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学园,零负担童年
2012-04-29张洪
张洪
为中国孩子量身打造的幼儿园
第一次看到日本作家黑柳彻子的《窗边的小豆豆》时,李跃儿就被深深吸引。等她真的要办一所幼儿园时,脑子里很自然就蹦出了“巴学园”三个字。名 字已被注册,于是,“巴”上加了草字头。
厨艺、手工、养殖、农耕……,把人类生活的基本元素“打包”放入幼儿园,让它们成为孩子的玩具。出于对人性的贴心认知,芭学园正在为中国孩子打造一个没有负担的童年。
“小黑手党”的另类解读
秋日的芭学园发生了一件侦探小说里才有的怪事,老师和小朋友的鞋子总是莫名其妙地丢失。
大家正在屋里游戏的时候,一个男孩儿抱着足球迈着碎步踉跄走向垃圾箱。
这一幕恰好被摄影机捕捉到,连续几天发生的“鞋子失踪案”宣告破解。
“肇事者”名叫锡坤,2岁。“作案”过程是这样的,他先找来一只筐子,把孩子们花花绿绿的鞋子丢进去,装满后抱起来奔向垃圾箱,用手高高托起筐子,把鞋子倒进去,滑落下来的鞋子砸在头上他也毫不在乎,继续将它们拣起来扔进去,最后使劲摇摇垃圾箱,让盖子合起来。
知道这件事后,锡坤妈妈哭笑不得,“他简直就是黑手党嘛!”
芭学园园长李跃儿如此解读这一“案件”:
“全园20个孩子,只有锡坤用垃圾箱去探索空间……他发现子一些物体可以装入另一些物体,还可以盖上盖子,儿童正是用这样的行动和机会来认识事物。”
一个月过去了,锡坤藏鞋的热情依然没有减弱,可笑的是,有天早上,“肇事者”竟然连自己的鞋子也找不到了。于是,大李老师开始立下规矩,
在芭学园,锡坤这样的“另类”不会受到任何呵斥。“孩子是脚,教育是鞋”是挂在芭学园门上的八个大字,显示着这个幼儿园的理念。
“怎样才叫不对?孩子是故意挑战你,还是试验事情按照不对的方式做,结果会如何,无论按照哪一个原因去看,孩子做这件‘不对的事情,都不是不对的。”李跃儿条理分明地说出了她绕口令一般的理由。
“一个孩子把饭扣在地上玩,说明你提供的‘工作材料不够(在芭学园,孩子的游戏被称为“工作”),他需要感触粘糊糊的东西,需要你提供泥巴、香蕉给他玩。”
在芭学园,自由和规矩并不矛盾,孩子们像老禅师那样“睡觉的时候睡觉,吃饭的时候吃饭,”老师一唱歌,“不管玩得多尽兴,都会停下来收拾东西。”
开饭的时候,孩子们排起队来取餐具,不管前面的孩子拿得多慢,后面都会安静等待。
“他们的内心特别纯净,知道总会等到自己,只有焦虑的人才担心拿不到。”李跃儿说。
“中国人很多都很焦虑,上车、上飞机都要挤,明明知道有座位,还是要挤,就是因为焦虑。”芭学园的孩子十分幸运,“他们从不焦虑,因为环境没有让他焦虑。”
为中国孩子量身打造幼儿园
李跃儿并非天生就是孩子喜欢缠着的大李老师,一段心酸的育儿经历曾经让她殚精竭虑。
儿子13岁那年,李跃儿忽然醒悟到,她把儿子教坏了。
“从小到大都想把他教育好,用了一些自认为‘很对的方式,但是,儿子小学毕业了,明显看出有很大的问题。”
不爱学习,不交作业,被老师赶回家……孩子的这些劣迹让当年的李跃儿夫妇头疼不已,两人绞尽脑汁想出各种方法让儿子“就范”。
然而,问题不止出在自己家里。
上世纪90年代末,李跃儿在银川做专业画家,很多家长把孩子送来让她教画。授课中她发现,用传统方法教育孩子,让他们把所有时间投入来学画,反而会扼杀一个孩子成为艺术家的可能。
为此,李跃儿十分困惑。适逢一个9岁女孩画画时尿湿了裤子,却一声不吭若无其事,李跃儿的内心震动了。
“一个9岁孩子尿湿了裤子,脸上竟然毫无痛苦,这是长期被关在监狱里的人才会有的反应。”说起这些,李跃儿的内心似乎依然颤抖,在她眼里,这样的孩子是“麻木地,窝囊地忍着,尽量避免去看自我,看自己的需求和感受。”
她自问,“一个孩子被造就成这样,中间要受多少苦”,那时,李跃儿边教画画,边坐在教室门口跟家长谈心,解决孩子问题成了她欲罢不能的情结。
两年的了解,李跃儿发现,原来我们的教育是“一群外行人在种庄稼”——想把孩子教育好,却根本不懂孩子。于是,教育下一代,成子一场出自善良意愿的“迫害”。
“因为他们的爹妈也这样教育他们。如果中国人一层一层都用这种糟糕的方式来对待孩子,整个民族灰溜溜的,谁还能自信?”
