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国汉语传播模式值得世界借鉴——泰国汉语快速传播模式及其对汉语国际传播的启示

吴应辉 央 青 梁 宇 李志凌等

3年多来，课题组①2008年度国家社科基金项目“泰国汉语快速传播模式及其对汉语国际传播的启示研究”（批准号：08BYY018）课题组。组长吴应辉，副组长央青，成员有吴峰、许丹、谷陵、盛译元、李志凌、梁宇、宋飞、陈俊羽、符红萱、Uthaiwan〔泰国〕、冯忠芳〔泰国〕、潘素英〔泰国〕、龙伟华〔泰国〕、黄德永〔泰国〕、王平祥〔泰国〕、肖舜良〔美国〕、廖山漫〔美国〕、叶婷婷〔马来西亚〕、黄金英〔缅甸〕、李瑞文〔缅甸〕、邹丽冰〔缅甸〕、赵紫荆〔缅甸〕、陈宝云〔新加坡〕。本文由吴应辉、央青、梁宇、李志凌等执笔。二十几位成员围绕“泰国汉语快速传播模式”和“孔子学院可持续发展问题”课题开展了广泛深入的研究，课题组组长及部分课题组成员数次前往泰国，深入泰国教育部、各类学校和国家汉办驻泰国代表处，开展了较为深入的调查研究。不同国别的课题组成员还分别从本国或他国的角度撰写了多篇泰国模式和孔子学院发展方面的论文。研究发现，泰国模式值得世界借鉴。下面就研究发现报告如下：

一、汉语在泰国快速传播

泰国汉语教学起步较晚，但却实现了跨越式发展。1992年以前，汉语教学在泰国还没有取得合法地位。那时的汉语教学仅以零星的华文教学形式存在。即使到了本世纪初，泰国也只有几所大学，如宋卡王子大学、朱拉隆功大学、清迈皇家学院、南邦皇家学院等少数高校和易三仓集团的几所中学、南邦育华学校等极少数中小学开设汉语课。可以说，泰国的汉语热是从2003年开始的，到2012年尚不足10年。

短短10年间，汉语快速进入泰国各类教育体系中，包括高等教育、基础教育、职业教育，甚至学前教育。开设汉语课的学校连年大幅度增长，一个只有6 500万人口的国家2011年居然有80万人学习汉语②中国国家汉办驻泰国代表处2011年2月提供数据。，学习汉语的人数占到了全国总人口的1．23%，近年来学习汉语的人数年均递增近10万人，而且这种趋势还在持续。参与汉语水平考试的人数累计已达56 万人次③中国国家汉办驻泰国代表处2011年2月提供数据。。“从2003年至2011年，应泰国教育部邀请，国家汉办共向泰国派遣了10批、累计5 769名汉语教师志愿者，但仍不能满足泰国汉语教学迅速发展的需要。”④中国国家汉办驻泰国代表处2011年2月提供数据。过去几年中，泰国接收中国汉语教师志愿者的人数基本上占到了国家汉办志愿者派出人数的近三分之一。2011年，开设汉语课程的各类学校约为2 000所。

目前，泰国各界都热情支持汉语教学，把汉语在泰国的快速传播现象置于汉语国际传播的全球视野中考察，我们会发现泰国汉语传播速度之快，发展状况之好，完全出乎人们意料，可谓汉语国际传播事业中的一个奇迹。

