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骂娘

张晓峰

S县是全国闻名的书法之乡，从这里走出了好几位全国知名的书法家。每年的元宵节，县文化馆都要办一次书法展览，来展示全县书法家们的最新创作成果。书法展览办得很隆重，很热闹，县四大班子的领导都要来看展览，群众自发来看展览的也摩肩接踵。平常很冷清的文化馆，这几天像赶庙会一样热闹。

今年，书法展览又如期举办。不过，在看展览的人群里混入了一个小偷。小偷的名字叫张民，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张民不久前在一个大学教授家行窃，没找到钱，就顺手牵羊带走了一幅字，拿到书法市场上竟卖了三千多。

张民尝到了甜头儿，就想再偷几幅字卖。到哪儿偷字呢？市里的博物馆里倒是有，可防范措施很严，不容易得手，而且那是文物，偷文物民愤大，警察会下死力破案的，被抓住了判得也很重。张民便把目光瞄准了县文化馆，他从网上查到S县是全国闻名的书法之乡，每年元宵节都要办书法展览。县级的文化馆基本上没有什么防范措施，甚至晚上连值班的人都没有。

张民白天踩好了点，晚上行动。文化馆晚上果然没有值班的，张民轻而易举地翻过了文化馆的围墙，轻而易举地打开了展览大厅的门锁，轻而易举地拿到了那张获得特等奖的、写得龙飞凤舞的书法条幅。张民行走江湖近十年而没有失手的原因，就在于他不像别的小偷那样贪婪。张民只拿了那一幅字，拿多了不好带，也容易引起警方的重視。

张民拿了这幅字，到一座海边城市的书画市场出手。他问一个买卖字画的，这幅字值多少钱？那人看了一眼，说，不值钱。到底值多少钱？总得有个价吧？张民以为那人故意压他的价儿。那人说，你到别处问问吧，我不要。张民又找了一个买卖字画的，那人也说不值钱。

张民找的第三个买卖字画的是个说话很和气的老人。张民递给他一支烟，非让老人说个价儿。老人说，这幅字写得很业余，懂行的人是没人要的。张民说您应该知道S县吧。老人说，当然知道，那里出了好几位著名书法家，在当地也有几位知名的书法家。

张民说，我这幅字是从S县弄来的，是获了全县特等奖的。这个叫陈南方的书法家您没听说过吗？老人摇摇头说，没有。S县的书法家我知道十多位，但这位我不知道，因为他根本不是书法家，这幅字写得很业余。张民纳闷了：那他怎么可能获得特等奖呢？

老人笑了，原因可能有两个，这个陈南方不是县里的领导，就是办展览的赞助商。张民到网吧里百度了一下“S县陈南方”。百度的结果让张民骂起了娘，这个陈南方是S县的县长。张民骂娘主要是骂那些评委，你说你们那儿那么多书法家不让获特等奖，却让一个业余水平的县长得了特等奖，你们的艺术良知哪里去了？

故事还没有结束。张民刚走出网吧，就被S县来的几个警察抓住了。张民被关进了S县的看守所，等着接受审判。张民在看守所里连连叹气。有个老小偷问他犯了什么案，张民就把他偷陈县长的字儿的事跟他们讲了。大家听了都哈哈大笑起来。

张民说，我就弄不懂了，为了一张没人要的字儿，值得跑出一千里地去抓我吗？再说了，这幅字还不值一百块呢，不就关我几天吗？至于吗？老小偷说，陈县长可不认为他的字只值一百块钱啊，县里的那些书法家说不定会说值几万呢？要那样的话，你小子可惨了！张民的眼泪都下来了：妈的，我比窦娥还要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