追问到最后,李跃儿发现,成人和长大后孩子的问题,大多出自童年。一句话,“孩子的问题不是家长的问题就是老师的问题。”
于是,美术班成了“心理班”。在帮助孩子树立自信的同时,李跃儿不断给家长免费培训,一对一开导,“逮住一个人能聊几小时”。
随后,她又一头扎进世界先进的幼教理论中汲取营养,遇到意大利的教育模式——蒙台梭利,李跃儿非常震惊,书中提到皮亚杰,她又去找皮亚杰的书看。
“那时很好奇,想知道,世界上到底有没有一种能帮助中国孩子的教育?”尝试了所有的西式教育,李跃儿得出结论:蒙台梭利讲究秩序,是数学的、科学的。孩子单独“工作”完,把教具收好,才去拿下一个。而华德福则是艺术的、心灵的,孩子可以把所有教具综合在一起“工作”。华德福跟蒙台梭利正好是人类互相补充的两部分。
“为什么要走两个极端呢,合起来是不是更适应孩子?”李跃儿开始思索,她发现,“把100年前意大利创办的蒙台梭利教育扣在中国孩子头上不一定合适。”原因是,他们的背景、文化状态和未来要承载的生命任务并非一样。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每十年更新一次教育的目标和方向。李跃儿认为,不能把100年前的东西拿来一成不变,“必须设计一种面对中国孩子的教育。”
利用华德福的晨圈、手指歌谣、环境等元素,加上蒙台梭利教具的功能性,让孩子从小体验厨艺、睡眠、手工、木工、养殖、农耕等人类的基本生存元素,李跃儿开始为中国孩子量身打造幼儿课程。
用她的话说,“学会了这些,即使没有电脑,也能很好地活着。”
她举例说,比如,孩子在锯木头的过程中,既培养了感官和意志力,又培养了解决问题的能力,还发现了自我认知——自己能做到什么。由于这个认知,“他就愿意做更多的事情。”
在李跃儿身边,原本内向羞涩的孩子渐渐挺起了胸脯,开始变得自信、阳光,很多家长不愿再把孩子送进传统幼儿园。于是,一心想成为画家的李跃儿中途变换了角色,成了芭学园的“孩子王”。
1982年,第一次看到日本作家黑柳彻子的《窗边的小豆豆》时,李跃儿就被深深吸引。等到她真的要办一所幼儿园时,脑子里很自然就蹦出了“巴学园”三个字。名字已被注册,于是,巴上加了草字头。
“芭”代表一种发出香味的草,在埃及还代表一个可以自由飞翔的灵魂,“哎呀,正好适合我们芭学园。”说到这里,李跃儿亮出招牌笑容。
2011年,美国堪萨斯州一位世界唯一进入国外幼教协会的华人罗老师来芭学园考察,得出结论:芭学园是我们在教学中描述的最理想的幼儿园。
活得更好
看过《小人国》的人一定会记住一个名字——池亦洋,芭学园曾经的孩子王,《小人国》的主角之一。
场景一:池亦洋身材高大,强健有力,连续抢了栋栋的棍子、打哭佳佳,惹起公愤。芭学园里的爸爸家长会上,大家集体要求大李老师开除池亦洋。
场景二:秋季足球赛鸣哨开战,守门员池亦洋连续丢了三个球,急得用手拦球,大李老师判他犯规。池亦洋不服裁判,与大李发生冲突,还破口骂人,被请到反思角。不久,因为他扬言要掐死佳佳,又连续被请进反思角,可他并没有认真“反思”,而是斜倚在沙发上跟摄影师调侃。
场景三:大李老师解决问题的方式很快被池亦洋学会,在栋栋和佳佳爆发的“战争”中,池亦洋以一个“领导者”的姿态摆平了矛盾。再后来,他成了名副其实的孩子王,带领众多小朋友玩游戏,组织小朋友们升国旗,池亦洋依然嚣张霸气不服管,但孩子们都很喜欢他,听从他的指挥。
“莫名其妙踢别人一脚或打别人一下,是儿童在试验力量期的一种状态。”李跃儿如此解读池亦洋。“大自然为什么让孩子在童年时期经历很多打架呢?主要是他们的力量小,拳头也小,在成人的看护下,不会使用到危及生命的工具,这样他们打架,一方面练习了对社会群体的认知,一方面锻炼了保护自己的能力。”在芭学园,孩子没有好坏之分,就像天底下的树没有好坏之分一样。
“我们孩子的父母、爷爷奶奶所受到的教育,是应试的,灌输的,缺少心灵、艺术的东西,这样的人很容易焦虑、担心、紧张,也很容易排斥别人。”
上一代是严重的教育缺陷,未来一代又承载着全新的生命任务,当下应该给一个两岁半的孩子什么样的教育?
蒙台梭利、华德福、瑞吉欧……门派林立的幼教门户让中国家长眼花缭乱,也让他们难以抉择:希望孩子自由自在长大,又担心其能否适应传统的应试教育。
“中国的主流教育就是应试教育,孩子在应试教育中如何把‘人的特质——感受力、创造力、解决问题、热爱生活的能力保持住,并能在老师‘死灌的同时,主动去领悟、推论,对教育的过程而不是只对考分感兴趣”,这些都是芭学园孜孜研究的课题。
采访中,几个场景让记者印象深刻:两个女孩把几盆鲜花移入滑梯顶端,那里成了她们临时的“家”;不远处,一个用沙子堆出的大蛋糕正在被两个小寿星分享;教室里,一位细嚼慢咽的孩子独自享受着半拉苹果,老师耐心地在一边等候;大厅里,一个男孩蜷起双腿栖身藤椅深处,透过长睫毛远远观望着玩耍的同伴……
“将来他们进入中国的主流社会,一定要比他们的父母生活得更好。”李跃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