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越世界一流大学建设研究

收稿日期：2012-05-10

作者简介：丁爱玲，华南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高等教育学博士生，越南胡志明国家大学干部。（广州 / 510631）

摘 要：建设一流大学是全球范围内高等教育理论探索与实践发展的热点与前沿问题。以中越两国为代表的发展中国家在高水平大学建设领域普遍存在历史传统影响深厚、行政官僚体制、大学自治受阻、教师薪酬水平低、知识创新机制难以形成等问题。因此，中越国家特别需要在现代大学制度建设、充分发挥后发优势和加强师资队伍建设等方面重点突破，从而为本国的世界一流大学建设提供科学的发展战略与策略保障。

关键词：中国；越南；世界一流大学建设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UNESCO，2010）提出，高等教育几个世纪以来的发展表明高等教育能够直接或间接改变社会的进程。教育尤其高等教育是知识创造的源泉和人才培养的摇篮，拥有世界一流大学是国际竞争力关键之一。一个国家要想始终处于领先地位或实现跨越式发展，需要有世界一流大学。为了完成建设世界一流大学的使命，国家必须明确自己的目标与战略规划。越南与中国政府也毫不例外地确立了建立具有国际一流水平的高等教育系统和发展卓越教育的目标。但中越是发展中国家，还不是高等教育强国，所以建设世界一流大学的任务艰巨。本文拟对两国建设世界一流大学的共性、差异与存在的问题进行探索，以期为两国建设世界高水平大学提供借鉴。

一、中越一流大学建设研究的实践探索

1.中国的实践

中国坚持努力使自己的一些大学成为世界一流大学。中国把其看作国策，这也体现在中国高等教育发展政策中。早在20世纪50年代，中国已经为一些重点大学制定特别的投资政策。90年代中期，中国正式宣布改革自己的大学，其财政预算在几年内就增加了一倍，到2003年已达104亿。1994年，中国推出21世纪前建设100所重点大学的计划，其工程为“211工程”； 1998年，在北京大学建校100周年庆祝典礼上，江泽民主席宣布中国需要世界一流大学。[1]其后，“985工程”诞生。 2005 年， 上海交通大学举办的世界一流大学研讨会结束之后，促进中国大学建设的“111工程”在世界上拥有举世瞩目的位置。中国决心建设一些世界一流的大学。“建设世界一流大学的目标是要提升国家在科学和教育方面的竞争力。”[2]

“211工程”和“985工程”主要是为大学提供财政、设备。“111工程”则吸收世界上的优秀人才与中国海外优秀人才，其目的是提高科研成果。这一项目重视提高中国重点大学的培养质量、科研质量，最终目的是在2020年之前，使一系列大学成为世界一流大学。1954年，中国有6所国家重点大学，1959年增加了16所，1963年又增加了4所。到1981年已有96所重点大学。这些大学在财政方面比其他大学享有更多的优惠。

1995年，教育部和财政部启动了“211工程”。其目标是面向21世纪，重点建设一批高等学校和重点学科，并在此基础上经过若干年的努力， 使100所左右的高等学校以及一批重点学科在教育质量、科学研究、管理水平和办学效益等方面有较大提高， 在高等教育改革特别是管理体制改革方面有明显进展，成为立足国内培养高层次人才、解决经济建设和社会发展重大问题的基地。[3]中央政府、地方政府和大学本身共投入人民币368.3亿元（约为59亿美元），其中，第一阶段（1996-2000年）投入人民币196.1亿元（约为31亿美元），第二阶段（2002-2007年）投入人民币172.2亿元（约为27亿美元）。1998年5月，中央政府开始实施“985工程”，迄今已资助39所大学，中央政府在“985工程”的一期和二期分别投入人民币140亿元（约为22.4亿美元）和189亿元（约为30.24亿美元）。其中一半以上资金投入到首批入选的9所大学，即北京大学、清华大学、浙江大学、复旦大学、上海交通大学、南京大学、中国科技大学、西安交通大学、哈尔滨工业大学是其中受资助最多的九所“旗舰大学”。[4]这一工程为北京大学和清华大学提供三年内价值180亿人民币的资助项目，相当于28.8亿美元，其目的是专门建设世界一流大学。然而，只有几所渴望成为世界一流大学的“旗舰大学”得到政府的资助，其他大学则要自力更生。 因为“家穷，子多”，中国只能关心重点大学。中国推出“985工程”后，由行政主导的行政评价体系导致大学急功近利行为严重。很多大学争先恐后进行合并，增大办学规模，增加学科数量，并急切地宣布建设世界一流大学的时间表；在科学研究水平方面，知识生产和创新能力较弱，缺乏具有国际影响力的重大原创性成果；在师资队伍建设方面，缺乏一流的教授队伍，缺乏能够组织、规划和实现重大创新的世界级科学家；高等教育投资问题突出。