二、泰国汉语教学经验

泰国汉语教学也是世界汉语教学的一面旗帜，其推动汉语在国内传播的许多做法值得其他国家学习借鉴。现举要如下：

（一）对中国高度信任，积极推广汉语并接纳中华文化

随着中国国力的迅速上升，“中国威胁论”、“文化侵略”等论调在个别国家和地区有所抬头。然而，中泰两国之间却保持着高度互信，泰国对开展汉语教学和传播中华文化持非常积极的态度。不论是皇室，各级政府，还是不同的社会团体，包括不同的宗教派别都一致高度认同中国，认同汉语，认同中华文化。从前总理他信到现任总理英拉，虽内阁更迭数次，但对汉语教学的支持不变。过去10年中，泰国政府不仅在政策上十分支持汉语教学，而且历任总理、教育部长等政要亲自参加汉语教学相关活动，经媒体宣传后对泰国民众产生了潜移默化的鼓励学习汉语和中华文化的导向作用。最近新上任的教育部长素查博士在2012年1月25日发布的教育政策中非常明确地提出，鼓励有潜质的青年参与国内和国际竞争，对其教授英语和汉语，①Prof．Dr．Suchart Thada－Thamrongvech（2012）Policies of Ministry of Education，Minister of Education（教育部部长政策，泰国教育部素查博士、教授，2012年1月25日发布），泰国教育部基础教育委员会提供。又在不同场合明确提出要使开设汉语课程的学校从目前的2 000 所左右增加到5 000所，并计划每年从中国引进5 000名汉语教师志愿者②据泰国教育部苏拉拉副次长1月31日在泰国教育部会见中国国家汉办代表团时介绍。。

（二）站得高，看得远，积极着手汉语教学顶层设计

泰国政府十分重视汉语教学，积极着手汉语教学的顶层设计，从提高国家竞争力的战略高度认识汉语教学，并制订了《泰国促进汉语教学，提高国家竞争力战略规划》。“泰国教育部围绕以下方面做了大量工作：制订了汉语在泰国推广的规划，支持各级教育机构开展汉语教学，指导孔子学院（课堂）工作；研究和开发本土化教材；制订泰国师资培训计划、汉语教师标准、课程标准、教材研发计划；建设汉语教学网络平台；组织、管理和推广汉语相关考试等。作为政府职能部门，泰国教育部总揽全局，对汉语在泰国传播的各方面、各层次及各种要素进行了统筹协调，明确了发展目标，制订出正确的发展战略，实现资源共享，提高了传播效率，起到了顶层设计的作用。在政府绘制蓝图的统领下，泰国基础教育、中高等教育等各领域的汉语教学得以迅速发展。”③央青（2011）泰国汉语快速传播对其他国家顶层设计的启示，《西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第2期，第56页。

（三）积极推动汉语教学进入主流教育体系

泰国教育部从2004年开始就将汉语列入高考的外语考试科目，并在教育部基础教育委员会、私立教育委员会和高等教育委员会明确具体部门和专人负责统筹协调相应系统所属学校的汉语教学，同时要求全国各府都要设立汉语中心，负责协调指导本府汉语教学。到2012年2月底，全国已成立了38个汉语教学中心。教育部还明确要求各地学校就近组成汉语教学互助网，努力推动校际之间汉语教学在教师、教材、图书、教具等方面的资源共享和互相帮助，以期普遍提高各校汉语教学水平。此外，教育部还鼓励各“学校互助网”经常举办各种汉语比赛等推动汉语教学的活动。这些措施对推动汉语教学进入主流教育体系发挥了积极作用。

此外，孔子课堂的体制创新对推动汉语教学进入主流教育体系也发挥了很好的示范作用。在泰国，公立中小学孔子课堂设立在什么学校由教育部基础教育委员会决定，孔子课堂的有关工作直接由教育部领导（泰方体制）。这种体制确保了泰国孔子课堂主要建在名校，这对其他中小学开展汉语教学产生了很好的示范作用。

（四）投入大量经费解决汉语教学中的实际问题

泰国在汉语教学方面的大量投入，无论是政府财政投入还是民间投入都值得其他国家借鉴。过去10年中，泰国历届政府都十分重视在泰国开展汉语教学工作，即使在政局动荡的时期，政府也积极增加财政投入，支持开展汉语教学。前总理他信专门设立的总理奖学金用于资助泰国优秀学生到中国留学；2006年8月，“看守政府副总理素拉革提出的‘促进汉语教学预算案’在22日的政府每周例行会议上获得批准。这项预算案计划在2006—2010年间增拨5．29亿泰铢（约合1．3亿人民币），用以提高泰国的汉语教学水平，让学生和公务员可以接受高质量的汉语教育。”①国际广播电台吴若蕾报道，国际在线专稿，2006年8月23日，19：17：22。此外，接收中国汉语教师志愿者，泰方要负责志愿者的住宿和每月300美元的生活补助，按每年接收1 200名志愿者、发放10个月的生活补助计算，仅此项补助泰方每年就需支出360万美元，约合人民币2 200多万元。而除此之外，还有本土汉语教师培养培训、赴华留学专项奖学金和汉语教材出版等许多汉语教学相关经费投入。对于一个只有6 500万人口的发展中国家来说，能在汉语教学方面有如此大的投入实属不易。

