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论东固及赣西南苏区的妇女解放运动

叶福林

（上海交通大学，上海200025）

一、 旧时代赣西南地区妇女遭受深重的社会压迫

在几千年封建礼教和专制制度的压迫下，旧中国妇女的社会地位十分低下，所受压迫极其深重。地处内陆省份穷乡僻壤的赣西南，由于交通不便、信息闭塞，当地的妇女群众更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表现如下：

1.工作十分艰辛。赣西南的妇女90%以上是生活在农村的劳动妇女。由于千百年来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她们的工作比家里的男人更为辛苦。“一般女子除从男人出去耕田外，她回家要做饭，及家里其他一切事情”。[1]就是说，在旧时代的农耕社会，妇女不仅要跟随丈夫下地去干重体力活，回家以后还要做饭、洗衣、喂家禽牲畜等，操持着家里的一切事务，安排好家庭成员的生活。其工作之艰辛可以想见。

2.社会地位低下。在“夫为妻纲”封建礼教的束缚下，赣西南妇女的社会地位十分低下，没有“话事”权，没有决策权，没有经济独立权，一切都要听从丈夫或长辈的，甚至在日常生活上都相差悬殊。当地男人外面做事回来或者丰收季节，一般都要置办些好酒好菜加以庆祝。但这些酒菜一般只有男人有份，女子是没得吃的。“并且女子吃饭除五十岁以上的老婆婆外，青年女子及成年女子，统统没有资格上台吃饭的，其余穿衣方面，什么一切都比较男人要苦点。”[2]

3.剥夺受教育的权利。在中国古代“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思想桎梏下，加上当地经济社会发展及文化教育水平都很落后，赣西南的广大妇女欲求生存都很艰难，更遑论有读书识字的机会了。据统计，除少数官宦地主富裕家庭以外，赣西南的妇女97%以上没有进过学堂，绝大多数都是文盲。“赣西南妇女读书的很少。只有些资产阶级的妇女亦是凤毛麟角，写文章的是百与一之比”[3]。这就进一步束缚了她们学习先进思想和争取自身权益的机会。

4.遵从包办买卖婚姻。在赣西南的广袤山区，由于封建思想和宗族观念的深刻影响，广大妇女是从来没有婚姻自由这种意识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从来都是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包办买卖婚姻。很多妇女甚至在年幼时，就被抱作“童养媳”，一辈子的终身大事就已经铁定了。还有些妇女，年纪轻轻时丈夫就已经去世了，但她还得遵循所谓的“妇道”，在夫家守寡，不得再结婚。

从以上事例可以看出，土地革命前的赣西南妇女，其生活十分艰辛、地位极其低下，受封建礼教和专制制度的严重束缚，很少有争取自身权益的意识和行动。

二、我党发起妇女解放运动的有关内容和做法

东固革命根据地创建以后，在赣西南特委及各级党组织的领导下，赣西南的妇女解放运动蓬蓬勃勃开展起来了。打破了几千年的封建束缚，妇女的地位和权益得到切实维护。

其一，设立各级妇女运动委员会，组织妇女参加革命斗争。在赣西南各级苏维埃政府中，都设立了妇女运动委员会，组织妇女参加各种革命斗争。对于35 岁以下的普通妇女，要求参加赤卫队；20岁以下的则加入少先队。这些妇女不仅可以参加红军对敌英勇作战，而且在放哨、侦探、送信、带路等方面还具有独特的优势。对于一些曾经缠过足的妇女，则安排她们做些煮饭、纺线、洗衣等力所能及的工作，为革命战争做好后勤保障。据1930年12 月30 日《赣西南妇女工作报告》记载：“自七次攻吉四次攻赣后，一般妇女群众受着政治的影响，有四分之一参加武装斗争及其他斗争，比较踊跃。”[4]其中包括在多次攻打吉安和赣州城时，一些妇女参加战斗特别勇敢，冲入铁丝网与敌人进行肉搏战；在红军作战期间，各地妇女组织洗衣队、慰劳队、担架队，从各方面提供人力物力支援红军；还有就是妇女在作情报侦察工作时比较便于掩护，各地派了不少女同志到吉安、赣州城去做侦察、工运及城市工作。

