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语学视角下的评注性状语的使用范式和语用功能
2012-04-24王雨梅
王雨梅
(广东警官学院 公共课教研部,广东 广州 510230)
1.引言
评注性状语也被称为分离性状语、句子状语或外加语,通常由某些副词或副词词组表示,也可由介词词组、形容词、非限定分句、无动词分句等表示(章振邦,1999:651)。由于它是对整个句子进行说明或解释,表明学习者对话语的看法或态度,所以通常放在句首,是英语中一个重要的语言现象。Quirk(1973)从语义的角度区分了可以充当评注性状语的副词,把评注性状语分为评注性语体状语(style disjunctive)和评注性态度状语(attitudinal disjunctive)。国内不少学者对评注性状语的特征作了研究,但大多以结构主义为基础,探讨了评注性状语的种类、位置与其它状语的区别及其句法特点(如魏嘉真,1998;彭家玉,1996)。进入21世纪,研究者视角转向中介语,如徐宏亮 (2004)统计了480篇中国学生作文中使用的评注性状语,指出大学英语专业各年级同学在作文中对评注性状语短语的使用具有明显的不同特征。但到目前为止,国内的研究基本都是以中国学习者的笔语语料为基础,而且很少基于语料库进行中介语对比分析。本研究基于语料库驱动下的短语学理论,探讨中国学习者口语中评注性状语的使用特征。
卫乃兴(2011)认为短语学可分为经典短语学和语料库驱动短语学两种,前者以理论驱动、精细的定性分析和范畴分类以及聚焦于结构完整的词语实体为主要方法特征,后者则以基于频数、以计算技术和定量分析为重要支撑、内容涵盖广泛复杂的词语序列为重要特征。语料库驱动的短语学起源于Sinclair(1991),经过国外多为语言学家的拓展,已经成为语言学的一个专门学科,研究的视角已经从最初的连续性词语片段扩展到重叠的(overlap)、非连续的(discontinuity)和嵌入式 (embedding)的搭配(Altenberg,1998;Wilkes,2005;Sinclair,2007),从实义词的语块拓展到功能词之间的搭配,从词语之间的搭配框架发展到语篇内的组织框架 (Hunston,2002;Cheng,2006;Warren,2011)。尽管学者们在语料库短语学定义上有一定争论,但都认为单词之间或单词与语法结构之间超过预期的共选(co-selection)和共现(co-occurrence)是短语学的必备属性,都认为语料库驱动短语学必须以频数为起点,以共选为基础,最终目的是探究典型的使用范式以及它的语义特征和语用功能。在本研究中,研究者以语料库中高频出现的评注性状语为出发点,利用Antconc的concordance和cluster检索功能,对比学习者和本族语者口语中评注性状语的搭配和语用上的异同。
2.研究方法
在本研究中,中国学习者口语语料来自SECCL(Spoken English of Chinese Learners),参照语料取自BNC的口语语料库(Spoken Corpus of BNC)。SECCL语料来自参加全国英语专业四级口语考试的考生录音,根据任务制作成三个子语料库:复述故事(retelling a story),型符356407、即席讲话(talking on a given topic),型符353244和谈话(role playing),型符618874。由于BNC的Spoken Corpus是通用语料库,包含一千万词次,而且语类来源广泛,所以如果把整个口语语料库和SECCL作对比分析可能会产生较大误差。为了使研究结果更加科学,研究者从Spoken Corpus of BNC中选择了两个与即席讲话和交谈语体相似的子语料库作对比分析,即脱稿报告(S_spch_script),型符448810和交谈(S_conv),型符4012457。由于BNC中没有找到与复述类似的语料,所以不进行单个对比分析。
本研究使用的检索软件是antconc 2.3。首先,研究者检索出SECCL和Spoken Corpus of BNC中高频使用的评注性状语。接着,研究者以频数最高的几个评注性状语为例,分析它们在SECCL和Spoken Corpus of BNC中的搭配词、使用范式、语义趋势和语用功能。
3.结果和讨论
3.1 学习者和本族语者口语中高频使用的评注性态度状语