除政府投入外，泰国民间对汉语教学的投入也十分踊跃。我们在调查中发现，华侨崇圣大学是泰国华人捐资创办的，东方大学孔子学院非常典型的中国园林式建筑全部是当地华人华侨社团捐助建设的，川登喜皇家师范大学素攀分校和孔敬大学都自筹经费建盖了孔子学院专用大楼，明满学校（泰国东部帕塔雅著名华校，在当地华人华侨中颇有影响，1 800多名学生全部学习汉语）利用当地华商捐款建盖了设施一流的教学大楼，为进一步开展汉语教学创造了良好条件，此类案例不胜枚举。可以说，民间筹资、捐资开展汉语教学在泰国蔚然成风。

（五）与中国紧密合作解决汉语教学中的瓶颈问题

由于1992年以前汉语教学长期受到压制，汉语人才培养出现了严重的断代现象，加之人才的培养需要较长的周期，因此，虽然过去10年中泰国政府十分重视汉语教学，但泰国依然是一个汉语教学基础十分薄弱的国家。和世界其他国家的状况一样，汉语教师、教材和教学法是制约泰国汉语教学又好又快发展的瓶颈问题。为了解决这些问题，“泰国教育部领导多次与我国教育部和国家汉办领导商谈泰中两国教育交流及支持泰国开展汉语教学有关问题。中泰两国教育部2003年签署了两国教育交流备忘录，其中就有关于在泰国汉语教学领域加强合作的条款。2006年1月11日，两国教育部又在曼谷签署中泰两国教育合作协议，以全面推动两国之间在教育领域，尤其在支持泰国汉语教学方面的长期友好合作。①中泰签订教育合作协议全面推动汉语教学发展，新华网，www．xinhuanet．com，2006年1月13日，中新社曼谷1月11日电，记者罗钦文。根据签署的教育合作协议和双方的会谈成果，中国教育部将采取一系列政策和措施，支持泰国汉语教学，把泰国汉语教学办成国外汉语教学的典范。这些政策和措施主要包括五项：一是针对泰国2008年前在2 000所中小学开设汉语课程的政策，中国决定根据泰国的需要每年支持一定数量的泰国教师到中国进行短期培训；二是今后5年中国向泰国百名具有大学学历的汉语教师提供定向培养的中国留学奖学金，中国每年派出500名志愿者到泰国任教，并派出优秀教师作为教学顾问，赴泰国指导汉语教学工作；三是中方将与泰方合作研究制订适合泰国中小学使用的汉语教学大纲，以及经泰方认可后供泰国中小学使用的汉语教材；四是中方将与泰方合作设立汉语考点，在泰国举办汉语作为外语教学的能力考试，泰方同意将中国的对外汉语教师能力考试作为泰国汉语教师资格标准考试；五是为配合泰国教育部的汉语教学工作，中国全力支持泰国于2006年3、4月间举办的泰国汉语大会，在会议期间举办有关教育展览、教学观摩以及有关演出等活动。”②吴应辉、杨吉春（2008）泰国汉语快速传播模式研究，《世界汉语教学》第4期。

回顾5年前中泰两国教育部所签协议的主要内容，如今多已实施，有的项目实施得比协议规定的还好，如在解决泰国汉语教师严重短缺问题方面，在国家汉办的大力支持和配合下，泰国教育部牵头承担了汉语教师整体引进工作，统一从中国引进志愿者汉语教师，然后再由教育部分配给需要汉语教师的学校。汉语教师志愿者项目，协议里规定的是每年选派500名，但事实上从2006年开始就已达到650名，此后逐年快速增长，2010年和2011年分别达到1 200名。试想，如果没有泰国教育部主导，各校各自为政，一年要从中国引进1 200名汉语教师志愿者将会十分困难。在解决汉语教师短缺问题方面，泰国一方面从中国引进，另一方面加强对本土汉语教师的培训。泰国教育部每年都组织大批汉语教师到中国进修，从2003年的数十人到2007年的300多人，所需往返旅费（公立学校）由泰国政府承担，在华食宿、学费、考察等费用由我国国家汉办提供。①吴应辉、杨吉春（2008）泰国汉语快速传播模式研究，《世界汉语教学》第4期。

