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帝内经》与《史记》
2012-04-13张登本
张登本
(陕西中医学院,陕西咸阳712046)
《黄帝内经》与《史记》
张登本
(陕西中医学院,陕西咸阳712046)
Huangdi Neijing and Shiji
史记;黄帝内经;理论构建;成书
《黄帝内经》成书虽然晚于《史记》,但是《史记·扁鹊仓公列传》仅仅29个医学案例约1.1万字的内容,就与《黄帝内经》在征引医学文献名谓、行文格式、问对体例、医学术语、精气—阴阳—五行的哲学思想、疾病传变规律、“治未病”理念、“病人为治病之本”的观念、用“整体观念”阐述医学知识、10岁的年龄段划分、重视“胃气”在疾病预后变化中的意义、“杂合以治”的治病理念等12个方面具有高度的一致性。根据其中所传载的医学信息,提示司马迁及其此后时代的医学成就已经为《黄帝内经》理论的构建和成书准备了充足的文化基础、哲学基础、思维基础、方法学基础,尤其是构建医学理论时所必需的临床实践基础。只要认真地研读其中的内容后就有一种可以从中找到《黄帝内经》的影子之感,紧随其后的几十年成书也成为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1 《黄帝内经》成书晚于《史记》
公元前104年,史学家司马迁在参与编制的《太初历》完稿以后,开始了他酝酿已久的《史记》[1]编纂。期间虽然经历了3年牢狱的磨难,终于在他55岁时(公元前91年)完成了有130篇52万字的史学鸿篇巨制。《史记》记述了上至三皇五帝下逮汉武帝中期(公元前122年)长达3 000余年的重大事件和名人轶事。其中引用的历史文献多达八、九十种,仅医药学文献就有《脉书》、《上(经)》、《下经》、《五色诊》、《奇咳(gai)术》(即《奇恒》)、《揆度》、《阴阳》、《外变》、《药论》、《石神》、《接阴阳禁书》、《脉法》、《诊法》,其中“黄帝、扁鹊之脉书”(即《黄帝脉书》和《扁鹊脉书》)应当与《脉书》一致,十二、三种。其中的《脉书》、《上(经)》、《下经》、《五色诊》、《揆度》、《阴阳》、《脉法》、《诊法》(有人说《奇咳术》即《奇恒》)文献名在《内经》成书时多次引用的医药文献。但就是没有出现《黄帝内经》之名。这是理由之一。
理由之二,是《史记》在70列传中专门为医生写传,实乃是秦汉之际的医学学科史。共记载了29个病例(其中扁鹊的3例,淳于意的26例),亦未涉及到《黄帝内经》。
理由之三,是司马迁对汉初名医淳于意的生平记载颇为详细,对其师公乘阳庆传给他的“传黄帝、扁鹊之脉书”之名已有所载而未有《黄帝内经》之名。依据以上三点理由可证,《黄帝内经》的成书不可能早于《史记》。
2 《黄帝内经》成书早于《七略》
《黄帝内经》成书的时间下限不应当晚于公元前6年完稿的《别录》。西汉成帝河平三年(公元前26年),杰出的学者刘向、刘歆父子受命主持了我国历史上第一次大规模整理群书的工作。在每一部书整理完毕时,刘向便撰写一篇叙录,记述这部书的作者、内容、学术价值及校雠过程。这些叙录后来汇集成了一部书,这就是我国第一部图书目录《别录》。刘向死后,刘歆继续整理群书,并把《别录》各叙录的内容加以简化,把著录的书分为六略,即六艺略、诸子略、诗赋略、兵书略、术数略、方技略,再在前面加上一个总论性质的“辑略”,编成了我国第一部分类目录《七略》。“方技略”著录了医经、经方、房中、神仙四类著作,大体上是医学、科学及方士、巫术两方面杂拌的相关文献。主要是医药认识方面的著作。但是由于古人对于科学认识的局限性,其中也掺杂得有一些是封建迷信的书籍。其中的“医经”有《黄帝内经》、《黄帝外经》、《扁鹊内经》、《扁鹊外经》、《白氏内经》、《白氏外经》、《白氏旁篇》七部文献,自此《黄帝内经》之名才在世人面前闪亮登场。