其二，举办各类学校教育，开展文化普及活动。为了改变文化教育的落后面貌，东固根据地在创建之初就大力兴办各类学校，进行各种文化普及活动。早在1928 年9 月初，中共东龙区委就在东固街上兴办了一所平民小学，由宋振育任校长，招收男女学生约100 人，不久改称为列宁小学，办学规模也逐渐扩大。随后，各乡也先后办起了列宁小学，各村还兴办夜校识字班，组织成年人包括妇女同志学文化、学政治，编有《农民讲话》《工人讲话》《妇女讲话》《战士讲话》等课本。当地工农群众的学习热情非常高，没有专门的课堂和学习场所，他们就因地制宜，把宗族祠堂和神学庙宇当作教室，并利用生产之余及饭后休息时间在田间地头习文识字。1929 年东固会师以后，朱德对东固苏区热火朝天的文化教育活动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他后来在跟史沫特莱的谈话中高度盛赞这是“中国历史上最大的学习运动”[5]。随着革命政权的巩固和根据地区域的扩大，赣西南特委还开办了红军学校、看护学校、干部学校等各种适宜于革命斗争需要的教育机构，发行诸如《工农兵读本》《劳动读本》等各种革命教育课本。后来还由苏维埃文化部统一翻印了工农课本，以及由各县自己编印的一些革命理论材料等等。这些教育活动取得了很大的成效。根据刘士奇报告，通过这些文化教育活动，“很多不识字的女孩子，参加了革命以后能写得很短的信及标语之类的东西”。[6]

其三，废除各种封建礼教，实行新式自由婚姻。在党组织的领导发动下，赣西南苏区对广大妇女提倡新思想、新风尚，废除封建礼教和陈腐观念。“在青年的人有十分之三已剪发放胸放足，恶习惯及一切言教都已铲除”。[7]有许多妇女参加妇女公读所或平民夜校去读书，参加各种新式剧团去宣传演出；还有些妇女组织慰劳队、看护队到前线慰劳红军和看护伤兵。逐渐改变了过去妇女不抛头露面、不参加社会工作的封建思想。对于包办买卖婚姻问题，“在过去出嫁父母包办婚姻，男女没有过问的权限，自革命以来对于婚姻问题到处是闹得非常热烈……自赣西南一次工作代表会议提出离婚结婚绝对自由后，一般的男女真是闹得很热烈，取得多数人的同情，婚姻自由的口号在各地已经实现了。”[8]由于这个问题在中国农村积压了数千年，人们的思想观念一下子还转变不过来，加上在刚开始的时候宣传工作不充分，未能深入群众，由此导致婚姻问题在有些地方闹得比较厉害，出现了有些农民不理解、有抵触的情绪。但经过耐心宣传解释以及细致的群众工作，这个千百年以来包办婚姻的旧观念已被彻底打破了。对于过去在婚姻中索取聘金彩礼的陋习，革命后也有很大的改观，“过去这些地方，每娶一个老婆，要费二百元以上，现在却不同了，已经订好的聘金不纳，未订的概不许定聘金，结婚自由的事，已普遍了赤色区。”[9]对于孤儿寡妇，“即由所在乡苏维埃负其生活全责，但寡妇年在三十以下者，令其择配，五十以下者令其学习工业。”[10]不再遵循过去封建礼教的束缚。

其四，提高妇女社会地位，培养选拔妇女干部。要彻底改变广大妇女受压迫、不平等的社会状况，就必须从政治上提高妇女的待遇，从组织上保障其合法权益。为此，赣西南苏区着力提高妇女的社会政治待遇，大力培养选拔优秀的妇女干部。从特委到区委的各级党组织都建立了妇运委员会，专门计划一切妇运工作的开展。各级苏维埃政府都成立了妇女委员会，每会至少有三人办公。此外，特委还高度重视培养选拔妇女干部，包括大力吸收优秀女同志入党，选拔劳动妇女参加政权和党的领导机关等等。“今后的工作路线：（1）积极领导妇女参加斗争。（2）提拔劳动妇女参加政权和党的领导机关。（3）加紧城市妇女会运动，吸收过去勇敢妇女入党，加强党在群众中妇女的领导力量。（4）扩大反对封建势力的宣传。（5）培养干部加紧政治军事教育。（6）争取青年劳动妇女特殊利益。”[11]

在赣西南特委的领导下，1930 年7 月16 日，赣西南青年团第一次代表大会通过的《赣西南青年的迫切要求纲领》中，就有专门为青年妇女制定的内容，包括：男女平均分配土地；铲除封建势力；打破一切桎梏妇女的旧礼教；废除买卖和包办婚姻；禁止虐待童养媳；反对翁姑丈夫无理打骂妇女；妇女有参加苏维埃之权；男女有受同等教育之权利；男女工资待遇一律平等；改良劳动妇女生活；妇女工人产前产后应有三个月的休息，工资照给；青年妇女要言论行动自由等等。[12]从经济、政治、文化、婚姻、家庭等各个方面为维护妇女的合理权益作了明确、细致的规范。