在解决教材缺乏问题方面，泰国教育部发挥了重要作用。由于泰国汉语教学中目前碰到的最大问题是没有比较合适的教材，许多教师不得不自编，或选择一些从中国带去的教材复印给学生使用，各校使用的教材可谓五花八门，有很多方面不太适合泰国学生，如没有泰文注释，内容与泰国社会文化无关等。泰国教育部2005年7月曾委托云南师范大学为泰国编写中小学汉语教材，后来又委托我国高等教育出版社为其编写出版中小学汉语教材《体验汉语》。②吴应辉、杨吉春（2008）泰国汉语快速传播模式研究，《世界汉语教学》第4期。上述教材通过版权转让在泰国出版后，大大缓解了泰国汉语教材缺乏问题。可以看出，泰国教育部已经超前做了大量准备工作以解决这一瓶颈问题。

（六）名校名人引领，助推汉语教学热潮

名校开设汉语课对其他学校发挥了良好的示范作用。泰国汉语教学开展范围之广令很多中国人难以想象。泰国名校如朱拉隆功大学、法政大学、农业大学、清迈大学、皇太后大学、宋卡王子大学和东方大学等高校率先开设了汉语专业或汉语课程；易三仓集团所属学校、吉拉达学校（在泰国具有极高声誉的王宫学校）、玫瑰园中学（校友中出过8任总理，被誉为社会精英摇篮）、普吉中学（泰南部首屈一指的百年名校）、岱密中学（具有110多年历史，坐落于泰国著名佛寺岱密金佛寺内）和罗勇中学（创立于1899年的历史名校）等著名中小学率先开设了汉语课；建立了孔子学院或孔子课堂的学校也多为泰国最负盛名的学校。

名人学习汉语、推动汉语教学也是泰国汉语教学的一大特色。诗琳通公主坚持学习汉语30年，并用汉语著书立说，对泰国民众学习汉语也产生了潜移默化的积极影响。前教育部长乍得龙一直坚持学习汉语至今，据说现在已经能讲一口流利的汉语。曼谷岱密寺高僧赵昆通猜大师甚至还担任岱密中学孔子课堂理事会泰方主席，并充分利用自己在佛教界及社会各界的影响大力推动包括佛教界在内的社会各界人士学习汉语。这些名人、政要的引领和支持对推动泰国汉语教学产生了重要作用。

名校开设汉语课程使许多学校争相效仿，而名人学习汉语并参加各种汉语及中华文化活动则潜移默化地影响了千千万万的民众。这种名人名校的引领效应与“蝴蝶效应③“蝴蝶效应”是指在一个动力系统中，初始条件下微小的变化能带动整个系统的长期的巨大的连锁反应。“蝴蝶效应”源于美国气象学家洛伦茨对天气预报的研究，本意是指，一只亚马逊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如果扇动翅膀扰动了空气，可能会引起大气环流的一系列逐渐放大的连锁反应，最终可能引起美国德克萨斯的龙卷风。”极其相似，其行为虽产生于个体，发自于局部，是微不足道的，但对全泰国汉语热潮的形成所产生的连锁影响是巨大而深远的。

三、泰国汉语传播进程中尚待解决的若干问题

（一）顶层设计执行力有待加强①央青（2011）泰国汉语快速传播对其他国家顶层设计的启示，《西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第2期，第56页。

泰国政府在推动全国汉语教学的顶层设计方面相对于其他国家来说是领先的，但汉语教学的第一个五年规划（2006—2010年）中规定的许多项目并没有完成，究其原因，一是规划的科学性和可操作性还有待提高；二是由于这五年中正值泰国党派纷争，政局动荡，教育部长频繁更迭，以致在规划的落实方面执行不力，规划中的一些项目并未得到认真落实，以致于目前还在实施第一个汉语教学五年规划……，因此，泰国汉语教学顶层设计的执行力还有待加强。