以上是我们提出《黄帝内经》时间是在《史记》之后,《七略》之前近百年期间的理由。
3 《史记》与《黄帝内经》的一致性
古今中外任何一部著作中的任何一个章节的内容,都是代表作者想要表达的观点和思想,也能显示与之相同时代的学术水平,《扁鹊仓公列传》是《史记》所载七十列传之一,是其中唯一的一次为西汉中期以前医学和医学人树碑立传的专章。该章内容约1.1万余字,但却浓郁地体现着西汉鼎盛时期以前的医学成就,能够从中寻觅出中医学发展的轨迹,也能映射出《黄帝内经》理论构建和成书的影子。只要仔细地研读其中的内容并与《黄帝内经》传载的知识体系予以比较后就不难发现,二者的医学思想和医学知识体系上具有高度的一致性。
从中可以窥视出《黄帝内经》的影子隐隐约约地向我们走来。
首先,《扁鹊仓公列传》将“黄帝”与医药知识联系在一起。在《淮南子·修务训》有“神农尝百草”的典故,但是将“黄帝”与医学联系在一起的现存最早文献则是《史记》。如淳于意学医时,公乘阳庆“更悉以禁方予之,传黄帝、扁鹊之脉书,五色诊病,知人死生,决嫌疑,定可治,及药论,甚精”,从中可以看到,公乘阳庆所授之书就有“黄帝、扁鹊之脉书”。就将“黄帝”与医药知识联系在一起。作为史学家的司马迁之所以要为医学家立传,一是与西汉时期于民“休养生息”的治国理念有很直接的关系。作为汉武帝的史官对于事关国计民生中大事的医学运用为人物立传的方式传扬了西汉以前的医药学知识,同时也美化了西汉王朝统治阶层体惜民众的形象。如《黄帝内经》中所载的“黄帝问于岐伯曰:余子万民,养百姓,而收其租税。余哀其不给,而属有疾病。余欲勿使被毒药,无用砭石,欲以微通其经脉,调其血气,营其逆顺出入之会。令可传于后世,必明为之法。令终而不灭,久而不绝,易用难忘,为之经纪。异其章,别其表,为之终始。令各有形,先立针经”(《灵枢·九针十二原》)就将此观念表达的更为明确。二是与“不懂医无以言孝子”这一十分盛行于包括西汉时期在内的士大夫阶层道德观念有很大关系。三是西汉时期发达的医药成就以及相关医药文献的存世有关,这可从该篇所介绍的医学内容和引用的12种医药文献得出结论。
其次,《扁鹊仓公列传》所记述的医学内容与《黄帝内经》的知识体系具有高度的一致性。
3.1 在征引医学文献名谓方面的一致性
淳于意时年39岁时,为了提高自己的诊疗水平,又师从于名医公乘阳庆,获得12部医学“禁书”中之《脉书》(其中“黄帝、扁鹊之脉书”即《黄帝脉书》和《扁鹊脉书》应当与《脉书》一致)、《上(经)》、《下经》、《五色诊》、《揆度》、《阴阳》、《脉法》、《诊法》就与《黄帝内经》征引的29部文献名相同或者相近。这8部相一致的征引文献分别占两部书征引文献的66.67%和27.6%。
3.2 在病证内容行文格式采用问对体例的一致性
由于扁鹊与司马迁时隔久远,因此对扁鹊临证3个案例记述代有传奇色彩,故事成分多于临证写实。淳于意临证的26个案例则是以引用诊籍、访谈的形式展开阐述,很有现场感。如“齐章武里曹山跗病(例9),臣意诊其脉,曰:肺消瘅也,加以寒热。即告其人曰:死,不治。适其共养,此不当医治”。《法》曰:“后三日而当狂,妄起行,欲走;后五日死。即如期死。山跗病得之盛怒而以接内。所以知山跗之病者,臣意切其脉,肺气热也。”《脉法》曰:“不平不鼓,形弊。此五藏高之远数以经病也,故切之时不平而代。不平者,血不居其处;代者,时参击并至,乍躁乍大也。此两络脉绝,故死不治。”当人们在研读《黄帝内经》的原文是,就觉得这些内容和对文献的征引方式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3.3 运用医学术语的一致性
