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白先勇:父亲白崇禧是时代的挽诗

2012-04-29范宁

长江文艺 2012年7期
关键词:白崇禧白先勇蒋介石

他的小说如风,从海峡对面吹来,吹动《孽子》的发梢,吹拂《台北人》的眼眸,吹散《纽约客》的低吟。他的戏剧如梦,惊起青春版《牡丹亭》一阕悠悠的昆腔。而如今,他又沉潜历史江涛,将历史影像著作《白崇禧将军身影集》带到武汉,还原父亲一个深邃的旧影。

古稀之年的白先勇,依然清晰记得,当年在武汉宽阔的长江江面,那艘风浪里摇曳的小火轮,还有扶舷伫立、横渡长江的自己,一个11岁的少年。

1948年的这一幕定格。直到64年之后光影续播,白先生再赴江城,像一个文字的渡客,来来往往,此岸彼岸。

他的小说如风,从海峡对面吹来,吹动《孽子》的发梢,吹拂《台北人》的眼眸,吹散《纽约客》的低吟。他的戏剧如梦,惊起青春版《牡丹亭》一阕悠悠的昆腔。而如今,他又沉潜历史江涛,将历史影像著作《白崇禧将军身影集》带到武汉,还原父亲一个深邃的旧影。

古稀之年的白先勇,为回忆、为父亲、为文化,奔走南北,精神奕奕。

乘车经过武汉长江大桥的时候,白先勇望着脚下的长江,恍若隔世。

64年前,在父亲白崇禧的带领下,白先勇和家人抵达武汉。当时渡长江还没有轮渡,更没有大桥和隧道,只有一艘艘小火轮,突突突地拨开起伏的江浪。

那时候,长江里面还常常可以看见江豚。武汉人习惯把它们叫做江猪。一时兴起,江猪会跃出水面,再扑通一声潜入水里。

11岁的白先勇,看着这一幕,甚觉有趣。

不承想,当年那么宽阔的江面,如今也只需要几分钟就过去了。就像六十多年,弹指一挥间。

范宁(以下简称“范”):您曾经有过两个多月的武汉生活记忆,这段记忆给您现在留下了什么?

白先勇(以下简称“白”):那次我们从南京过来(这次我也是从南京过来的,坐火车过来),沿途我大概记得“大龟山”、“小龟山”——船进来之后,浮出来两座不是很高的小山,然后到了武汉,我就记得这么一个印象。

这里的食物不会忘记,有珍珠丸子、武昌鱼,还有砂锅大鱼头。对湖北菜印象很深。

我们在武汉住了两个多月,那段时间兵荒马乱的,但父亲对我们要求极严格,必须继续读书。那时候不能去学校,父亲找了一个部属的美国太太,教我们英文。

武汉够冷,那时候汉口更是冷得要命,据说一年下雪,老鹰都冻得从树上掉下来了。

范:武汉的生活,是不是写到了您的小说里?

白:其实没有太多。不过在《台北人》里,有一篇《梁父吟》,与辛亥革命、武昌首义脉络暗牵,如果我父亲没有时常提起武汉,我也不会写这样一篇小说。

范:武汉和您父亲的关系非同寻常,这里应该是您父亲军事生涯中的一处重镇吧?

白:1911年,武昌首义的枪声响起,我父亲那时候在广西临桂縣,18岁。他与一群志同道合的青年组成敢死队,北上支援辛亥革命。家人在桂林的北门拦阻他,他却从西门而出,踏出桂林的大门,他从此加入民国史的洪流。

武汉对我父亲而言非常重要。北伐期间,他打入武昌城,击溃吴佩孚军,威名大振;抗战期间,武汉保卫战由父亲坐镇;解放战争期间,武汉对他也意义非凡。武汉是父亲戎马生涯非常重要的地点。

我父亲看着民国诞生,看着国民党在大陆的政权结束。他最后撤退时,就是从武汉退的。以武汉为起,以武汉为终。这次到武汉,我替父亲演述他的历史,意义非凡,等于重述了他与武汉的关系。

范:您父亲有没有跟您讲过驻守武汉的往事?

白:讲过,讲过。那时候打打打,打到最后,我父亲大病一场。他本来就染上了疟疾,老吃药也不好,后来就到了东湖边的武汉疗养院,现在好像变成了东湖宾馆,我还跑去看过。东湖宾馆那时是个教会医院,他在那里治疗。

那个医生叫米勒,据说打了那时候最厉害的消炎针,打了好几针才治好。1963年米勒夫妇还到台湾去看我父亲。他是很有名的医生,如果我没记错,他还在武汉帮张学良戒过大烟。

