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意燕子矶
2012-04-29方政
方政
燕子矶,长江岸边的一堆石头,海拔只有36米,假如搁在大山丛中,定会淹没不名。
然而,这是堆有名的石头,号称“万里长江第一矶”。
这是堆充满磁力的石头,体量不大,却身处要津;海拔不高,却壁立险峻。古往今来,吸引了几多帝王将相、文人雅士乃至熙熙攘攘的平头百姓。
这更是堆充满诗意的石头。沉甸甸的石头,却有着一个轻盈的名字,一个永远春天的名字。诗意的翅膀,让石头也身轻如燕。
诗意的燕子矶,的确与诗有缘。
传说李白作为诗人的光荣代表,曾登临燕子矶。又传说李白曾在矶顶的“酒樽石”旁喝酒,乘着酒兴,挥毫在崖壁上写了“吞江醉石”四个大字。然而,这四个大字,今天谁也没有见过,因而我宁愿相信这是后人的杜撰附会。名人的“事迹”,有时是可以插上“合理想象”的翅膀的。
对于燕子矶,最显赫的莫过于来此“巡幸”的康熙、乾隆皇帝。特别是乾隆,六次南巡,五次登临燕子矶。除了御题“燕子矶”三个大字外,还题诗数首,刻碑建亭。只是对于这位酷好写诗的帝王级“发烧友”,确实不敢恭维,我曾诌过一首小诗《燕子矶头观乾隆诗碑》,诗云:水滴涌起浪尖/块石垒起峰巅/诗碑高高在上/若一枚巨玺/在矶头钤印帝王的威严/可惜/万首御制诗未能擎起/一顶诗人的桂冠。
然而,农民造反起家的明太祖朱元璋的那首民歌风的诗作,倒是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燕子矶兮一秤砣
长虹作杆又如何
天边弯月是挂钩
称我江山有几多
长虹作杆,弯月是钩,燕子矶为砣,称我江山有几多,何等气派,何等豪迈,乃真诗也。
而大教育家陶行知先生,其实也是位大众诗人。陶行知手书“想一想,死不得”六个大字,立碑于矶顶,劝诫人们不要轻生,祈望唤起欲坠崖投江者生的欲望。其实,“想一想,死不得”就是句好诗,我辈几十年咀嚼再三,对人生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诗的燕子矶,既有豪放、婉约、平易抑或诙谐的意韵,还有悲壮、凝重、警策乃至奋发的旋律。
在燕子矶东北方的崖脚,有一个造型奇特的三角亭,亭内伫立着一块“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燕子矶江滩死难同胞纪念碑”。这是为了纪念被侵华日军屠杀于燕子矶江滩的五万余中国军民而建的碑亭。三角亭寓意九·一八事变后,日本军国主义侵占了我国东三省,象征着中国版图少了东北一角,意在让人们永远记住这丧权辱国的奇耻大辱。因为做宣传工作的缘故,有近十年的光景,年年12月13日,我都要参加在三角亭举行的悼念仪式,此时江中的轮船汽笛齐鸣,凄厉的警报声在江面上空久久回荡。燕子矶更多了层悲壮的意蕴。
此时,我就会想起矶顶上陶行知的劝诫碑。“想一想,死不得”,是指人生尚且可以掌控自己的生死,当侵略者的屠刀架在脖子上逼你去死,那是怎样的悲哀。
三角亭,立起寓意深远、发人深省的诗篇。
燕子矶,浓缩了太多的诗意。
燕子矶头望,以曾经沧海的阅见,以海拔36米山之平民的视角,望“一桥飞架南北”,二桥、三桥、四桥接踵而来,望滔滔流逝的岁月,望人世沧桑的巨变。
也许好诗是曲折江流奔腾激起的浪花,而非庸碌人生随处可洒的口水;也许好诗不是高高在上的供品,而是俯卧土石的小草;也许好诗不是走马观花,也不是浮光掠影;也许好诗既要有石头的分量,又要有燕子的轻灵。
而今,在我眼中,燕子矶是人生下游的一道风景,岁月早已走过飞流直下、慷慨激越的时段,春去春来,眼前是如此开阔、舒缓,而又不失向前奔涌的情怀,向着东方,向着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