《扁鹊仓公列传》和《黄帝内经》中除了药物名和方剂名之外,所涉及的病因、病机、病症、诊法等术语两者有高度的一致性。《扁鹊仓公列传》提到的暴厥、尸厥、邪气、蓄积、阳缓、阴急、暴厥、五藏、五脏之输、阳明脉、切脉、望色、听声、写形、耳鸣、鼻张、目眩、三焦、膀胱、经脉、阳脉、阴脉、足阳明脉、肾脉、肺脉、藏气、二阴(经脉)、一阳(经脉)、三阳五会、气闭、绝阳、破阴、脉乱、尺肤、气口、脉口、寸口、缺盆、虚里、内关(病)、疝、牡疝、瘕、蛲瘕、脉躁、泄血、胃气、肾痹、内寒、月事不下、热病、阴阳交、风瘅、消瘅、寒湿气、邪气、迵(tóng)风、溲血、中热、阴病、阳病、中寒、阳疾、疽、痹、瘖、蹶寒、喘、头痛、目不明、四时应阴阳,等等。
3.4 运用精气—阴阳—五行的哲学思想阐述医学道理的思维方法一致
《扁鹊仓公列传》虽然只记载了29个临床案例,但在案例的病因病机分析时几乎每一个案例都是运用了精气-阴阳-五行的理论予以阐述。如扁鹊诊断虢太子病为“尸厥”,若太子病,所谓“尸厥”者也。夫以阳入阴中,动胃繵缘,中经维络,别下于三焦、膀胱,是以阳脉下遂,阴脉上争,会气闭而不通,阴上而阳内行,下内鼓而不起,上外绝而不为使,上有绝阳之络,下有破阴之纽,破阴绝阳,色废脉乱,故形静如死状。太子未死也。夫以阳入阴支兰藏者生,以阴入阳支兰藏者死。凡此数事,皆五藏蹙中之时暴作也。良工取之,拙者疑殆(案例2)。淳于意诊治齐王中子诸婴儿小子之病是“气鬲病。病使人烦懑,食不下,时呕沫。病得之忧,数忔食饮。臣意即为之作下气汤以饮之,一日气下,二日能食,三日即病愈。所以知小子之病者,诊其脉,心气也,浊躁而经也,此络阳病也。《脉法》曰:脉来数疾去难而不一者,病主在心。周身热,脉盛者,为重阳。重阳者,逿心主。故烦懑食不下则络脉有过,络脉有过则血上出,血上出者死。此悲心所生也,病得之忧也”(案例5)。无论是扁鹊诊病还是淳于意诊病都运用了气、阴阳以及藏象理论解释其病机。以及“故古圣人为之脉法,以起度量,立规矩,县权衡,案绳墨,调阴阳”(案例28),将调理阴阳作为治病原则的立场一致。
诊籍中体现出五行生克、脏腑学说思想并用以解释相关病理,如“此伤脾气也,当至春鬲塞不通,不能食饮,法至夏泄血死”,“脾气周乘五藏”,“胃气黄,黄者土气也,土不胜木,故至春死”(“齐丞相舍人奴病”,案例18)。这与《素问·藏气法时论》之“病在脾,愈在秋;秋不愈,甚于春;春不死,持于夏,起于长夏”是精神一致的。又如齐中郎破石的病有“肺伤,不治,当後十日丁亥溲血死……其人嗜黍,黍主肺”(案例24)。但在《素问·金匮直言论》中为“南方赤色,入通于心……其谷黍……西方白色,入通于肺…其谷稻”,显然,心“其谷黍”肺“其谷稻”与“黍主肺”有别。可以想象,当五行理论从哲学领域移植到医学中来,在五行的框架下面,世间万象人体脏腑如何归类,见仁见智,观点不一。太仓公所秉承的这一家,就是持“黍主肺”观点。当然,后来能被记录于典籍《黄帝内经》的只能是其中的一家了,至于这一家是如何被载入的,恐怕就不是单纯的医学问题了。
3.5 在疾病由表入里由轻到重传变规律的认识上一致
在扁鹊诊齐桓侯疾之案例“疾在腠理,不治将深”“疾在血脉,不治恐深”“疾在肠胃间,不治将深”,并且进一步解释说:“疾之居腠理也,烫熨之所及也;在血脉,针石之所及也;其在肠胃,酒醪之所及也;其在骨髓,虽司命无奈之何”(案例3)。这种疾病由“腠理-血脉-肠胃-骨髓”的由表入里、由轻到重之传变规律与《素问·阴阳应象大论》之“故邪风之至,疾如风雨,故善治者治皮毛,其次治肌肤,其次治筋脉,其次治六府,其次治五藏。治五藏者,半死半生也”观点是一致的。类似的认识在《黄帝内经》的多篇中有所讲述,如《素问》的《举痛论》、《缪刺论》,《灵枢·百病始生》。