范:虽然您时隔64年,才第二次来到武汉,但其实2008年您已经“来”过了——青春版《牡丹亭》在武汉演出过。

白:是的。我制作的昆曲青春版《牡丹亭》,在武汉大获成功。这是一出大戏,在武汉大学演了三天,九个小时,每天都满满的。很高兴武汉的观众看到那次的表演。后来我到北京、杭州讲学,席间都有观众说,曾在武汉看过《牡丹亭》,可见这出戏在武汉留下多深的印象。

2012年4月28日晚,白先勇在江汉路一栋租界老楼前留影。据说这是父亲白崇禧留影地。大半个世纪恍惚,父子俩在影像中重叠。曾自言“和父亲一点都不像”的白先勇,现在却发现,行事做人都有了父亲的影子。

父亲,是白先勇说不完的历史,说不完的故事。

范:白崇禧将军被称为“小诸葛”,是著名的儒将。他自己很好学吗?

白:他小时候家里贫穷,家道中落,但是勤奋好学。我讲一个小故事给你们听,这可能影响我父亲一生。他家里面穷啊,念不起书,就去开当铺的八舅公的私塾读书。他从小就聪明,我奶奶就特别要培养他,要他念书。八舅公有点势利,当着他面就讲,去当学徒算了,念什么书。我父亲那时是年纪小志气高,听到这句话以后,记得一辈子,后来他回去之后,拼命念书,书念得很好,古文有根基。

他也盯着我们念书,常常说,你们现在环境这么好,不念书还得了。他也非常注重教育,他在很多地方建学校。在他的家乡临桂县,在四川,都建了小学。

他非常帮助清寒子弟,有时候非亲非故也帮。他爱才若渴。有才的部下,尤其清寒子弟,努力向上这种人,他会极力去帮助他。我大姐中山中学的同学,叫李崇桂,属于天才型的女学生,跟我们非亲非故,因为她功课太好,家境贫寒,我父亲把她从桂林带到重庆,住在我们家,后来供她到北京考了清华物理系,就在清华当教授。

我书里有张照片,是他送林海峰到日本去拜棋王吴清源为师。我父亲喜欢下围棋,是围棋协会的理事,他跟林海峰下,被杀得大败。他笑说,这还了得,这个小孩是神童!后来果然变成棋王。我父亲很高兴。后来林回来,还来拜访我父亲。

可见他爱才。部下有才,聪明的重用,如果是庸才,笨一点,在他手下就惨了。他自我要求高,人又聪明,有时候我看到在他手下,一些不是那么灵敏的人,整天紧张。(笑)

范:家里的氛围如何?

白:我们家孩子的家庭地位,是根据成绩单来排的。(那您的成绩很优秀?)我要争取家庭地位嘛,拼命念书常常考第一,所以也就取得我父亲的信任,他对我比较宽容,对我两个弟弟就不是了,他们要挨打的。

大概因为我小时候生病,病很重,养了四五年才好,所以他对我宽容一点。我又会念书,可以瞒过他,他以为我很乖,其实不一定。他很尊重我的意愿。我学文学是转的行,也不跟他商量,先斩后奏,按理讲挺任性的,他也理解了,这个我非常感激他。后来有人说,好在你父亲原来没有阻碍你学文学,要不然今天没有人给他作传了。我说,也对,也对。现在他应该觉得蛮好了。

范:您觉得自己继承了父亲吗?

白:我年轻的时候学文学,是比较浪漫的感性的。我父亲是军人,我觉得跟他一点都不像,躲他远远的,觉得自己跟他是两个世界的人。后来慢慢地大了、老了,渐渐地觉得我行事作风越来越像他,有点潜移默化,可能DNA的关系,那种做事一做到底的劲儿,还有我也爱才的情愫——拼命培养人家,比如我弄的那个青春版《牡丹亭》,把他们几个小孩子一把拉上来——我觉得这些地方跟我父亲很相近。

范:您的成长中,别人会因为您是白崇禧的儿子,而对您的看法产生影响吗?

白:我想肯定是有的,但是我们在这方面很注意,都会不好意思。不会在外多提家里的事情。我记得,我父母的教育,都是最怕我们做纨绔子弟,不许有特权。我们心里也蛮忌讳的。我父亲的车子,我们平常都是不坐的,上学就是骑脚踏车。有时候大风雨天,坐一下父亲的车子,不敢在学校门口停,在拐角的地方停,跑进去。不好意思说自己坐车子来的。

其实我父母,我蛮欣赏他们的一点是,没阶级观念。我爸爸自己出身贫苦,不会有什么。我妈妈虽然是官宦出身,也没有这种阶级观念。他们喜欢对人很温暖,雪中送炭的那种。

白先勇自幼随父出入国民党高官府邸,还参加过宋美龄为马歇尔举办的安抚派对,何应钦、于右任等一干风云人物,“我都见过的”。被问及如何看待所谓“民国范”,白先勇笑:“怀旧嘛,总觉得过去是好的。”

而与之恩怨纠葛四十年的蒋介石,更是白崇禧政坛生涯中的重要人物。“我祖母过九十大寿,蒋介石还派何应钦来祝寿,写来寿联自称愚侄。”但赴台之后,白蒋二人嫌隙加大,白崇禧去世,外界曾盛传为蒋介石授意暗杀,白先勇大笑辟谣:“这是一个中下级的特务为谋生编造的,怎么可能。”

范:宋美龄开的派对是怎么一回事?

