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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词汉字创造的认知共性

2012-04-29顿祖纯

理论月刊 2012年9期
关键词:文化

顿祖纯

摘要:人类在认识世界的同时,用语言符号把认知对象或具象描摹或抽象概括出来,并逐渐完善成记录人们认知世界的语言工具。英词汉字作为这种工具的重要部件之一,深深打上了民族的烙印。文章认为,英汉民族相似的认知基础使英词汉字创造存在许多共性特征,这些特征可以从认知、文化及语言角度来加以解释。

关键词:英词汉字;共性认知;文化

中图分类号:H021;H31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4-0544(2012)09-0107-04

根据书写符号和语言音义之间的关系,文字可以分为表音文字和表意文字。表音文字利用一套字母来拼写语言中的语词,因此又称拼音文字。表意文字则是利用图形符号构成既代表语素,又代表音节的文字系统。就英汉两种语言的特点而言,英语属于表音文字而汉语属于表意文字。虽然汉英两种文字的外部形态迥异,但其发展可以说是同源不同果。同源是因两者均起源于象形,不同果是因为汉字偏旁与部首的广泛运用和英语拼音的出现以及字母的完善,使二者最终分道扬镳。尽管如此,我们仍然能从尚像的汉语图形文字系统和尚思的英语拼音文字系统中清晰地看到英汉民族文化精神在各自语言文字中烙下的印迹,仍能发现英汉民族在文字创造过程中的认知同归。本文从认知视角探讨英民族造词和汉民族造字过程中的认知共性。

一、英词汉字的本位认知

“字本位”和“词本位”研究由来已久,但人们在英汉对比研究中常常在不经意间将英语的词等同于汉语的字。到底什么是“词”,什么是“字”,语言学大师赵元任先生明确提出“字”有别于“词”,他说:“在说英语的人谈到word的大多数场合,说汉语的人说到的是‘字,这样说绝不意味着‘字的结构特性与英语的word相同,甚至连近于相同也谈不上。”“在中国人的观念中。‘字是中心主题。‘词则在许多不同的意义上都是辅助性的副题,节奏给汉语裁定了这一样式。”英语语言学研究也告诉我们,Word至少应具备以下四个要素:(1)它必须是一个从形式上能辨认的由音位或字母组合的最小自然单位,阅读时彼此之间有停顿,嘲书写时前后用空格隔开;(2)它是一组相关词中共同拥有的词项,如walk,walks,walked,walking中的“walk”;(3)它必须增加规律性的表示某种语法意义的冗余信息才能赋予其交际功能,如many books,说汉语的人都知道,many已经表达了“许多”的意义,“-s”表达的是冗余信息;(4)在结构和意义上比较稳定,词素间不能随意添加其它成分或随意调整其位置,如mistake不能写成takemis。

汉语中“字”被定义为最小自然单位,它由许多形体浓缩在一个平面(方形)上,通过彼此间的相对位置等空间因素来暗示或体现整个图像的意义。按照《现代汉语》的观点,“字”常常不能表达一个完整的意义,如“蘑菇”、“蜻蜓”、“枇杷”、“玻璃”,它们的内部结合紧密,有完整而明确的意义,语音形式相匹配,阅读时不允许有停顿,其中任何一个字离开了特定的语境都不能或不能完整地表达原有的意思,也不能成为一个语法单位。因此,这种完整组合在汉语中只能称之为“词”,而不是字。蔡基刚根据字能单用和不能单用,分为词和自由词根语索。他认为“汉字有三种情况:(1)有意义能单用的是词;(2)有意义但不能单用,主要是参加构词的是非自由词根语素;(3)没有意义的字,即非语素字。”虽然汉语同英语一样,也有增加冗余信息的语言手段,但大多是出于语言修辞效果表达的需要,如李清照《声声慢》中的传世佳句:“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作者采用叠字形式增加冗余信息,明显增强了语言表达的修辞效果,道出了作者面对京都沦陷、夫君病故等复杂的心境。

Word以形态为中心,词素、词干、词缀是英语构词法的主要内容;汉语以字形为中心,偏旁、形素是汉语造字法的主要内容。从表面上看,汉语中的“字”与英语“word”不在同一个逻辑平面上,也找不出一个能与英语word完全对应的汉语表达方式,但终因这两种文字同始于象形,相似的认知基础致使汉语造字与英语构词时存在许多相似的方面。例如,英语有单语素词和多语素词之分,汉字有单语素字和多语素字之分;字母、词素构成词,形位、构件构成字;词可以拆分为词素、词干、词缀,字可以拆分为偏旁、构件。因此,我们把英语造词和汉语造字放在这一层面上进行对比研究,不仅从形式上,而且在理论上都能为二者搭建起对应的研究体系。