3.6 在“未病先防,既病防变”之“治未病”理念上的一致
“治未病”理念是《黄帝内经》为中医学创造的重要学术思想之一,也是中医学的治医理念。所谓“治未病”是指采取一定措施,防止疾病的发生与发展。包括有“未病先防,既病防变”两个方面。《史记》之“圣人预知微,能使良医得蚤从事,则疾可已,身可活也”(案例3)之精神与《素问·四气调神大论》所说的“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此之谓也。夫病已成而后药之,乱已成而后治之,譬犹渴而穿井,斗而铸锥,不亦晚乎”是一致的。
3.7 在“病人为治病之本”观念上的一致
病人时能否治愈疾病的关键,是治疗疾病的矛盾主要方面,而医生以及医生所采用的所有治疗措施,都是处于矛盾次要方面的从属地位。《史记》将其总结为“人之所病,病疾多;而医之所病,病道少。故病有六不治:骄恣不论于理,一不治也;轻身重财,二不治也;衣食不能适,三不治也;阴阳并,藏气不定,四不治也;形羸不能服药,五不治也;信巫不信医,六不治也。有此一者,则重难治也”(案例3)。再如扁鹊诊齐桓侯疾病案正与《黄帝内经》所言“三不治”中的“凡治病必察其下,适其脉,观其志意与其病也。拘于鬼神者,不可与言至德。恶於针石者,不可与言至巧。病不许治者,病必不治,治之无功矣”(《素问·五藏别论》)精神是一致的,并将其高度概括为“病为本,工为标,标本不得,邪气不服”(《素问·汤液醪醴论》)和“标本已得,邪气乃服”(《素问·移精变气论》)的“病人为治病之本”的临证观念是一致的。
3.8 运用“整体观念”阐述医学知识的一致性
“整体观念”是由《黄帝内经》缔造的医学知识具有的最基本的特征。这一特征认为人的生命活动与自然、与社会的统一性,以及人体自身的完整性。
3.8.1 将人“与天地相应”于解决医学问题的思想一致 淳于意在论述病证的鉴别诊断时说:“故古圣人为之《脉法》,以起度量,立规矩,县权衡,案绳墨,调阴阳,别人之脉各名之,与天地相应,参合于人,故乃别百病以异之”(案例28)。这与《素问·咳论》论述五脏咳病发生机理以及脏腑咳病的鉴别诊断时所说的“人与天地相参,故五脏各以治时感于寒则受病”,以及“人与天地相参也,与日月相应也”(《灵枢·岁露论》)的精神一致。
3.8.2 运用“整体观念”说明生理 《扁鹊仓公列传》传载的29个临床案例,无论是望色诊病,据脉诊病,还是诸诊合参诊病,其理论依据都是建立在人是一个有机整体立场上的。正因为人是一个有机整体,因此其内脏、其气血、其经脉失调有病,都可以通过各种途径反映于体表,临床医生诊病就是在人是一个有机整体的观念指导下从事其对病证的诊断工作的。
3.8.3 运用“整体观念”解释病理的思想一致 《扁鹊仓公列传》还运用五行生克规律和脏腑知识从病理方面说明人与自然界四时变化的关系,如“此伤脾气也,当至春鬲塞不通,不能食饮,法至夏泄血死”“脾气周乘五藏”“胃气黄,黄者土气也,土不胜木,故至春死”(“齐丞相舍人奴病”,案例18)。