白:我的书里有一张宋美龄在家里切蛋糕的照片,应该是蒋介石59岁生日。宋美齡的人脉很好,很会搞这种party,我觉得很有意思。

有一张更有意思,跟马歇尔的,1946年圣诞节,南京。宋美龄开了一个圣诞party,她还要求国民党将领的夫人们,都穿上礼服出席。

我母亲带了我和我四哥到了美龄宫。我们小孩当然很开心了,有圣诞老人跑出来,给我们很多糖果。看上去很开心的一个party。马歇尔也在其中,他那时在中国调停国共内战,调停得不顺遂,脸上气呼呼的,宋美龄就开个party来安抚他一下。我们去吃糖果的小孩,都不知道。所以一张照片看上去平常,其实背后有那么长的故事。

范:您父亲和蒋介石的关系,分分合合,扑朔迷离。

白:我曾经听我父亲讲过,他那声长叹我是记得的,“‘总统是重用我的,但是可惜我的很多话他没听。”蒋介石跟我父亲的关系,大陆台湾都喜欢讲,他们斗得很厉害——比如白崇禧三次逼蒋介石下野啦。

其实他们的关系远远复杂于此,不是恩怨二字可以讲清。四十年的分分合合,关系着国民党的命运。在非嫡系的将领中,白跟蒋走得最近,但是二雄不能并立,这是历史的道理。我父亲不是那种唯唯诺诺的人,他跟蒋介石一起打天下的,他自己感觉是跟蒋介石平起平坐。

蒋介石的部下去见蒋介石都毕恭毕敬,尤其是黄埔出身的,先要敬礼叫一声“校长”,而我父亲一去就坐下来,跟他说话也不太顾忌,真话一定要讲。蒋介石呢,用得着的时候,对我父亲也很礼遇。我祖母90大寿,蒋介石派何应钦去祝寿,亲自写寿屏,自称愚侄,很礼遇的。

范:您家到了台湾后,是个什么样的情景呢?

白:整个国民党败退到台湾之后,我父亲的处境也很艰难,他来往的都是一些老朋友,但是那些官场的场合,他也都去的。我想,这就是他保持的尊严,没事,照样来。有些像他那样的人,像阎锡山他们,根本不出来。我父亲没有,照样该来就来。他有种他的雍容,他的尊严,大风大浪也都见过了。周恩来评价说,白崇禧很自负。我想有一点。他可能觉得自己功在党国,你们这些,我都没放在眼里,因为他的辈分高嘛。在国民党军队里,除了何应钦就是他,何应钦的战功还不如他。

范:关于您父亲的去世好像有很多传闻?

白:(笑)多得很,你们这里不是常有谍战片吗,我觉得可以拍一个了。讲我父亲被蒋介石下毒,还有一个女间谍扮成护士,到我家下毒,还有铁轨什么的,是怎么回事呢?

有个特务叫谷正文,他写过回忆录。他是中下层特务,不是高层。老了,没事干了,就乱写。他自己称,是监控我父亲小组的成员,其实没听过这号人物。他就去编了,什么蒋介石命令他,他还见到蒋介石。我在想,他怎么能见到蒋介石呢?蒋介石要毒杀白崇禧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随便跟你们讲,恐怕连阶层最高的毛人凤都不会讲,泄露出去还了得。这个的确是他乱讲。蒋介石不会下这个令。

他还讲了,一次我父亲去花莲打猎,就坐了铁路上的板车,同行的还有副官和一个乡长。后来板车出来后,讯息错误,火车对开过来了。我父亲跟他们就跳车,那个乡长晚了一步,撞死了。这个是有的。他写的好像是有埋伏,预谋,这也是乱说。

可想而知,要弄死我父亲,容易得不得了,何必大张旗鼓?而且那时候,我父亲根本不构成威胁,蒋介石没有理由要暗杀我父亲。那时候传得沸沸扬扬,我们也不想出来回应,免得他越发乱讲。

你们看看我父亲的葬礼就知道了。蒋介石那天是第一个去的,面露哀容,我想他那时的感慨是真的。他们两个很复杂,不是爱、恨可以讲清的。我想蒋介石对我父亲的军事才能是很认同的,否则不会让他做最高军事幕僚长,但是爱其才,忌其能。

范:您父亲有没有提过,共产党的将领有没有他的对手?