用concordance检索SECCL和参照语料库 S_spch_script),S_conv中的评注性状语,并将各子库中频数最高的前十个评注性态度状语和评注性语体状语进行标准化处理(per million in this paper),然后按照在SECCL中的频数排名,制成表1。
表1 不同口语语料库中的高频评注性态度状语(per million)
如表1所示,尽管可作评注性态度状语的副词和词组很多,但无论是本族语者还是学习者,在口语中经常使用的主要是maybe,perhaps,of course,in fact等少数副词和词组。比较SECCL和参照语料库中频数前十的评注性状语发现:(1)尽管中国学习者与本族语者都偏好使用maybe,in fact,perhaps和indeed这类对话语的真实性和可靠性进行评判的状语,但比起本族语者,学习者过度使用maybe,过少使用indeed;(2)of course在学习者的评注性态度状语中排名第二,但本族语者却极少使用of course。分析具体语料发现,在学习者口语中,of course经常出现在Yes之后,二者共现的频数达到120次,其功能不仅是对交谈对方的观点表达赞同,而且通过引导后面的陈述句进一步强调观点的正确性。
如:
(1)A:I just don’t know my favorite one,because I think the two jobs are good.
B:Eh
A:And ah and somewhat bad?
B:Yes,of course everything has two aspects.
比较复述、即席讲话和谈话三个子语料库发现,评注性状语在不同语境中被使用的频率也不一样。如maybe和perhaps在复述和即席对话中出现的频率差别不大,但在交谈中被大量使用。出现这种差异的原因也许和学习者面临的口语任务有关。因为复述是建立在阅读材料的基础上,即席讲话的题目一般也与复述故事的主题有一定关联,所以学习者可能直接说出自己所听到的句子,或者以阅读的信息为基础进行扩展。而谈话是多人之间进行,一般采用讨论或辩论的方式,因此个人很难控制话轮和主题的发展和方向。在这种语境下,交谈双方之所以更多地使用maybe和perhaps,一方面是对自己即将说的话语真实性或正确性不确定,另一方面也是一种交际策略,起到一种话语标记的作用,可以赢得更多的思考准备时间。如:
(2)In a joint venture,people canehmaybe...maybe very busy,and In...they have...
(3)Yes,I think,maybe,eh,I will ask some,some other man,some,some other people,to give me some advice
3.2 学习者和本族语者口语中高频使用的评注性语体状语
评注性语体状语被用来体现说话者在不同的语境采取不同的说话方式来吸引听者的注意。研究者检索出频数前十的评注性语体状语,计算出各自的标准化频数,如表2所示。
表2 不同口语语料库中的高频评注性语体状语(per million)
比较表1和表2的频数发现,与评注性态度状语相比,本族语者和学习者在口语中较少使用评注性语体状语。表2中频数前十的评注性语体状语大概可以分为三类:一是强调个人观点类的语体状语in my opinion,personally;二是总结类的语体状语generally speaking,in a word,in short,generally,in general,等等;三是吸引听者注意,强调说话内容的语体状语to my surprise,to be frank。从学习者和本族语者使用的总频数来看,学习者比本族语者更多使用评注性语体状语。对比学习者子语料库发现,学习者在复述时基本不使用语体状语,这可能和复述前已经阅读过语言材料有关。在做即席讲话时,学习者偏好使用to my surprise,目的是渲染气氛,吸引注意。而在谈话时偏好使用in my opinion,表达出了强烈的个人立场和自我意识。
3.3 评注性态度状语的使用范式和语用功能
Firth(1957:12)指出,一个词的意义是从与它结伴同现的词中体现出来的。根据Firth的观点,词汇的意义和功能必须依赖搭配和类联接组成的局部语境来实现。为了探究评注性态度状语的使用范式和语用功能,研究者以maybe为例,首先检索出它的3词高频语簇,再基于此探讨它的使用范式和语用功能。研究使用Antconc的cluster功能,设置cluster size=3,检索结果如下表。