二、英词汉字创造的认知同归

认知是人们对客观世界感知与体验的过程,是人们对外在现实和自身经验的理性看法。Lakoff&Johnson指出:“概念是通过身体、大脑和对世界的体验而形成的,并只有通过它们才能被理解。”也就是说,人们通过对世界万物的认知形成了概念和意义,英词汉字就是记录人们认知世界的书面符号之一。

汉人造字依据六书,即象形、指事、会意、形声、转注、假借。应该说,前四种是造字之法,也有“四书”之说,转注、假借应为用字之法。尽管英词汉字属于不同的文字系统。但汉字既然是从书面上表示词的或者构词的语素,那么,我们说汉字的构形与英语的构词基本相当,英民族造词之法与汉字“四书”有异曲同工之妙。

1.英词汉字创造的具象认知

Bolniger指出,“书写符号的前身几乎是图示或图解性质的,在图示语符发展成为文字的过程中,不同的社会规约和文化精神必然制约着不同区域的人们,使人们产生不同的经验性联想,在增减图像(icons),发挥符号(symbols)功能时,不知不觉中规定了文字发展方向,使语言产生了区域性特征,衍变为不同语符的文字体系。”Bolniger的研究为我们从文字形态上理解英词汉字创造的始源共性提供了理据和依据。

先人造字以物象出发,观物取象:仰观天象、俯察地法,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以物之形象为本,将其心灵化、意象化,先造出象形字,然后在象形字的基础上孳乳出指事、会意、形声等其他构造方式的字。可以说,寓意于形是汉字创造的基本规则,比如,二“人”为“从”,三“人”为“众”,人依木而立为“休”,人困于室为“囚”;二“木”为“林”,三“木”为“森”,木下横为“本”(树根),木上横为“末”(树梢);二“水”为“排”,三“水”为“淼”,人在水上漂为“氽”;二“火”为“炎”。三“火”为“焱”,屋内起火为“灾”。其中“人”、“木”、“水”、“火”都是所指对象整体轮廓的具象呈示,经过反复认知体验后,将这种具象呈示的物象喻化思维,描摹出“林”、“沝”、“氽”等。而对于抽象概念则用象征性符号或在象形基础上加上指示性符号的方法,采取类推和隐喻手段,以相似象形方式表达出来。如“本”、“末”、“刃”等就是在象形字的基础上附丽其抽象性符号而成的。这类造字主要通过四种方法:一是将几个不同的独立的“图形”经过心灵化的过程组合成一个“形局义通”的整体意象,如用太阳和月亮的共性图像组合成“明”;“牧”的意象是“人手持鞭赶牛”。二是由“主体+身体部位”蒙太奇化成一个新的“意象”,如“犬”加上嘴为“吠”;“鸟”加上嘴为“鸣”。三是象形字+偏旁位置构成新“意象”,如“呆”,日上树梢,意为旭日东升,天下大明;“杳”,日在木下,意为红日西沉,天下晦暗。《说文解字·木部》中解释说:“杲,明也,从日在木上”。“杳,冥也,从日在木下”。四是重复会意,即用两个以上相同偏旁组合成字,如“森”、“淼”、“焱”等。类似造字之法在英语构词中并不鲜见,稍加留意便能发现许多英语单词在书写形式与意义之间同样存在着很多的相似性。如:“zigzag”(之字形)中的z表弯曲状(交通标识中用z表示弯道);“water”,“wash”,“wave”中的W表水波状;“eye”中的两个“e”就象两只眼睛,“eyelid”(眼皮)将眼皮开合描摹成lid(盖子)状,十分形象。“flashgun”(闪光灯)的形状和突然发出来的光犹如枪(gun)射出的子弹;“meatball”(肉丸)是用肉做出的圆形状食物,有点像小球(ball)。相对汉语而言,英语中描摹象形词较少,而相似象形词更多。不难看出,这些词都是在具象认知基础上孽乳的新意象。

2.英词汉字创造的心理认知

受中华传统文化中阴阳对立统一的二元哲学的影响,绝大多数汉字都由或上下结构或左右结构构建成合体形符,其中一个是声符,一个是意符,声符用来标音,意符用来提供该字(主要是针对形声字而言)的语义域,用方块图形将形、声、义三者紧密结合在一起,形成以形声字为主体的表意系统。道理很简单,人类在认识和感知客观世界的过程中所产生、内化的概念是大脑组织与客观世界具体的人、事、物发生某种关系,进而由神经系统的神经元构成特定的表征意象,这一意象反映出表征对象的典型特征,形成不同民族对于同一物象的相同认知和认识。因此,在构造字、词之初,首先要在大脑中搜索相关的概念结构,这个概念结构为字或词的存在和使用提供背景和内在动因。如上下结构的“愁”,从心,秋声。“秋”的甲骨文为蟋蟀之形,只活于秋季,其叫声锹锹然,秋去而身死。“文以象其形,声以肖其音,更借以名其所鸣之季节日秋。”“秋”字所包含的原型意义,创造了生命衰亡的凄凉和悲哀的意境,难怪南宋词人吴文英有“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的解释。类似“二人土上坐,一月日边明;日出东,月出西,天上生成明字,女居左,子居右,世间定配好人:忍字心上一把刀:穷字家里一把刀”的造字解释无一不反映出先人在造字时的心理认知过程。