白:林彪和刘伯承,两个。有评价过,林彪很厉害,战术很难捉摸。他们两个是对手,从头打到尾,纠缠不清。刘伯承也打得凶,大别山,这两个是他在共军中的对手。

我父亲从未低估过解放军,在国民党将领中,可能我父亲是对共产党认识最清楚的,他晓得解放军的厉害,有一些意识形态、思想上的引导,还有游击战的灵活,我父亲是有清楚认识的,他绝没有掉以轻心。他算是反共的鹰派,他觉得国民党战败的一大原因就是轻敌。我父亲训练民团,他会打游击战,所以他在抗日战争的战略就是游击战辅助正规战,他完全反对战后裁军,把民兵裁掉,后来统统跑去解放军那边了。

我父亲有很多远见,看得比较透彻,可惜很多时候由不得他。

范:所以白崇禧的一生,见证了滚滚的历史洪流。

白:后来他在台湾的生活相当寂寞,我父母无论经过多少患难,都互相扶助地过了一生,我在他们身上看到一个忧患重重的时代。他们的过世,也是一个时代的结束。我的短篇小说集《台北人》,就是为纪念父母和那个时代而写,是他们两个人的一首挽诗。其中《国葬》一篇是全书尾声,也是挽诗的最后一句。

近年来,由于青春版《牡丹亭》,白先勇以传统文化推广者的身份受到关注。对于当代中国传统文化的流失,白先勇慨叹不已:“‘五四破旧立新反传统,可以理解;‘五四过去快一百年了,还在原地,我不理解。”

白先勇建议,“要编一套中华文明的大书,每所大学开设中华文明课,专家、学者应该坐下来反省研讨,如何保持我们的传统文化。”

除了推广传统文化,写作仍是白先勇的灵魂,“我打算以南京、上海和台北三座城市为背景,写成故事。写作永远是我追求的东西。”

范:您有看過比较贴近真实民国的影视剧作品吗?

白:现在有很多影视剧作品,是加诸了很多想象的。整理我父亲照片,和一些他的传记的过程中,我深刻地感受到,这个国家这个民族,真是多灾多难。战争让多少人家破人亡,内忧外患没停过,我父亲打了一辈子仗,我们是一个在苦难中成长的民族。

范:您作品里的那种悲悯,是否与这种苦难有关系?

白:自己家里,周围的,一般的人民,我们都看到的。当然自己觉得自己很幸运,家境还好,没有受到什么饥寒。百姓抗战完了之后,战胜的时候,这些将领毫无喜色,脸色那么沉重,打仗打的,抗战结束后,整个民族残破不堪。

我想说,人,不管哪一面,抛开了政治,都是人性,人有他的悲欢离合,七情六欲,从古至今都是一样的。我写《台北人》不是引了刘禹锡的诗吗?“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从晋朝到现在,历史一直在重复。我们真是个忧患重重的国家。我看到的,经历到的,当然有所感。写台北人,都是写到台湾的大陆人,大家都是离乡背井的。

范:这种悲悯是否是您转入文学的原因?

白:我想我本来就有这种心理倾向。文学,哲学,宗教。慢慢地我敬佛,佛教的教义,也有影响的。看看我们整个国家民族的命运,能不油然而生哀悯之心吗?这几十年,你们算是最幸运的一代,没有经历过动乱。

范:您致力于推广昆曲,您把养在深闺人未识的传统文化推广给年轻人,我们想听听您这方面的心得。

白:广西桂林是我的原乡,而中国传统文化是我真正的归属之地。我在其中找到安身立命的感受。推广昆曲,是挽救我们了不起的成就。昆曲是代表明朝文化的一个指标。在中国文化最成熟的时候,产生这样的美学境界最高的艺术。它应该放到宋瓷器、青铜器、秦俑这样的等级上,像保护文物一样保护它。

范:您与三毛关系很好?与大美人林黛是同学?

白:三毛是我的邻居,她曾有自闭症,所以在家里画画。有一天三毛的老师拿她的画和小说给我看,我当时在编一本杂志。我觉得她在画画上不是天才,但文字功底很好,16岁写出《珍妮的画像》,当时我发表了,也打开三毛人生的另一个窗户。林黛不是我同学,是我大姐的同班同学。

范:电影《最后的贵族》改编自您的小说《谪仙记》,本来是要请林青霞主演?

白:是的,但她最后没有接。不过潘虹演得很好。

责任编辑 鄢 莉

猜你喜欢

白崇禧白先勇蒋介石
白先勇与《红楼梦》
旅美作家白先勇的家国情怀
白先勇:我有一颗天真的老灵魂
「老妹子」白崇禧
白先勇笔下女性形象分析
蒋介石为八路军改名的真实目的何在?
叶剑英与蒋介石分道扬镳
白崇禧与抗日游击战
追歼白崇禧 三次大较量
二十年代初蒋介石访苏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