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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土家园的迷失

2012-04-19崔银娜

民生周刊 2012年6期
关键词:乡土村庄农村

□本刊记者 崔银娜

乡土家园的迷失

□本刊记者 崔银娜

撤点并校后,乡土文化也随着学校的人去楼空而日渐凋敝。图/CFP

校车事件只是某些撤点并校带来的一个悲剧,这一公共政策酿成的后果是非常多元的。而诸种忽视或者盲目形成合力所造成的结果又是影响深远的。

因为撤点并校,原来书声琅琅的乡村学校逐渐衰落而冷清;原来在村里颇有威望的乡村教师,他们的地位变得尴尬;很多乡村或许因为学校的消失而丧失了生气。

文化学者梁鸿痛心地描述,当初全村村民一起立碑兴建的梁庄如今已沦落为“养猪场”。她感叹学校的消失让乡村的文化氛围越来越淡薄,没有昔日那种文化之乡的感觉。而正是学校的破败、荒凉,让人感觉到村庄的真正腐朽与行将消散。

如何让朴素的乡村文化延续下来,成为重振乡村教育的希望……

乡村教育的根在哪里

撤点并校彻底改变了“村村有学校”的传统。在河北省的采访过程中,有家长表示,以前孩子上村里小学几分钟就到了,去乡里上中学步行也能到,现在孩子上学却越来越远。

2011年8月28日,在新学期和第27个教师节即将来临之际,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在河北张北县第三中学为广大农村教师作题为《一定要把农村教育办得更好》的报告。

温家宝特别指出乡村教育的意义。他说,中华文明起源于农耕社会,中华文化的根脉在农村,教育是传承文化的主要途径。历史上许多私塾、书院曾盛极一时,但都不是在大城市,而是在山野乡村。那里不但是教育子弟、培养人才的学校,而且是一个地区的文化中心,甚至是学术中心,其薪火相传、生生不息,是中国人的精神家园。

一位受访的退休教师说,“一个村庄没有了学校,村庄的公共空间就没有了,一个村庄的文化也就没了。”曾有媒体报道指出,在一些靠打工维持生计的地方,“空心村”正变得越来越普遍。对孩子来说,没有父母的村庄是空洞的,这样成长起来的孩子,其内心是荒凉的。

乡村学校的日渐衰落则意味着更深层次的荒凉与落寞。著名教育学家陶行知说过:“总之乡村学校,是今日中国改造乡村生活之唯一可能的中心!”这句话在今天看来仍不过时。

中国有13亿多人口,超过半数生活在农村,一半以上的学龄儿童在农村,农村教育是农村的希望。农村教育发展了,农民素质提高了,就会形成巨大的人力资源优势;相反,如果农村教育跟不上,人口的众多就会成为发展的巨大压力。

乡村学校是乡村文化的核心,可以作为新思想新知识输入乡村的窗口、改善和提升乡村文化品质的重要阵地。有学者撰文明确表示,对农村中小学过多撤并的反思并不否认农村中小学撤并在提高办学的规模效益、减轻地方政府的财政压力,以及改善农村小学的办学条件、提高师资队伍的综合素质等方面存在的积极影响。

建设适应农村需要的、优良的农村学校不仅是一项教育事业,而且是新农村建设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是“培养国民元气、改善国民生活、巩固国家基础”的重要事业。

原本充满希望的村庄因为学校和老师的不复存在而变得没有活力,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空心村”。

乡村教师是乡村的灵魂

“撤点并校”也让原本在乡村有着较高社会地位的“先生”们的命运发生了变化。他们曾是一个乡村“文明的化身”,是承载改变村里人命运希望的人。然而随着学校的衰落和撤并,他们已沦为只追求自己小日子的普通人。

《民生周刊》记者对撤并学校之后的部分教师命运进行了调查。结果发现,乡村老师开始逐渐分流,有的老师脱离乡村,成为城镇学校的老师;而有的则彻底远离教育,不得不另谋生计。

在这个过程中,村庄似乎慢慢丢失了灵魂。原本充满希望的村庄因为学校和老师的不复存在而变得没有活力,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空心村”。

陶行知有言,“学校是乡村的中心,教师是学校和乡村的灵魂。小而言之,全村之兴衰,大而言之,全民族的命运都掌握在小学教员的手里。”

新农村建设需要输入新知识,改造乡村文化。著名教育学者梁漱溟早在几十年前从事乡村教育实验时说过,农村建设需要大批受过良好教育的知识分子深入农村,为农民“添喉舌”、“添脑筋”、“增耳目”。

21世纪教育研究院副院长熊丙奇说,朗朗书声在很多农村消失,农村越发显得缺乏生气。因为读书声是乡村文化的重要元素,乡村也会因为有学校而变得完整。同时,乡村教师作为乡间的“知识分子”,也扮演着无可替代地推崇知识和传播文化的角色,但撤点并校却切割了文化与乡土之间的联系。

正被割裂的家园

除了因为撤点并校导致的农村教育的空壳化,农村教育的城镇化也是一个不应忽视的问题。

在记者采访中发现,很多地方乡村学校逐渐没落,而与之相反的是城镇学校生源的爆棚。湖南邵阳沉船事件发生后,陶行知研究会的专家称,部分地方农村的学校撤并关停片面强调所谓“学校进城”、“教育进城”,造成农村的“空壳化”,让农村青年一代放弃或丢失了对家乡的认知。

春节刚过,刚刚回过家的人开始返城。“家是什么?”很多媒体进行了深层的诘问。城镇学校里成长起来的学生因为求学与原有的农村孩子身份有了隔离。在真正融入城镇之前或者习惯城镇生活之后,他们对于乡村有着怎样的认识?对于城镇而言,他们是否又有着天生的陌生感?

很多学者都对乡村教育与乡土文化的传承表达着忧虑之情。学者刘铁芳在《乡村的终结于乡村教育的文化缺失》一文中写道,当求富裕成为乡村人压倒一切的生活目标、经济成为乡村生活的强势话语,这导致了乡村文化的边缘化。而乡村自身文化生态的破坏,直接导致了乡村少年对自身周遭文化的冷漠。

乡村少年生存其中的的土壤不足以带给他们生存的自信,从而无法给他们的生命以良好的情感呵护,使得他们不再把目光系于乡间。他们是地地道道地“生活在别处”。

而能够给予乡村少年文化精神以抚慰的只有乡村学校的教育。乡村学校需要充当乡村文化虚化后,全面含蕴乡村少年成长的精神保姆。

从去年11月以来,《民生周刊》记者与河北、河南一些地区的中小学取得联系,选取一些乡镇学校的孩子,让他们做命题作文《我的家乡》,感受他们对于家乡的认知以及乡土的认同感。在收到的数百份答卷中,那些流淌着乡情与挚爱的文字清新纯透,仿佛能一一触摸到乡村少年的心灵。

就乡村教育与文化的重建问题,梁鸿直言:这是一个系统的工程,什么时候开始都不算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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