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自由主义理论及其实践的悖论剖析
2012-04-13李炎
李炎
(淮南联合大学 思想政治理论课教学部,安徽 淮南 232038)
新自由主义是资本主义意识形态从国家垄断资本主义向国际垄断资本主义转化的必然结果与政策主张,其本质是推动以西方发达国家为主导的全球资本主义化。新自由主义的最新完成形态是“华盛顿共识”,“华盛顿共识”也被称为新自由主义与当今全球化的纲领学说和重要原则。其理论“精髓”可以概括为“三化”和“五个更少”。“三化”指的是自由化、私有化和市场化;①蓝庆新:《新自由主义的失败与美国金融危机的启示》,《南京社会科学》2009年第1期,第23页。“五个更少”指的是更少的政府支出、更少的税收、更少的财政赤字、更少的货币扩张和更少的政府干预。②胡代光:《评析新自由主义倡导的政策实施问题》,《福建论坛(人文社会科学版)》2004年第3期,第4页。新自由主义经济思潮有其合理之处,不能因为它本质是资本主义意识形态而全盘否认,但必须彻底弄清它的错谬之处,如此才能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为此,我们需要对新自由主义的理论缺陷及其实践后果作进一步剖析。
一、新自由主义改革的预期同实际成效之间形成着巨大的反差
新自由主义的起源可以追溯到米塞斯1920年的《社会主义国家的经济计算》一文。米塞斯断言,社会主义国家不可能有合理的经济计算,不可能实现资源的合理配置。③吴易风:《略论新自由主义及其影响》,《当代社会主义》2004年第2期,第79页。米塞斯的忠实追随者哈耶克,以及后来的弗里德曼、卢卡斯等人从不同的角度丰富和完善了新自由主义理论体系。但从总体上看,新自由主义就经济领域和经济理论而言,其核心宗旨是:让社会上人人都有平等权利进入和参与市场,自由行动,结果通过市场价格体系的调整作用,就能使各个市场的供给与需求正好相等,资源得到充分利用和合理配置,人们各自满意,整个社会经济将会沿着均衡的轨道稳健、持续地向前发展。④胡代光:《评析新自由主义及其实施的后果》,《当代经济研究》2004年第2期,第17页。
诚然,新自由主义刚开始推行确实缓解了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内部矛盾。但是从全球范围看,各种根本性的矛盾不仅没有解决,反而加深。经济增长速度降低、贫富分化加剧以及世界经济结构性矛盾加深是新自由主义的严重后果,而这些又成为了导致这次全球性金融和经济危机的基础原因。⑤朱安东:《新自由主义模式与危机根源》,《人们论坛》2009年第3期,第28页。从世界范围来看,新自由主义给发展中国家和“经济转型”国家带来巨大的灾难,比较典型的有三类重灾区。第一类是新自由主义的实验场——拉美地区。拉丁美洲国家在20世纪50—70年代的30年里,经济平均增长速度为5.6%,但到了70年代末80年代初,经过新自由主义改革后,其经济改革虽曾取得一定的成效,但最终带来的是金融危机频发、经济衰退、两级分化、社会发展缓慢和民族企业倒闭。第二类是东欧地区和俄罗斯。东欧国家和俄罗斯接受新自由主义“休克疗法”的最终后果是,经济长达数十年倒退,失业率高居不下,贫富分化严重,社会动荡,犯罪率明显提高。第三类是亚洲地区。亚洲国家经济在政府引导和国内强有力投资带动下,取得长期、持续、稳定的增长,但在西方新自由主义影响下,一些国家过早、过度地开放金融市场,放松对金融市场的监管,结果爆发了一连串严重的金融危机,致使几十年发展积累的成果一夜间化为乌有,造成了难以估量的损失。
通过对新自由主义实施后果的简要分析,可以看出新自由主义对发展中国家和广大的劳工阶层而言决不是走向幸福、自由和繁荣的坦途,而是充满剥削、束缚和陷阱的艰辛之路。为此,我们需要对新自由主义理论及其造成严重后果的原因作进一步的分析。