表3 SECCL不同任务下maybe的前15个高频3词语簇(position:on left)
如表3所示,在中国学习者口语中,当maybe放在句首作评注性态度状语时,右边与它高频共现的通常是人称代词和情态动词,因此就形成了“Maybe+Pronoun+Modal”和“Maybe+Pronoun+be”两种高频出现的使用范式(复述中最高频的maybe one day语簇后面的共现结构全部是you will)。在第一个范式里,学习者根据不同语境使用不同类别的情态动词。在复述时,因为说话者多站在第三者的角度讲述一个故事,所以多使用第三人称代词he和it。此外,为了形象的阐述故事的内容和便于组织语言,学习者偶尔也会采用直接引语的方式说出原故事中的原话,因此也会出现“you can”,“I can”之类的第一人称和第二人称代词。进一步观察该使用范式下的情态动词发现,学习者主要使用预测情态动词will和能力情态动词can/could两类。扩大语簇检索发现,与该范式相互吸引、相互共现的动词绝大多数都具有消极的意义,如forget my name,not see another day,等等。而在即席讲话时,与第一人称代词I共现的主要是能力情态动词can,预测情态动词will和必须情态动词should,后面的共现动词既有积极的意义,如give advices,help,go abroad等,也有消极意义,如 make mistakes等,使得该使用范式周围弥漫着混合语义韵。在谈话时,学习者频繁使用第一个范式,而且人称代词也随着话题的变化而变化,不仅有第一人称I,We和第二人称you,还出现第三人称they。在该范式内与I搭配的情态动词有52个,其中I can出现105次,I will出现80次。与you搭配的情态动词中,you can出现105次,you will出现33次,you should出现14次。与they搭配的情态动词中,they can出现22次,they will出现15次。这说明交谈的话题离不开个人的能力和对未来的预测,以及对对方的建议。
表4 S_spch_script和S_conv中maybe的前15个高频3词语簇 (position:on left)
在第二个使用范式“Maybe+Pronoun+be”中,学习者在复述时最频繁使用maybe he was这一语块,而与这个语块共现最多的是 in the dream,daydreaming,sleeping and drunk,dead等具有消极意义的语块。这可能是因为该语料来自于同一次考试的同一个主题造成的。学习者在做即席讲话时,在这一使用范式下最常用的语块是maybe I was和maybe it is/was。在谈话的语料中,使用范式“Maybe+Pronoun+be”内出现最多的是“maybe you are right”,而在该语块右边,共现率达到72%的单词是but,于是在学习者口语中就形成了“maybe but”这样的组织框架 (organizational framework),用来回应对方的话语。该组织框架同时具有两种语用功能:其一是通过使用“maybe”抢过话轮,接着使用but这个转折连词提出自己不同的观点,或是对对方观点进行补充,后者才是发话人的最终目的;其二是用maybe这个评注性态度状语表明自己对说话人话语的看法和态度,显示了学习者在交际时注意遵循礼貌原则,注重保全对方的面子,不直接反对对方的观点。
为了对比分析中国学习者和本族语者在使用评注性状语maybe时的异同,研究者检索出本族语者在脱稿讲话(S_spch_script)和交谈(S_conv)话语中maybe的高频3词语簇。
如表4所示,在S_spch_script中,本族语者主要使用“Maybe+NP”,“Maybe+VP”和“Maybe+pronoun+be”等三个范式。而在即席讲话中,学习者在maybe后面通常连接陈述句,因而学习者口语中高频的使用范式是“Maybe+Pronoun+Modal”和“Maybe+pronoun+be”。实际上,本族语者高频使用的前两个范式是他们在口语中经常省略主谓结构或主语造成的结果。如下例句 (4)省略主谓结构“we will practice”,例句 (5)省略主语“I”。
(4)we will,discuss amongst ourselves,practise one or two things,maybe one or two little techniques.