3.8.4 运用“整体观念”指导诊断的精神一致 《扁鹊仓公列传》的29个案例都是在“司外揣内”、“诸诊合参”、整体察病诊法原理的指导下进行疾病诊断的。所谓的“司外揣内”(《灵枢·外揣》)也就是“以表知里”(《素问·阴阳应象大论》)。事物的现象与本质具有高度的统一性,一切事物的外在现象都可以反映其内在本质的,疾病过程也不例外。无论是扁鹊还是淳于意都熟知此理,并且将其娴熟地运用于疾病的诊疗过程之中,均体现了他们根据疾病表现于外的如面色、声息、饮食、二便、情志、脉象等症状,通过“司外揣内”“以表知里”的辩证思维之后予以诊治的,并且是以诊脉为主,兼具其他诊法,如“切脉、望色、听声、写形,言病之所在”,还有“尺肤诊法”(案例22)。认为临床治疗疾病务“必审诊”,才能“起度量,立规矩,称权衡,合色脉表里”,也才能对疾病做出“有余不足,顺逆之法,参其人动静与息相应,乃可以论”(案例 25)的结论。
3.8.5 将人“与天地相应”用于解决医学问题的思想一致 淳于意在论述病证的鉴别诊断时说:“故古圣人为之脉法,以起度量,立规矩,县权衡,案绳墨,调阴阳,别人之脉各名之,与天地相应,参合于人,故乃别百病以异之”(案例28)。这与《素问·咳论》论述五脏咳病发生时所说的“人与天地相参,故五脏各以治时感于寒则受病”,以及“人与天地相参也,与日月相应也”(《灵枢·岁露论》)的精神一致。
3.8.6 腕后动脉的诊脉“一处三名”一致 《扁鹊仓公列传》所应用的诊脉方法是诊“气口”部位的脉动变化。虽然不像《黄帝内经》那样手太阴肺经的腕后动脉一处三名称“寸口”、称“脉口”、称“气口”(《灵枢·四时气》),但在诊“齐中尉潘满如病少腹痛”案时诊得“右脉口气至紧小,见瘕气也”(案例10)名曰“脉口”。如诊“济北王侍者韩女病要背痛,寒热案”之“肝脉弦,出左口,故曰欲男子不可得也”(案例21)。而在诊“齐中御府长信病”时是诊“太阴脉口”即诊断“是水气也”(案例7)。在诊“齐王太后病”时“切其太阴之口,湿然风气也”(案例 8),则简称为“口”。而且在“太史公”的按语中运用了“寸口”的术语。此处的一致性体现于两点:一是诊脉的部位也是一处三名:曰“寸口”、曰“脉口”、曰“气口”;二是用借喻表达事物运动变化之关键的词“口”来突出其在诊脉中的重要地位。
在所运用的属于中虽然有“虚里”一词,如“所以知其堕马者,切之得番阴脉。番阴脉入虚里,乘肺脉”(案例24),但是不作诊法术语使用,此之“虚里”似与“胃之大络名曰虚里”(《素问·平人气象论》)之大络名一致。
3.9 以10岁为一年龄段,论人体各阶段变化特征的方法一致
淳于意在议“文王病喘,头痛,目不明”病证时运用了人体是以10岁一个机体内在变化的年龄段理论来解释相关的病变机理,认为人体“年二十脉气当趋,年三十当疾步,年四十当安坐,年五十当安卧,年六十已上气当大董”。由于“文王年未满二十,方脉气之趋也而徐之,不应天道四时。後闻医灸之即笃,此论病之过也。臣意论之,以为神气争而邪气入,非年少所能复之也,以故死。所谓气者,当调饮食,择晏日,车步广志,以适筋骨肉血脉,以泻气。故年二十,是谓易(上夗下贝)。法不当砭灸,砭灸至气逐”(案例29)。这与《黄帝内经》运用人体10岁为一年龄段的理论是一致的(《素问·阴阳应象大论》《灵枢·天年》)。以及论述不同年龄人群体质差异时所说的“人年五十以上为老,二十以上为壮”(《灵枢·卫气失常》)是一致的。虽然《史记》是用于解释“文王”病证机理,《黄帝内经》是用于指导养生,谈论体质,但是两者遵循人体10岁为一生长壮老变化阶段的认识理念是一致的。
3.10 重视“胃气”在疾病预后变化中意义观点是一致的