（二）传播体系有待完善

泰国试图建立完整的汉语传播体系，如教育部基础教育委员会、私立教育委员会和高等教育委员会均有专人负责各自委员会下辖学校的汉语教学事务；要在全国76个府各建一个汉语中心；积极与中方合作建立孔子学院和孔子课堂，并与中方一起努力将其建成辐射周边地区的汉语教学示范中心等。但这个体系尚待完善，如泰国教育部没有一个统领汉语教学的专门的汉语教学管理机构，以致于教育部内部的汉语教学条块分割、互不统属、各自为政，这种状况不利于全国汉语教学的统筹协调、资源共享和优势整合。因此，有必要在教育部建立一个汉语教学的管理机构，以便领导协调全国汉语教学。此外，全国基层的汉语教学指导服务体系也基本还未建立。

（三）本土教师培养亟待加强，教师职业吸引力有待提升

在泰国，不论高校还是中小学均缺乏大批汉语教师。可以说，中国的汉语教师志愿者支撑起了泰国汉语教学的半壁江山。然而，泰国目前开设汉语课程的学校还在快速增加，最近新上任的教育部长明确要求加快汉语教学发展步伐，要求尽快实现5 000所学校开设汉语课程的目标②2012年从泰国教育部获悉此汉语教学新动向。，这就是说将有3 000所新开设汉语课的学校需要配备汉语教师③泰国目前开设汉语课程的学校约2 000所。，按一个学校两名汉语教师计算，泰国未来几年至少需要新增汉语教师6 000人。如此大的汉语教师缺口，不可能都由中国派遣汉语教师志愿者解决，泰国一方面应该加大本土汉语教师的培养力度，另一方面要吸引更多有足够汉语教学能力的泰国人加入到汉语教师队伍中来。泰国的正式教师属于国家公务员，享受较好的福利，如一人当教师公务员，无医疗保障的家庭成员都可享受公费医疗待遇，但新参加工作的青年人工资待遇却很低。以本科毕业生为例，目前每月工资仅为9 000泰铢左右，大致相当于人民币1 600元，在曼谷等物价较高的城市，如此低的收入很难维持基本生活。而从事商贸、旅游和翻译等其他职业的汉语人才工资收入却高得多。这就导致许多本土汉语人才不愿从事汉语教师职业。由此看来，要吸引更多的汉语人才加入汉语教师队伍，青年教师待遇有待提高。

（四）高质量本土化汉语教材亟待研发，汉语教材知识产权有待保护

本土化语言教材是指从某一国家或地区学习者的特点和需要出发，以满足特定国家或地区学习者的学习需要为目标而设计、编写和制作的某一语言作为外语或第二语言教学教材。本土化汉语教材应包含如下四个要素：一是教材容量本土化。教材容量要与该国教育体制、教育政策相衔接。如要针对周学时、选修课、必修课以及是否为升学考试科目等因素合理安排教材容量。如国家规定，每周汉语教学学时为2学时，但编出来的教材却与国内每周10学时的综合汉语的教材容量相当，一本教材教几个学期还教不完，这样的容量显然不合适；二是生词注解母语化。本土化教材，尤其是初、中级教材应该用学生母语标注词义，以便学生自学和准确理解汉语词汇；三是难点讲解对比化。对语言点注释时，应通过汉语和该国通用语言的对比，让学生深刻领会两种语言的异同；四是部分话题本土化。教材中除中国相关话题之外，还应该适当编入一些学生熟悉的本土化话题，在学习汉语的过程中不仅学习了解中国文化，也可以学习了解本国文化，而且还可激发学生的学习兴趣。

目前泰国使用的汉语教材主要有《体验汉语》、《泰国人学汉语》、《快乐汉语》、《实用汉语教程》、《汉语教程》、《创智汉语》、《汉语乐园》、《中文》和《快乐学中文》等20余种，但缺乏真正的泰国本土化教材，多数是国内专家编写的通用型对外汉语教材的泰译版，或中外合作编写、本土化特色不明显的泰语注释汉语教材。

可以说，目前泰国汉语教材种类不少，但能真正称得上本土化的泰国汉语教材基本没有。因而，泰国急需编写出符合泰国国情，适应不同类型汉语教学需要的真正的本土化汉语教材。

此外，与汉语教材相关的版权保护问题也值得引起注意。目前泰国学生不愿意花钱购买而是复印教材的现象比较普遍，这种侵犯知识产权的做法可能影响教材编写者的积极性，并最终影响泰国汉语教材研发整个产业链的健康有序发展，希望泰国教育部引起重视。