2.越南的实践

越南世界一流大学建设始于1993年，当时越南政府按照 Salmi模式来建设世界一流大学。 Salmi认为建立世界一流大学有三个选择：创建新大学，择优现有大学发展起来或把一些大学合并起来。[5]三个方案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需要加大投资。越南政府已选择合并大学的方案。1993年12月10日，越南政府宣布在合并六所大学的基础上成立河内国家大学。[6]1995年1月27日， 政府继续宣布在合并九所大学的基础上成立胡志明国家大学。[7]2001年2月1日，越南政府颁布关于国家大学的07/2001/ND-CP号决议。2001年2月12日，越南政府总理颁布14/2001/QD-TTg号决定再组织河内国家大学，并15/2001/QD-TTg号决定再组织胡志明国家大学。越南政府认为国家必须要有重点大学，它像一个“火车头”或“发动机”。集中重点大学的原因之一是能够把有限的资源集中到少数大学。因此，集中重点大学和集中资源之间联系密切。越南政府确定：“把河内国家大学和胡志明国家大学的教育与科研提高至世界一流水平。两所国家大学的毕业生的能力可以到世界上任何国家工作。” [8] 从此越南国家大学出现。国家大学是越南大学教育体制的高质量培养中心，在越南具有最高名誉。这里也是越南先进技术转让及科学研究的中心。越南政府设想把越南高等教育发展成亚洲地区最好的高等教育，建立一些世界一流水平大学，吸引海外学生，吸引受了良好教育的越南学生回国创业，鼓励越南学生在国内学习，推进越南高等教育达到地区和世界的先进水平。越南政府决定“到2020年，越南的高等教育达到亚太地区先进水平，向世界先进水平靠近。建设若干所世界一流大学” [9]。

越南政府集中建设两所越南国家大学，但到目前为止， 还没有一所越南大学在亚太地区排名前500名。从2005年6月越南政府首相访问美国起，2007年6月，越南政府主席阮明哲访问美国，越南建设世界一流大学开始转变方向。越南政府再确定：“越南世界一流大学就是创建新大学，不是择优建设现有大学，也不是合并现有大学。” 越南政府为了创建新大学，选择了四个发达国家作为战略伙伴，以协调建设世界一流大学，它们是美国、德国、法国和日本。所以， 2008年按照创建新模式的国立越—德大学（Vietnam-Germany University，VGU） 开始建立。[10]越—德大学也是越南高等教育系统的改革预案的一部分。[11]2009年，在越南与法国政府之间的协议框架下，按照世界一流大学新模式创建的河内科技大学（USTH）在河内成立。亚洲发展银行（ADB） 以借款形式提供基金用于河内科技大学的预案。法国30所大学参加合作伙伴组，以保障法国对河内科技大学成立的补助可能，特别在管理及培养定向等方面。在亚洲开发银行（ADB）资助下，越南现在还有两个建设国际先进水平大学的项目，以及与美国和日本成为合作伙伴以建设世界一流大学的计划。其目标是到2020年至少要有一所大学，名列世界排名前两百名，达到世界承认的教育质量。越南政府决定投资四亿美元建设世界一流大学，但是，这跟中国或哈佛大学的每年活动资金是30亿美元以上比起来，就是一笔太小的数目了。

总体来讲，越南创建世界一流大学尚有很多困难需要克服，比如经费短缺、教学管理落后、合格师资短缺，政客、高等教育官僚、高校教师等既得利益群体维持现有秩序而抵制变革等，其中的部分困难也是其它发展中国家建设高水平大学亟待破解的关键难点问题。

