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往春天的列车（组诗）

晓川

一点晚间的音乐在远处悄悄响起

——献给罗伯特·勃莱

一点晚间的音乐

在远处悄悄地响起

那种神秘的声音

笼罩头顶

这样的时候

许多不可抗拒的意念

已深入其中

你每天都要和凶猛的动物在一起

每天都要生活在音乐

和杂乱的脚步之中

你抽烟的姿势

稳重、开放

不再刻意追求那种完美的秩序

你知道，所有的心事

都已包含其中

而如今我总是危坐窗前

交叠着手指

作为男人

我们写诗，真诚而且

平易近人

当然，有时候

我们还得抬起头看看远处

或者低下头

轻轻地拍打刚刚坐过的石头

它来自对面的山冈

来自那些恐怖的视野中

像一堆多么熟悉的羽毛

灿烂地燃烧

总之，那些晚间的音乐

在一些远处的洞里进进出出

有一种时辰

晚间每一扇门的

背后

都隐藏着一个人

还有其他的一些什么

他们的形象

在这里浮现

深深地，充满了什么样的色彩

像天使，像折叠的羽翼

他们凌空飞尽

这样的情形常常令我黯然神伤

对面是一些多么熟悉的朋友啊

他们在外面的草地上

静静地，围成一圈

雪白的灯光

就照在他们脸上

他们正小声谈论

偶尔发出那样的声音

并且来回走动，并且孤独地飞过

并且慢慢消失

现在在所有的幽境之中

我听见你的声音

在那扇门上叩响

那些黑夜中的倒影

如今要默默地飘过

就在这个时辰

我们都有一种忧郁的目光

就在这个时辰

在我们去过的一个地方

再也没有死亡

发现

在相去不远的地方

一些花朵

正开放在片片流动的灯光里

开放在音乐的背后

也许还会在你们的怀中

在你们的怀抱中

还有那些柔软的目光

大胆的目光 羞涩的目光

以及自鸣得意的目光

正从这里静静地传开去

在你们的抚摸中

渗透进你们的爱情之中

你们在楼上唱歌

我却要吭哧吭哧地爬上去

给你们送煤气罐

当然，我也发现

你们一下子全变了脸色

不再发出声音

大概认为我给你们送来的不是煤气

而是情敌，是烈性炸药

接下去是小声的争论

接下去是别人的围观

我只有轻轻地离开

照例回到妻子的身边

不紧不慢地系领带

不紧不慢地写作

细细地品茶

沿河一带

沿河一带

都是一些芦苇

在芦苇的前面

还是一些芦苇

我们就在这芦苇之中

深居、垂钓

我们都是一些

贫血的孩子

我们时常在芦苇里

寻找另外一些不知名的芦苇

偶尔也折断它们

或者从中间剖开它们

为的是获得一种纯净的音乐之声

我们能够经常听到它们

我们对它们

如此熟悉而又陌生

这芦苇深深的音乐

这成长于他乡的音乐

往往在一个人的指缝间

来或者去

沿河一带

这音乐布满水面

孩子们也布满水面

在音乐中间

那苇叶轻轻地抚摸着

孩子们的脊背

而现在，在沿河一带

那些收割完芦苇的孩子

正满足地唱着童谣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