（五）高校汉语教学相关学科建设亟待加强

一个国家汉语教学要实现长期可持续发展，必须有汉语教学学科的强有力支撑。目前泰国汉语教学的总体情况是基础教育中的汉语教学欣欣向荣，但高等学校中的学科建设相对薄弱。目前只有个别大学开设汉语教学硕士专业，完全没有汉语教学的博士专业，专注于汉语教学研究的专家尚不多见。因此，泰国高校的汉语教学学科尚不能对全国汉语教学提供理论方法指导和应用领域的资源支撑。应该在目前学科基础较好的学校集中投入人力财力，加快汉语教学学科建设，既为泰国汉语教学提供智力支持，又培养大批高层次汉语教学和研究人才，为泰国汉语教学的长期可持续发展形成持久的支撑。

四、泰国启示——世界可以向泰国借鉴什么？

（一）顶层设计对一个国家的汉语传播至关重要①央青（2011）泰国汉语快速传播对其他国家顶层设计的启示，《西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第2期，第58页。

1．顶层设计能快速推动汉语传播

符合一国实际和客观规律的顶层设计对汉语在本国的传播有巨大的推动作用。顶层设计强调定位上的准确，传播结构上的优化，功能上的协调，教学资源上的整合，因此会自上而下，产生覆盖全国的影响力，能避免个人经验带来的失误，极大地提高传播效率。顶层设计对师资、教材等汉语教学资源紧张的国家意义尤其重大。

2．顶层设计人员来源要广泛，有代表性

要特别重视来自第一线的专门人才和汉语教学领域的专家，用系统论的方法论指导实践，要广泛征求意见，反复求证完善，使之既有前瞻性，又有可操作性。

3．顶层设计的生命力在于执行

没有准确到位的执行，汉语传播的顶层设计就会流于形式，遥不可及。制订战略与实施战略之间往往存在着差距，由于各个教育层次对目标缺乏深刻的认识，或者没有建立各层次评价指标，就会造成执行的困难。战略的精髓在于行动，也就是说，战略不仅要指出期望的汉语传播结果，而且要描述如何去实现这些结果。制订行动方案是缩小目标和当前状况之间差距所必需的行动，顶层设计者必须确定实现汉语传播目标值所需的战略行动方案，并为每个方案提供需要的人力、物力和财力等资源。

4．顶层设计要强化可控性

顶层设计应注重从目标、措施到结果的过程控制，可以从分层设计和执行力的保障着手达到可控性。各层次教育区、各职能部门围绕核心目标，进行递归式的子系统的顶层设计，使全国上下的汉语传播目标形成一个相互支撑、相互衔接的金字塔体系，真正形成一股合力，直指塔顶。执行力保障是最困难却又最重要的环节，要建立各个层次的评价考核指标，形成一个支撑和巩固顶层设计的执行机制。

总之，有了顶层设计，就在汉语推广的可能性与现实性之间绘制了一幅蓝图，在社会各方的共同努力下，当每一个环节的标准与汉语推广的任务都执行到位时，就会产生顶层设计所预期的整体效应。

（二）争取有对象国政府的大力支持，应该成为推动汉语加快走向世界的首要策略

需求是语言传播的内因，是语言传播有无可能发生的决定性因素，但外因也会对传播的状况产生影响。泰国汉语传播过程是一个很好的案例，在1992年之前半个多世纪的漫长时间里，由于泰国外交需要等种种原因，当时的泰国政府采取多种政策打压汉语教学，以致于出现了泰国汉语人才断代的严重后果。泰国政府1992年确立了汉语教学的合法地位，但此后近10年中汉语教学发展依然十分缓慢。进入新世纪以后，泰国历届政府充分认识到中国快速发展的现实，并对未来的中国充满信心，于是高度重视开展汉语教学，启动了一系列措施，在全国各级各类学校推动汉语教学。泰国汉语传播之所以短期内就实现了跨越式发展，主要原因还应该归功于政府推动。不论对汉语教学的压制还是支持，都是政府决策所致，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泰国个案说明，一个国家的政府对推动一门外国语在该国的传播发挥着非常关键的作用。因此，争取对象国政府对汉语教学的大力支持，应该成为推动汉语加快走向世界的首要策略。