汉字“东”原是声借字,小篆涉“日出东方”之意。繁体字写作“柬”,即“日”在“木”中,表示太阳刚刚从扶桑树上升起,还没有超过树梢,是旭日东升的景象。“柬”在英汉文化中都有“光明”、“生机勃勃”和“较高地位”的含义。如汉文化中主位在东,宾位在西。因此,出租房屋者常常被称为“房东”;旧社会穷人对有钱的人家尊称为“东家”。英文化中用Easter(复活节)用冬春的自然交替,预示新生命的开始,构成生命的轮回。无独有偶,英语单词origin和orient共有语素ori-,这个希腊语语素也表示太阳升起之地,所以orient表示“东方”,origin表示“起源、来源”。英汉民族以“太阳”为心理认知原型。选取“太阳从东方升起”这一重要特征作为命名理据来认识事物、解释事物。这种造字的心理原型将自然现象和文化象征紧密联系在一起。尽管汉字“柬”与英语单词origin、orient表面上没有逻辑联系,如果我们深挖这些字词创造的深层动因,仍然可以找到众多意义之间的内在理据性,它反映了字词创造过程人类初始思维的体验共性。

3.英词汉字创造的社会认知

初始时期,“画成其物,随体诂诎”的象形造字法是汉字创造的主要方式之一,它通过图画式写实,将“意”跟“象”连在一起。东汉文字学家许慎在《说文》中说,仓颉造字源于“见鸟兽蹄迒之迹,知分理之可相别异也。”其中“蹄迒之迹”就是“象”。然而,语言的意义与人类认知体验不仅源自于人与大自然之间的相互作用。还与各民族所处的社会经济、生活习惯、政治地理、宗教习俗等密切相关。也就是说语义的基础是一个涉及各种相关认知域里复杂的认知结构,其形成除受客观现实因素影响外,不可避免还要受人的生理、心理及其所处的社会文化环境因素的制约。如甲骨文中的“人”酷像分腿站立、顶天立地的人之形象;伸开双臂就成了一个“大”字,《说文》中说“人亦大,故‘大象人形”,但不管人是多么伟大,他依然是“天地所生”,在其的头上还有别的东西,那就是“天”(“天,颠也,至高无上”)。这种造字法既体现了汉字以形写意的特性,又凸显了汉民族思维模式中“天人合一”的社会文化精神。而西方“天人各一”、“主客对立”、“穷究天人之际”的文化精神,催生出发达的尚思传统,习惯从个体上把握事物,把客观世界作为他们观察、分析、推理和研究的中心,叭]形成主体精神与社会经验并存的逻辑思维方式,在造词过程中以象似为参照,以个人价值判断为基础,采取螺旋式或迂回式方法表征和解释客观世界。如:woman=wife of aman(男人的妻子);woman=womb+man即“子宫+男人”或woe+man“祸水+男人”;就连history也是his+story,是男人创造的历史。这些例子不仅折射出英民族造词时的社会认知轨迹,同时也是积淀于社会意识形态中“男尊女卑”思想的反映。语言是社会的一面镜子。

三、英词汉字创造的共性认知机理

1.象似

人类通过完形感知、动觉和意象,不仅获得对事物的认知能力,而且获得认知事物之间关系的能力,包括语言的结构和意义与客观世界建立起的映射关系。Lakoff&Johnson认为:“用于构成我们概念系统的结构。源于人类的肉体经验。并根据肉体经验产生感觉。另外,人类概念系统的核心是直接建筑在知觉,身体运动以及自然、社会经验的牢固基础上的”。可见,认识世界的主客观互动的过程即是对外部世界结构化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外部世界的物理能量逐渐转换成心理事件,即概念化。各种实体和关系反复作用于我们的身体,并在记忆中形成丰富的意象,大脑从这些意象中抽象出同类意象的共象,从而形成意象图式。意象图式将新认知的抽象概念与已知的事物相联系,形成新的概念,在从源认知域向目的认知域投射的过程中,总是以象似为认知基础,隐喻事物之间的相似形,转喻事物之间的邻近性。黄巽斋认为人类原始思维模式的同一性使得象形文字成了人类语言文字的共同起点。尽管世界上绝大多数文字在发展过程中都走上了表音的道路。人类面对相同的物质世界。相同的身体构造和感知器官会产生相同的感知、认知能力,并获得相似的概念结构。其原因“一是语言形式直接提供声音听觉形象:二是语言表达者通过语言表达所显示出的主观心灵形象;三是语言描绘客观事物形象。”人们在用语言描述对象、传情达意时,总是以相似物象为原型基础,以不同的语言形式表征事物的象似特征和特点。