所谓“胃气”是指维持脾胃消化饮食,化生气血的正气(或谓精气)及其机能。由于脾胃是后天之本,气血化生之源,是人体后天赖以生存的关键,于是将“胃气”折射于面色、声息、脉象、舌象,甚至于人的食欲食量变化等特征就用“胃气”概括。《扁鹊仓公列》虽有“胃气”概念(案例18),但却未将这一概念用于诊法,而诊病案例中分别于例11和例24两次用到“安谷”,如“病者安谷即过期,不安谷则不及期”,这里的“安谷”就是《黄帝内经》中所说的“胃气”或“谷气”。如“平人之常气禀於胃,胃者平人之常气也,人无胃气曰逆,逆者死”“人以水谷为本,故人绝水则死,脉无胃气亦死。所谓无胃气者,但得真藏脉不得胃气也”(《素问·平人气象论》)。又有“邪气来也紧而疾,谷气来也徐而和”(《灵枢·终始》),此处的“谷气”即指脉之胃气。可见《黄帝内经》中的“胃气”“谷气”与《扁鹊仓公列传》“安谷”的内涵是一致的,并且两者都是用于作为疾病预后判断的依据。但是也可以从中看出在《史记》时期到《黄帝内经》成书,医学中运用“胃气”概念有一个由“安谷”的“谷”(气)到“谷气”、到“胃气”的过程。
3.11 “杂合以治”的治病理念是一致的
“故圣人杂合以治,各得其所宜,故治所以而病皆愈者,得病之情,知治之大体也”(《素问·异法方宜论》)。所谓“杂合以治”是指临证时根据病情的需要而将多种治疗方法结合运用的治疗思路。如《素问·评热病论》对风厥病采用“表里刺之,饮之服汤”的治疗即是其例。而淳于意诊治“齐章武里曹山跗病(案例9)”就用了“灸、镵石及饮毒药”“灸其足少阳脉口,而饮之半夏丸”治之。又如治“齐北宫司空命妇出于病”“气疝”(案例 13),就用“灸其足蹶阴之脉,左右各一所,即不遗溺而溲清,小腹痛止。即更为火齐汤以饮之,三日而疝气散,即愈”等。
其中用“汤液醴酒,鑱石挢(即“蹻”)引,案扤毒熨”(案例 2)“汤熨”“针石”以及“灸”法治病,所用的方药有疝气散、半夏丸、汤液醴酒、药酒、苦参汤、芫华(散)、五石散、下气汤、火齐(剂)汤、莨锽药(催产药)、消石(产后益气血,活血化瘀方)、丸药等十余种。可见,《扁鹊仓公列传》虽然仅仅有29个临床案例,但是所用的治疗方法和方药却是丰富的。
此外,“太史公”按语与《黄帝内经》《难经》相关内容的高度一致性。
“太史公”即司马迁。他完成书稿时并无书名,当与司马迁同时代的大学者东方朔读完书稿之后署之曰《太史公记》,是后人逐渐地将其更名为《史记》的。“太史公”在完成纂写《扁鹊仓公列传》之后,依照其他篇卷之例附以他的议论之词。在今本《史记·扁鹊仓公列传》“太史公”按语中的《索引》证引了《上池秘术》和《正义》的内容,其中“胃大一尺五寸,径五寸,长二尺六寸……肛门重十二两,大八寸,径二寸太半,长二尺八寸,受谷九升三合八分合之一”段有关五脏、六腑的形态结构、解剖度量尺寸与《难经·四十二难》完全一致;其中“手三阳之脉,从手至头长五尺,五六合三丈……凡脉长一十六丈二尺也,此所谓十二经脉长短之数也”和“肺气通于鼻,鼻和则知臭香矣……五藏不和,则九窍不通;六府不和,则留为痈也”两段与《灵枢·脉度》一致;“寸口,脉之大会,手太阴之动也。人一呼脉行三寸,一吸脉行三寸,呼吸定息,脉行六寸……寸口者,五藏六府之所终始,故法於寸口也”段与《灵枢·五十营》的第一段一致。这三篇古医学文献被后来两书成编时收录其中,成为两书的重要内容。
《史记·扁鹊仓公列传》仅仅29个医学案例,但其中传载的医学信息可以从多方面、多角度提示,司马迁编纂《史记》时代的医学成就已经为《黄帝内经》理论的构建和成书准备了充足的文化基础、哲学基础、思维方法基础,以及构建医学理论时所必需的临床实践基础。似乎使人可以从中窥视到《黄帝内经》的影子向世人隐隐约约迎面走来的感觉。
[1]汉·司马迁.史记[M].上海:中华书局,1982:2 785-2 820.
R221
A
1671-0258(2012)04-0005-05
张登本,男,教授,从事《黄帝内经》以及中医基础理论研究
2012-04-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