（三）汉语推广和中国国际经贸发展具有紧密的相关性

根据本课题组成员的研究，过去10年中，中泰贸易额与学习汉语的人数具有密切相关性。研究发现，中泰贸易总额每增长1亿美元，泰国学习汉语人数就增长2 000人。泰国的情况可能只是个案，但学习汉语人数与两国经贸量呈正相关关系的结论是完全成立的。贸易量的增加会促进学习汉语人数的增加；反过来，我们也可以做一个大胆的猜想，一个国家学习汉语人数的增加将会间接促进该国与中国之间贸易量的增加，中国与某个国家的贸易量与汉语在该国的传播会形成良性互动关系。

（四）中外合作是汉语教材本土化的有效途径①梁宇（2012）《体验汉语中小学系列教材》在泰国的快速推广对国际汉语教材本土化的启示，《汉语国际传播研究》第1辑，北京：商务印书馆。

《体验汉语中小学系列教材》（以下简称《体验汉语》）在泰国快速推广的成功案例对国际汉语教材本土化提供了一些启示。

近年来，泰国的汉语教学得到了迅猛发展，这种发展势头带动了泰国汉语学习者对本土化教材的诉求。为了解决泰国汉语教材短缺的“瓶颈”问题，泰国教育部于2005年先后委托云南师范大学和高等教育出版社（以下简称“高教社”）编写泰国中小学汉语教材。高教社于2005年底启动了《体验汉语》泰国项目。在泰国教育部和国家汉办的共同推动下，该套教材于2007年成功进入泰国国民教育体系，当年超过15万泰国中小学生使用了该套教材。2010年2月，该套教材经过泰国教育部审查核定，正式列入泰国中小学教材目录，成为历史上第一套进入对象国基础教育教材目录的汉语教材。据2010年统计，每年来自1 000所中小学的30万泰国学生在使用该教材以及“体验汉语互动学习系统”，同时，20个体验汉语中心在泰国建成。2010年该套教材在泰国印制总册数为30多万册，教材销售码洋折合人民币1 000多万元。《体验汉语》获得了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双丰收，并对教材本土化进行了有益的探索和尝试。

《体验汉语》形成了研发、生产、培训、服务、物流、仓储和营销整条出版产业链的本土化，成为教材本土化、出版物“走出去”的典型案例之一。这个典型案例还告诉我们，在全球化背景下，开发一个本土化汉语教材项目，要善于发现本土化新兴市场，适当编入本土化内容，建立本土化服务体系，实施本土化营销策略。只有思维全球化、行动本土化才能真正融入当地教材市场，真正实现教材本土化。

这个案例对汉语教材“走出去”有如下五点启示：

（1）中国出版企业应该也完全有能力在国际汉语教材开发和市场化方面发挥主力军作用；

（2）汉语教材“走出去”必须以商业眼光敏锐洞察国际汉语教材需求；

（3）汉语教材“走出去”要努力促成政策导向和市场运作的良性互动；

（4）国际合作出版能够实现优势互补；

（5）汉语教材“走出去”必须充分重视教材内容适当本土化。

（五）国家汉办在海外设代表处可为汉语国际传播发挥重要作用

汉语在泰国快速传播由许多因素共同促成，但国家汉办驻泰国代表处也发挥了重要作用。在课题调查中我们注意到，国家汉办驻泰国代表处在传达落实国家汉办暨孔子学院总部有关指示精神，代表国家汉办暨孔子学院总部组织协调泰国孔子学院、孔子课堂工作，对汉语教师志愿者管理及服务，与泰国政府、学校及其他机构协调，组织开展丰富多彩的汉语教学和中华文化活动，调研泰国汉语教学状况等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从国家汉办驻泰国代表处对泰国汉语传播发挥积极作用的个案中可以看出，国家汉办在海外设代表处可为一个国家或地区的汉语传播发挥重要作用。当然，不同国家和地区情况不同，应因时因地制宜。此外，为使国家汉办驻某国代表处能够更好地发挥作用，国家汉办有必要进一步明确海外代表处的职责和权限，使之明确定位，开展工作时有据可依，同时也可以使孔子学院、孔子课堂等汉语传播机构准确理解自身与海外代表处和国家汉办暨孔子学院总部的关系，以使各自工作更加有序高效。