第一,新自由主义经济理论只有在一定历史条件下才能发挥作用,不可能具有普适性,更不可能放之四海而皆准。新自由主义经济理论思潮是当代资本主义发展的产物,是资本主义内部凯恩斯主义失灵和外部社会主义运动发展处于低潮共同作用的结果。可以说,新自由主义是一种适应现代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理论。而在当今多样化世界里,由于每个国家的历史文化传统、发展阶段、现代国情不同,新自由主义经济理论不可能适应所有不同类型的国家。而西方发达国家向世界各地兜售的却是同一种经济理论,把不具有普适性的经济理论当做“绝对真理”向世界各地推广,由此可以看出西方发达国家的“傲慢与偏见”。①路爱国:《坚持马克思,反对新自由主义》,《思想理论教育导刊》2006年第3期,第33页。
第二,新自由主义神话市场经济,推崇市场万能论。不可否认,市场经济在资源配置中发挥着基础性作用,新自由主义经济理论也包含了一些合理的成分,例如,主张减少政府对经济的直接干预,提高政府的服务效率和加强市场法制化建设等等。但是市场经济毕竟不是万能的,市场经济本身也存在着种种不足和负面效应。新自由主义过分强调经济市场化和金融自由化,要求发展中国家放开资本市场和金融监管,而对刚刚踏入市场经济的国家而言,巨大的国际金融自由流动往往带来严重的经济和社会后果。
第三,新自由主义所主张的经济社会内容以及所坚持的目标与普遍认同的人文道德规范极不适应。近几十年来不断加强的历史发展趋势是:社会生活国际化,经济、文化、科学和其他方面交流不断加深,经济领域、商品生产和服务的直接领域里及国际关系领域一体化的进程不断加快,调整国内关系和国际关系的共同准则正在成熟。这些趋势从长远来看是不可逆转的,它能够促进生产力的发展和世界财富的增长。这种趋势还可能潜在地促进地球上的各民族生活条件的明显改善和极端贫困的大幅减少,阻止或降低国家之间和国家内部差距的扩大,促进各国之间的接触及相互理解,加强各种文化的和文明的和谐合作与相互丰富。②[俄]C.A.坦基扬:《新自由主义全球化》,王新俊等译,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2008年,第119页。但是,新自由主义正在把经济主义统治作为最高目标、最高价值,经济成功以及成功的体现——金钱加以推广和传播。它赋予了经济对善的最高评价地位,将其作为评价个人、集团和社会的身份以及道德的最高标准看待。经济活动不再以人为本,而人的生存是以经济为本。持有这种发展理念所进行的改革必然会带来种种消极后果。
二、新自由主义在西方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使用双重标准
新自由主义从经济全球化和“市场万能”的角度迫使发展中国家和“经济转型”国家放松对资本市场和金融市场的监管,主张商品、资本、货币的跨国自由流动。在西方发达国家及其国际组织要求发展中国家彻底执行新自由主义时,他们自己却通过政府补贴、非关税壁垒、劳工标准等措施,实行贸易保护主义。从中可以看出,新自由主义带有明显的功利性色彩,具有极大的虚伪性和欺骗性,这种虚伪性和欺骗性在全球化背景下,在对待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所使用的双重标准中,表现得淋漓尽致。而这种双重性的存在有其深层的内在原因。
在理论层面,新自由主义所主张的建立在比较优势基础上的国际分工和自由贸易理论本身就存在着缺陷。这一理论强调各国的要素禀赋不同,只有各自根据比较优势进行专业化生产,才能最大限度地提高资源配置效率。但比较优势理论是建立在特定的假设和对现实的抽象概括的基础上的。它假设生产要素在国际上是自由流动的,但并不考虑运输的成本;比较优势是静态的、独天独厚的,不能从一个国家转移到另一个国家;它根据劳动价值论,即认为劳动力投入量和效率是生产成本的主要决定因素。①[美]罗伯特·吉尔平:《国际关系政治经济学》,杨宇光等译.北京:经济科学出版社,1989年,第199页。优势理论也不考虑贸易和投资的政治约束,它假设国际关系基本上是和谐的。然而,当今世界经济运行的现实,是无法满足上述种种理论假设的。在现实经济中,一些生产要素流动是受控制的,如劳动力、核心技术等。比较优势也不是静止的,它可能随着技术竞争而发生转移。这就使得现实新自由主义国际经济理论所描绘的经济图景面临政治上的困境。从而也能很好地解释为什么西方发达国家一边鼓吹自由贸易,一边却在不折不扣地实行贸易保护主义。比较优势和全球化理论的真实含义可以一目了然。