2.图解

象形是最早创造字、词符号的基本形式,它以简单的笔画描绘出事物的形状,或体现出事物的特点或特征,如“木”就画成树的样子,“舟”就画出船的轮廓,“牛”就像上弯的牛角,“羊”就像下弯的羊角。汉语一字一画的艺术构建在具象精神的驱动下应和着中国古代艺术哲学,讲究“观物取象”,通过直观的体悟做具象的“抽象”运动,然后从万象中提出共象,并用“象语”作为象征符号来“通神明之德。类万物之情”。与之相似的西方字母文字大多来源于迦南语(Canaanite)字母,而迦南语原本就缘起于象形。下图展示了希腊字母A,K,M(小写分别为a,k,u)的演变历程:

在语言成为系统之初,有限的认知图式使语言常常不足以或无法激活人们大脑中相应的意象图式,当遇到用语言不能描述或解释的事物或事件的时候,人们往往用“眼睛”来理解,用近似或相似来判断,用图解方法将现实表征出来。如埃及文字“▲▲”(山)、“~”(水)与甲骨文“”、“”造字法别无二致,都是对事物的具象图解。只是最后的发展产生了差异:汉字从原始图画,经后世演化,逐渐将图画形式让位于线条,构成象形以凸现简单的物象。而西人尚思的文化传统使自然之象逐渐变成概括某一类物象的共相,以相语(概念等)出之,图解功能逐渐消逝。

3.模仿和复制

亚里士多德认为模仿是人类的自然倾向,人的本能之一。塔尔德把模仿看成是社会发展和存在的基本原则,他认为“语言的发明大大促进了思想和欲望从一个头脑注入另一个头脑,而不是启动了这样的嫁接。”英词汉字创造以相邻或相似关系的认定为主要手段,通过对仿体的“拈连”,推衍出依附于它的仿体进行模仿与复制,它不要求严格把握对象的形体结构,而是把两件性质上有些相类之处或时空上有所关联的事物联系在一起。以鲜明具体的形象表现较为抽象难解的事物。如对事物形体的模仿:手、口、日、月、山、水、火、雨、鱼、木、门、井、田等:对自然声音的模仿:风、呼、叮咚、沥、滴。值得注意的是,许多文字在模仿相同声源的事物时,其发音也基本相同,如“妈”是模仿小孩吃奶声,汉语中发音重一点是“妈”(ma),发轻一点是“母”(mu);普通英语用mather,儿语用mama;法语用maman:西班牙语和荷兰语用mama;意大利语和拉丁语用mamma;希腊语用mamme。汉语“飞”模仿“风”(feng)音;英语说fly;德语为Fliegen;荷兰语为Vliegen。字词创造中的模仿与复制是在象似的基础上进行类比的结果,例如1972年美国总统尼克松轰动一时的Watergatescandal(水门事件)一词成为政界丑闻之后,人们将“gate”的认知与联想复制到同类事件中去,每当国家领导人遭遇执政危机或执政丑闻。便会被国际新闻界冠之以“门”(gate)的名称。如:Irangate(伊朗门事件),Watergate(白水门事件),debategate(辩论丑闻),Koreagate(韩国丑闻),Monieagate(莫尼卡丑闻),Dianagate(戴安娜门),zippergate(拉链门)。现在很多非政治丑闻的词也加上“一gate”,如gospelgate,Congagate,Keelgate,Godsgate等。

四、结语

认知语言学对语言的研究冲破了近半个世纪以来任意性理论对语言本质研究的制约,推进了探索人类语言的认知本质及语言起源等重大问题研究的进程。通过本文的讨论我们看到。正是由于英汉民族对事物和社会现象的认识和认知存在很多共性特征。才使英词汉字创造的始源存在诸多的相似性。但英词汉字毕竟属于两种不同的语言文字系统,且两个民族的认知范式、文化传统、社会习俗,语言习惯等方面存在一定的差异,这些差异必将在英词汉字创造过程中反映出来,即共性中又存在个性。只有用辩证的语言哲学思想来指导英词汉字对比研究。才是语言研究的正确做法。

责任编辑文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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