（六）孔子学院和孔子课堂的意义远远超越了汉语教学，应该加大投入建设

课题组在对泰国汉语传播情况调查中发现，孔子学院和孔子课堂的功能远远超越了汉语教学，除开展大量汉语教学之外，每年都举办大量丰富多彩的中华文化活动。以清迈大学为例，2011年除了为5 005人开设了不同形式的汉语课程之外，还举办了42场文化活动，先后有23 041人参加了文化活动。事实上，泰国孔子学院已经成为中华文化海外交流的平台。有的孔子学院和孔子课堂多次接待中泰两国领导人、皇室成员、社会名流参观访问，产生了广泛的社会影响，如朱拉隆功大学孔子学院、岱密中学孔子课堂便是如此。岱密中学孔子课堂所总结的“小课堂，大视野；小课堂，大外交；小课堂，大舞台；小课堂，大历史”就很好地概括了孔子课堂和孔子学院对汉语教学的超越。更有典型案例，泰国王宫里的学校——吉拉达学校也建立了孔子课堂，使汉语和中华文化走进了王宫。在这么特殊的场所建立孔子课堂，其意义远远超越了汉语教学，已经成为中泰互信友好关系的象征。

从泰国的个案可以看出，孔子学院和孔子课堂的健康发展在中国加强人文交流和公共外交方面发挥着正式外交活动很难发挥的重要作用。我们应该加大投入，在世界各国有需求的国家和地区大力发展孔子学院和孔子课堂，更好地服务我国的整体和长远外交战略，同时也为增进中国与世界的交流、理解与友谊发挥更大的作用。

（七）汉语成为一门全球性语言完全可能

课题组成员在泰国调查时发现，许多中小学生都能讲一些汉语，甚至幼儿园3—4岁的孩子也能用简单的汉语跟我们打招呼，使我们对汉语在泰国的传播效果深感振奋。汉语从中国走进泰国，并在泰国快速传播，堪称当今汉语走向世界的一面旗帜，向我们展示了汉语成为泰国流行语言的美好前景，增强了我们努力推动汉语走向世界、使汉语成为一门全球性语言的信心。汉语在泰国的快速传播不过10年，在普通民众中就如此流行，试想，如果这种趋势持续30年、50年、100年……，如果汉语在世界各国的传播都像在泰国一样，汉语总有一天会像今天的英语一样成为一门流行的国际通用语言。

虽然目前汉语还不是全球性语言，达到这个目标也许还有相当长的路要走，但是，实现这个最终理想并非不可能。汉语在泰国的快速传播、良性发展，让我们看到了汉语国际化的潜力和发展趋势，也让我们知道，语言传播的根本动因在于因需求而产生的传播价值，只有语言传播力才是影响传播效果的最终决定性因素。泰国近10年来汉语快速传播的事实正说明了这一点。深厚的社会化语境、开放的政策环境、顺畅的传播通道等，是推动汉语国际传播顺利开展的几个关键因素。我们应该看到，“国家硬实力是语言国际传播的决定性因素”①吴应辉（2011）国家硬实力是语言国际传播的决定性因素——联合国五种工作语言对汉语国际传播的启示，《汉语国际传播研究》第1辑，北京：商务印书馆。，汉语能够走向世界的支撑条件是中国经济社会的持续发展。因此，只要我们理性看待汉语在国际上的地位，及时总结和发现现实问题，建立行之有效的宏观战略构想，依靠中国国力的持续增强、国际地位的不断提升和举国上下的长期不懈努力，一定可以让汉语走遍全世界，成为一门全球性语言。②李志凌（2012）泰国汉语快速传播对汉语成为全球性语言的启示，《汉语国际传播研究》第1辑，北京：商务印书馆。

李志凌（2012）泰国汉语快速传播对汉语成为全球性语言的启示，《汉语国际传播研究》第1辑，北京：商务印书馆。

梁 宇（2012）《体验汉语中小学系列教材》在泰国的快速推广对国际汉语教材本土化的启示，《汉语国际传播研究》第1辑，北京：商务印书馆。

吴应辉（2011）国际硬实力是语言国际传播的决定性因素——联合国五种工作语言对汉语国际传播的启示，《汉语国际传播研究》第1辑，北京：商务印书馆。

央 青（2011）泰国汉语快速传播对其他国家顶层设计的启示，《西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第2期，第58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