二、中越世界一流大学建设的制约因素

1.大学缺乏个性和独立性

长期以来越南大学不仅仅是政府的附庸机构，国家及教育主管部门集举办权、办学权、管理权于一身，自上而下作出决策并进行管理，学校没有自主办学和独立作出决策的权力。虽然经过近年来的改革，大学已享有较大的自治权，但政府对大学控制力仍然很强，大学离独立法人地位的要求还有很大距离。中国大学也是这样的情况，中国大学的内部制度设计采用由行政决策机构、行政管理机构、基层学术组织形成的科层制结构框架，是一套系统严密的行政化控制体系和一种教育行政化管理的“官僚模式”。政府对高等教育系统中的人员招聘、职称评定、工资结构和学习课程等有严格规定，行政权力具有绝对权威；学校、院系和教师都是这种直线型行政链条上的执行者，大学始终是被政府领导和管理的下属部门，没有独立的身份、地位和权利，只能按照政府的指令和要求而不是大学应有的逻辑来组织大学活动。

2.师资薄弱问题突出

中国高校教师内部薪酬差异较大，已经呈现两极分化的趋势：社会科学高于人文科学，理工科高于文科。特别是职称和学历低的年轻教师薪酬较低，只有高级教师薪酬的 37%。[12]由于中国生活成本不断攀升，高校教师特别是年轻教师的生存压力越来越大，难以专注于教学与科研工作，这抑制了他们的工作积极性，甚至可能直接导致他们放弃从事高校教师职业而另谋出路。2008年，中国高校教师总体数量不足，尤其是新建地方高校和高职院校生师比偏高，全国高职院校生师比高达24 ∶ 1。 到2012年，高校中具有硕士以上学位的教师达到60%，具有博士学位的教师达到30%。[13]越南教授的年龄全部在50岁以上的占37%，许多资深教授已接近退休年龄。青年教师待遇很低，低薪水的教职工作对年轻人没有吸引力，很多教师不得不在多个大学兼职。在教育系统投入经费有限的市场经济条件下，高校教师通过赚取“外快”、“走穴”来补充自己的收入，并在某些情况下用以补贴学校。例如，在公立大学，10—15%的教师为兼职教师。私立高校的出现更是为兼职者提供了前所未有的大舞台，因为在这些学校中，兼职教师占70—75%。[14] 教师在这些大学从事额外的教学工作，但这种现象导致全职教师岗位减少，从而对高等教育质量提升造成严重危害。此外，教师是教育事业的第一资源，世界一流大学需要一流教师或者高水平师资队伍，没有学术大师就是很难培养出一批优秀学生与人才，科研也都不会产生良好的结果。现实的情况是，越南高校教师大部分只具有硕士学位，有些甚至连这一最基本的硕士学位都没有。现有的越南大学已经面临严重的师资短缺问题，许多大学教师都接近退休年龄。

3.“学术自由”不自由

大学自治是立足学术自主，关乎大学自身生存和发展的制度。大学自治就是为了学术自治，学术自治是为了学术自由，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说学术自由等同大学自治。大学自治和学术自由不仅是大学的传统，也是现代大学理念的两根支柱。

中国与越南传统文化崇尚道德理性，即以道德理性价值为中心，以道德伦理来衡量和约束人的言行。大学也不例外，各种活动包括学术研究必须依附于统治阶级的道德意志，学术自由受到道德规范与政治的限制，使得学术研究本身难以接近真理。“学术自由、教授治校、大学自治的大学逻辑和规律无法践行，追求真知、维护真理、弘扬理性、传播文明、培养真人的大学本质无法彰显，大学中的指导思想和精神主旨，经常处于模糊或紊乱状态，大学应然的精神和品格无法生成和培育。”[15]如果大学没有学术自由，大学就没有研究自由，没有创新力。研究的结果无法发表，研究本身最终是无意义的，知识创新机制也无法形成。

三、中越一流大学建设的对策思考

1.尊重大学自身发展规律

简政放权，给高校充分的办学自主权，以更加完善的法律保证大学的独立法人地位，确保大学的学术自由和自治权。此外，大学必须消除各种不必要的行政壁垒，克服高校现有院系管理组织的弊端，打破现有学科组织模式、科研组织模式和人才培养模式的樊篱， 突破传统价值观念和现实条件等不利因素的制约。通过创新平台和基地的建设，探索建立一种灵活的、开放的、有活力的、高水平的矩阵型教学。科研管理模式应适应现代大学发展要求，通过本国后发优势的发挥形成有利于大学发展和运行的外部环境，集中人、财、物等资源。

世界一流大学建设还要求政府、社会及大学自身必须尊重大学自身发展的规律，克服急功近利和急于求成的心理，将本国高水平大学建设的重心放在高水平人才培养方面，通过数代人锲而不舍地艰辛努力，逐步建成具备本国特色和切合国情的高水平大学，最终缩小与世界一流大学的差距。