在国家利益层面,无论是过去的自由主义、凯恩斯主义还是现在的新自由主义都是为西方发达国家的国家利益服务的。这些所谓的经济理论或意识形态的发展演变都源于国家利益的变化和需要。从昔日的英国到现在的美国,都绝不是自己制定的表面上公正无私的理论、规则的忠实执行者。通常只有在确信自己具有竞争优势的时候,他们才愿意遵守自由主义的经济规则。反之,各种自由主义的理论便不再有人提起。20世纪80年代,当美国电子工业受到日本的挑战,航天工业受到欧洲的挑战,美国认为国内商业利益和经济利益受损时,他们的口号不再是自由贸易,而是“公平贸易”。于是带有重商主义色彩战略性贸易理论出笼了,美国开始对外国进口实行限制。
在意识形态层面,在西方经济学中,无论是国家干预主义还是新自由主义,都是为占统治地位的国家垄断资本主义和垄断资产阶级服务的意识形态。新自由主义本质上是适应国家垄断资本主义向国际垄断资本主义演变发展的产物,从根本上是维护资产阶级统治的。这是西方国家急于向外兜售新自由主义的真实用意。自由主义是19世纪自由资本主义的意识形态,它是代表新兴的资本主义国家的经济理论,与之相对应是政治领域的保守主义,国际领域的帝国主义。新自由主义在全球范围流行,同样是伴随着右翼的新保守主义政治潮流崛起,臭名昭著的帝国主义政策死灰复燃,摇身变为英美右翼政客公开鼓吹的“新帝国主义”。
三、新自由主义在理论上主张民主市场观同实践中推行独裁统治存在明显的矛盾
新自由主义提出“全球化决定论”,认为面对资本的全球化和金融国际化,国家的功能在趋于变弱,市场的作用在趋于变强,即国家让位于市场。可新自由主义政治经济学呼吁把国家逐出市场,反对政府直接干预市场和社会改良措施,同时,却又在实践中极力推崇需要极端独裁统治的政府以镇压反对派的以市场为导向的改革。这就形成了又一明显的悖论,而这种明显的悖论在拉丁美洲表现的尤为突出。
拉丁美洲国家在取得民族独立以后,其国民经济的发展长期以农产品和矿产品的出口为主要支柱,高度依赖于西方发达的工业国。1929—1933年的资本主义经济危机给拉美各国带来了沉重的打击,到20世纪30年代末期拉美各国开始致力于发展工业,以减少工业制成品的进口。相应地民族主义开始在拉美各国中占据主导地位,并在政府中占据了主要职能,意味着民族国家牢牢控制着政治、经济、社会等领域。像这样的民族主义政府,比较典型的有巴西的瓦加斯政府、阿根廷的庇隆政府和智利的阿连德政府。这些政府大部分都是通过民选上台执政的。他们上台以后,为了摆脱对外国的依附,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在经济上实现进口替代内向型发展战略,即用国内生产工业品取代外国的进口,实现自给自足,并逐步实现本国的工业化和现代化;在政治上用国家干预来实行大规模国有化,广泛进行土地改革,对外国工业品征收高额关税等。他们走一条独立自主的发展之路,改革的最终目标是实现全面、科学的马克思主义的社会主义。这种激进的改革不仅触动了拉美各国国内的右翼势力,而且动摇了西方发达国家特别是美国在拉美的根本利益。此时,西方发达国家忘记了新自由主义所谓把国家赶出市场、反对政府直接干预经济、国家应与市场分离等理论信条,而直接或间接干预别国内政,甚至参与推翻民选政府的勾当,为新自由主义在拉美的扩张铺平道路和扫清障碍。例如,1973年9月,美国中央情报局策动智利军人发动政变,推翻阿连德民选政权,建立了顺从于美国的皮诺切特政权。从中可以清晰看出,新自由主义所提倡的市场背后有着强大的政府作后盾,只要他们认为需要或在推行新自由主义过程中遇到阻碍,市场马上就会让位于国家,而不是新自由主义所说的民族国家或主权国家趋于灭亡的言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