(5)I’d like to think that maybe I could erm increase that work and maybe have an afternoon a week
在S_conv中,本族语者最常用的使用范式主要是“May-be+pronoun+be”和“Maybe+Pronoun+Modal”两类。但是,与学习者不同,本族语者在“Maybe+pronoun+be”范式内高频使用的语块是“maybe that’s a good idea”。而学习者最常用的语块是“maybe you are right,but”。此外,尽管“maybe+Pronoun+Notional Verb”出现的相对不多,但在这个范式内出现的最高频的语块“maybe I don’t know”,却几乎没有被学习者在交谈时使用。
表5 in my opinion频数排名前十的5词语簇(position:on left)
3.4 评注性语体状语的搭配框架和语用功能
如表2所示,学习者在交谈时高频使用的评注性语体状语主要是in my opinion,在即席讲话时高频使用to my surprise,而本族语者在脱稿讲话和交谈中很少使用这两个评注性语体状语。本文以这两个最高频使用的评注性语体状语为例,探讨它们在学习者口语中的使用范式和语用功能。
从表5可以看出,学习者在谈话中经常使用“in my opinion+I+private verb”这样的使用范式,其中谓语动词主要是表达自己观点和愿望类的个体动词,如think,want等。它们共同起到吸引谈话人注意,强调自己的观点的语用功能,使得话语带有强烈的感情色彩和交互特征。由于in my opinion在S_conv中出现的频数太少,所以研究者对整个BNC口语语料进行检索,结果如表5所示,词语簇的检索结果竟然没有重复的语块。而常用的组织框架是“in my opin-ion+statement+declarative sentence(third person)”和“in my opinion+NP”。进一步分析原始语料发现,第二个组织框架实际上是第一个组织框架省略了主谓结构的结果。对比学习者和本族语者使用的语块和使用范式发现,学习者在in my opinion和declarative sentence(third person)之间习惯加入“I+private verb”这个结构。从语用和语义的角度看,in my opinion和I+private verb基本是等同的,学习者重复使用的原因除了强调自己的观点之外,或许用I+private verb作为一种话语标记,同时起到延长思考时间,以便组织语言的功能。
检索整个BNC口语语料库,结果发现to my surprise只出现四次,所以很难做中介语对比分析。而对学习者即席讲话的语料进行检索发现,to my surprise的5次语簇基本上没有重复,全部都是使用“to my surprise+declarative sentence”这个使用范式。
4.结语
本研究发现,中国学习者和本族语者口语中都偏向使用评注性态度状语而非评注性语体状语。尽管学习者与本族语者都偏好使用对话语的真实性和可靠性进行评判的评注性态度状语,但在个体上存在显著差异,学习者存在超用和少用现象。超用现象主要来自于学习者已经石化的词块和使用范式,而造成少用的原因不明。此外,学习者在不同的语境下使用不同的评注性状语,出现的这种差异的原因和学习者面临的口语任务有关。从使用范式和语用功能来看,学习者和本族语者之间也存在显著差异。学习者在评注性状语后面倾向于搭配完整的陈述句,多使用人称代词和情态动词,而本族语倾向使用省略主谓的结构。而且,出于交际策略和话语功能的需要,学习者形成了像“maybe you are right,but”、“in my opinion+I+private verb”这样独特的、石化的使用范式。
由于学习者的口语语料来自考试,因此考试因素可能对语料的自然性、多样性和代表性造成一定的影响,这是本研究的一大遗憾。此外,由于缺乏学习者在其它语境中使用评注性状语的口语语料,所以无法和本族语者做全面的对比,期望其他学者们弥补这一缺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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