量,还有每次课堂讨论的重点。对学员的要求很严格,记考勤,8周里要完成3次课堂测验、1篇课程论文,还要配合完成2次课程质量反馈,对多位助教的考核问卷和1篇课程感想,同时在课堂上要积极参与讨论。显然这并不是一次自由的兴趣小组式的学习。“有1/3的学生流失,坚持下来的都是很厉害的同学。”王琦棠告诉记者。在第8周的课堂上,记者看到的是10人课堂,他们和外教Daniel游走在哲学前人们的观点中,提问、讨论、思考。
学会了思考、辩论、说服⋯⋯
在听过校园宣讲后,王修海抓住工作人员热切地表示要参加TA,他的意思是去听课,工作人员热情地表示欢迎,以为王修海要加入项目的推广组。按照规定,听课需要通过网申和面试,有严格的筛选。所以,当王修海从北京南城跑到北三环的上课地点时,有点小尴尬。担任教管工作的王琦棠同意王修海旁听一次,接下来看表现。第一次课是外教Daniel上课,王修海发言积极。第二次课是两个助教带领的讨论课。课后,王琦棠告诉王修海,表现不错,不用面试了。就这样,每到周日,王修海8点从学校出发,一个多小时后赶到TA的课堂,他总是会提前到达,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8周的学习跟大学课堂一学期的学习相比,强度大得多。”王修海说,“要上好讨论课,会有比较大的阅读量,比光看视频学得深入多了。”课前预习是很重要的功课,在王琦棠看来这是很多国内学生缺乏的。在每次上课前,她和同事会特别提醒学员本周要完成哪些阅读,为了激励学生完成阅读,上课前,会专门有针对阅读内容的小测试。对于同样坚持了8周的学员郑微来说,第一次的讨论课她在不停地提醒自己:要说话,要表达,不要浪费宝贵的机会。所以,即使她自认口语拙劣还是会发言。“究竟什么是公正之事?也许我至今不能给出清晰的答案,因为复杂的社会本就不存在一致的标准。但是我开始思考,思考一种政策的合理性,思考公民与政府的关系,思考每个人的社会责任与权利划分。”在全部课程结束后,郑微写下了这样的话。
王修海充分享受课堂,同时也在审视课堂,8次课的课后总结他写了4次。他认为课堂不成熟的部分在于讨论集中于视频课堂的内容回顾,容易陷入是否同意观点的讨论。他觉得这与助教本身的风格和知识储备有关系。王修海最为尽兴的一次课堂是讨论20世纪70年代西方新自然法学派的主要代表之一,同时也是20世纪最伟大的哲学家之一罗尔斯(John Rawls)和他的《正义论》(The Theory of Justice)。课堂上来自清华大学的助教牛萌梳理了Rawls的主要观点,同时也是检查大家的阅读情况。随后是3场辩论。第一轮的辩题设置的情景出现在一艘破船上,一个可怜的孩子面临生存选择,正反两方在辩论中走向了康德,分别截取康德理论的不同侧面展开了激烈交锋;第二轮的辩题更贴合John Rawls,讨论“个人的天赋与优势是否应得”,大家讨论了道德沙漠(Moral Desert)和权利的合法预期(Entitlements of Legitimate Expectations),在这轮辩论之末,有人发出了“What do we have? What the meaning of my effort?”的感慨;最后一轮他们讨论了遗产税(Inheritance Tax)是否合理,随着辩论的升级,大家开始讨论起“税”是否可以促进社会公平。王修海觉得设定了小范围又明确的情境,使得讨论能够很好地开展起来。那次讨论,大家几乎忘记还要吃午饭。
对于王修海来说,参加TA项目让他结识了一群有哲学话题的朋友,这坚持到最后的10个人,都不是学哲学专业的,但是他们对哲学充满兴趣,课堂之外他们也保持着紧密的联系。在讨论课上的发言,让王修海学会了辩论的技巧,学会如何能够顺着别人的思路找到突破点,说服对方。“能把理论放到具体的事情里,这样对解决生活里的事情有帮助。”王修海笑着说。
“对于人生的方向,我也有迷茫和焦虑。哲学不能帮你选择你喜爱什么,帮你找到未来要怎么发展,哲学是提供了一种路径,有了这种路径你会知道要怎么做。哲学就是帮助你面对前进路上的困难。”王修海说。
2012年3月,TA项目开始新一轮的招募,王修海还没有确定是否要加入助教队伍。郑微则庆幸参加了TA项目,付出了90%的努力,履行了80%的承诺,投入了100%的热情,收获了200%的惊喜和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