2.借鉴与超越

世界一流大学建设的过程， 也是大学不断改革的过程。建设世界一流大学必须借鉴和吸收高等教育发达国家的经验与技术支持，积极开展国际交流与合作，以一种开放的精神学习、借鉴世界一流大学的普遍经验和成功做法，缩短漫长的学术漂移过程，进而在较短的时间全面构建支撑一流大学成长与发展的多元支撑体系。现在美国许多的一流大学，都是在借鉴德国、英国当初先进的办学经验下，并结合本国的现实情况不断进行改革而取得成功的。例如，哈佛大学办学之初，模仿牛津剑桥的办学模式，后来又借鉴德国柏林大学的办学经验，紧跟时代前进的步伐和社会发展的需要，领导了教育改革的新潮流，成为了一所世界著名大学。 麻省理工、加州理工等大学，大胆向新兴学科、交叉学科进军，使它们成为世界一流大学。所以，中越两国也要借鉴其他国家建设世界一流大学的成功经验并掌握本国的实践，以找出适合自己的路径。

3.加强师资队伍建设

世界一流大学的标志是具有世界一流的师资队伍，世界一流的科研水平和世界一流的教育质量。建设世界一流的大学，也就是建设若干世界一流的学科。如果我们需要建设世界一流的学科，就必须依靠一支世界一流的师资队伍。也就是说，师资队伍既是学科建设的对象，又是学科建设的成果。这里，世界一流的师资队伍，有助于创造世界一流的科研水平和教育质量。所以，要建设世界一流的大学，就必须建设世界一流的师资队伍。国际化是通向世界的必要途径和重要手段，只有具有国际视野、国际水平的教师，才能承担世界一流的教学、科研和学科建设，才能培养出一流的人才，也才能得到世界的认可。世界一流大学必须聚集一大批世界先进水平的学术大师，通过设立任职标准、岗位培训制度、教学科研激励制度和合理的人事制度等，形成有效的激励机制，不断提升大学文化氛围和教师素养。

四、结语

无论如何，建设世界一流大学是中越两国维持其经济快速发展的必需之举， 中越国家的未来需要具有高水平科研能力和高技能的人才支撑。事实证明，创建一所致力于达到最高标准的高等教育学府是一项高尚而艰巨的事业，通向学术精英的道路充满坎坷。中越的高等教育已经取得了世人瞩目的进步，但世界一流大学建设仍面临很多障碍，奋斗之路还很漫长，这不仅需要资源，而且需要改变现有根深蒂固的高等教育系统。更重要的是，建设世界一流大学的目标应当放在大环境中仔细考察，确保与国家总体高等教育策略的契合。惟有结合细致深入、符合实际的战略规划，国家建设世界一流大学的愿望才有可能变为现实。

参考文献：

[1]江泽民.在庆祝北京大学建校一百周年大会上的讲话[A].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科教兴国的动员令[C].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5.

[2]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2003-2007教育振兴计划，2004-02-10.

[3]211工程部际协调小组办公室.211工程九五总结报告[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 2002.

[4]菲利普·阿特巴赫，贾米尔·萨尔米主编.世界一流大学：发展中国家和转型国家的大学案例研究[M].上海：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2008.26.

[5][美]萨米主编.世界一流大学：挑战与途径[M].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2009.7.

[6]越南政府.97/CP号决议，1993-12-10，河内.

[7]越南政府.16/CP号决议，1995-01-27，河内.

[8]越南政府总理阮晋勇在教育和培训部会议的报告.2007-11-04，河内.

[9]越南政府.14/CP号决议，2008-09-01，河内.

[10]越南政府.1196/QD-TTg 号的决议，2008-09-01，河内.

[11]越南教育及培训部.越南大学教育的改革提案.越南教育及培训部出版社，2005.

[12]Rumbley L.E.， Pacheco I.F.， Altbach P.G.International Comparison of Academic Salaries： An Exploratory Study R.Chestnut Hill， MA： Boston College Center for International Higher Education，2008：29-65.

[13]第九战略专题调研组 （组长：张天保、史宁中）.一流教师一流教育[J].教育研究，2010（7）.

[14]Education Management Information System Centre.（2001）.Education Statistics.Ministry of Education and Training.

[15]王长乐.谁来拯救大学[J].教育与现代化，200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