三、我党领导东固及赣西南妇女解放运动的历史启示

我们党领导东固及赣西南苏区妇女解放运动，是土地革命初期的一个成功范例，具有宝贵的实践经验和深刻的历史启示。

1.始终履行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根本宗旨。广大妇女群众不仅是我们党开展革命运动的工作对象，而且是我们党领导民主革命的依靠力量。“无产阶级只有解放全人类，才能最终解放他自己”。没有广大妇女群众的翻身得解放，就不算真正意义上的无产阶级革命。没有广大妇女群众的热情支持和参与，无产阶级政党也不可能取得革命的成功。所以，在领导东固及赣西南妇女解放运动过程中，我们党始终坚持以人为本的理念，忠实履行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根本宗旨。对妇女的经济权益、政治待遇、文化教育、社会地位、婚姻问题、家庭生活等各个方面，事无巨细都经过深思熟虑、精心组织、认真落实。让广大妇女同志真切感受到党是全心全意为她们谋利益，真心实意帮她们得解放的。

2.始终坚持相信群众、依靠群众的群众路线。始终坚持一切相信群众、一切依靠群众，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的群众路线，是我们党的基本工作路线，也是我们党克敌制胜的法宝。我们党在领导东固及赣西南苏区开展妇女解放运动过程中，各级党组织和苏维埃政权机关都设立妇女运动委员会或妇女委员会，吸收最穷苦、最底层的妇女同志参加。在动员妇女同志参加红军；组织洗衣队、慰劳队、担架队支援红军；开展妇女文化普及教育活动；动员妇女争取自身权益等方面，都始终贯彻发动妇女群众，依靠妇女群众的基本路线，让广大妇女群众自下而上地组织起来、行动起来，由此使赣西南的妇女解放运动能够在较短时间内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

3.始终秉承实事求是、因地制宜的工作原则。我们党在领导东固及赣西南苏区开展妇女解放运动过程中，始终秉承实事求是、因地制宜的工作原则。当地妇女文化程度低，就利用各种条件组织平民学校、妇女夜校、妇女公读所等组织妇女读书识字。当地妇女思想观念落后，就动员青年妇女开展剪发、放胸、放足运动，废除包办买卖婚姻、废除封建礼教等运动。对于积极勇敢的优秀妇女，就大胆吸收其加入党组织，选拔培养妇女干部，参加各级政权机关，使之能带头领导和组织妇女群众翻身得解放，提高广大妇女的政治和社会地位。正因为秉承了实事求是、因地制宜的工作原则，赣西南的党组织把准了当地妇女问题的脉搏，掌握了妇女解放的所需所盼，制定了切实可行的方针政策，因而使得赣西南的妇女解放运动取得了实实在在的良好成效。

总之，我们党在领导东固及赣西南苏区开展土地革命过程中，妇女解放运动作为其中的重要内容也取得了显著的成就。这些宝贵的斗争实践和历史经验，不仅充分体现了我们党的革命宗旨和优良传统，而且全面贯穿着我们党的群众路线和求实精神，对于今天我们如何做好妇女工作仍然具有深刻的借鉴和启示作用。

[1][2]中共江西省委党史研究室，中共吉安市委党史工作办公室，中共吉安市青原区委、吉安市青原区人民政府编.朱昌谐同志关于赣西南妇女工作的报告(1930 年10 月23 日)[A].东固·赣西南革命根据地史料选编(第2 册)[C].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7.

[3][4][7][8][11]中共江西省委党史研究室，中共吉安市委党史工作办公室，中共吉安市青原区委、吉安市青原区人民政府编.赣西南妇女工作报告(1930 年12 月30 日)[A].东固·赣西南革命根据地史料选编(第2 册)[C].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7.

[5][美]艾格妮丝·史沫特莱.伟大的道路——朱德的生平和时代[M].北京:东方出版社,2005.

[6]江西省档案馆，中共江西省委党校党史教研室编.赣西南(特委)刘士奇(给中央的综合)报告(1930 年10 月7 日)[A].中央革命根据地史料选编(上册)[C].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1982.

[9][10]中共江西省委党史研究室，中共吉安市委党史工作办公室，中共吉安市青原区委、吉安市青原区人民政府编.克珍.赣西苏维埃区域的现状(1930 年2 月19 日)[A].东固·赣西南革命根据地史料选编(第2 册)[C].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7.

[12]中共江西省委党史研究室，中共吉安市委党史工作办公室，中共吉安市青原区委，吉安市青原区人民政府编.赣西南青年的迫切要求纲领(1930 年7 月16 日)[A].东固·赣西南革命根据地史料选编(第2 册)[C].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