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道发的诗（2首）

张道发

在四川沐川的深山里过夜

马边河将四周的山影收拢进怀抱，我明显感到了夜晚的荒凉。河水在夜色中回荡，像是在喊一个久不回家的人。

山顶上一颗晚星马灯一般低垂，忽隐忽现，恍如一个人提灯在风中摸黑赶路。山路陡峭啊！瞬间，一盏灯就跌进深渊。

站在青竹摇曳的屋檐下，一两声犬吠传来，让我深感耳熟，这千山之中的沐川的犬吠没有方言，跟我家乡的一模一样。

忽然，月光从山坡上漫下来，淌到我的脚边。回过头来，原来是亲戚家的年轻媳妇担心我怕黑，将25瓦的电灯牵到了门檐下。

屋子里，卫星电视正将世界热闹地搬到眼前。摆龙门阵的表姑表姨们笑眯眯地说话，她们的脸上身上没有一点点山里人的土气。

我打了个哈欠，身上已抖满竹叶的露水。

深夜，马边河在枕边幽幽回响，里面包裹着我白天仰望过的一座座青山。

我将手机放在床边，一闪亮过后，给我带来一条山外的消息。

而深山中的夜竟没有丝毫颤动。

光阴里

翻过七年的沟坎，你再次坐在我的面前，笑起来的时候，粉底霜也遮不住光洁的脸上，岁月留下的裂纹。

曾经欢喜如喜鹊的你，已渐渐变得沉默，你望着我的表情，让我想到秋天一棵落叶的树。我隐约感到你被命运伤害过。

我没敢去碰你的伤口，只是将话题绕到我们都喜欢的诗。

你摇摇头说，好久没读诗了，心如止水啊！我将你曾经写过的一首诗逐字逐句背给你听，你苍白的脸上重又浮现当年的红晕。

这一瞬间，我将你从光阴的尘灰中找了回来。

你站起来推开窗子，眺望窗外黄昏的天空，几只鸟墨点一样在晚霞中飞。

你转过头来对我说，你也老了。

我叹了口气。是啊！我们都老了，念一首诗也要停顿好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