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虚化瘀法在老年病防治中的应用
2012-04-10杨嫣
杨 嫣
(江苏省中西医结合医院·210028)
随着社会和科学的进步、医疗水平的提高,人类平均寿命不断提高,老年人口比例逐渐增加,祖国医学认为人至老年,组织器官老化,脏腑功能日衰,阴阳气血失调,抗病能力下降,患病机会增多,一身多病,病证复杂的现象十分明显。其中,老年病的辩证特点主要表现为多虚、多瘀,临床治疗多从理虚、化瘀等治法方法入手,防治老年病。
多虚即正气不足,抗病能力下降。人体的生命活动依赖于脏腑机能的正常运行,老年病患者的病理特点主要是脏腑功能虚衰,其中以脾肾两脏虚衰为主,肾为先天之本,脾为后天之本,脾肾二脏在人的生命活动中有着重要的作用,或通过本身功能衰退,或通过影响其它脏腑,或通过影响气血津液的运行,影响老年病病理变化的方方面面,使老年病表现复杂多变。
1 调理先天之本亏虚是防治老年病的核心
肾脏为先天之本,在衰老生理变化中处于核心地位,《素问•六节藏象论篇》曾言:“肾者,主蛰,封藏之本,精之处也”。肾精作为构成人体生命的原始物质,与肾之精室命门,共同在人体的生命活动中发挥着极其重要的作用。老年病以肾脏亏虚为其根本,包括肾精亏虚,肾气不固,肾阴亏虚,肾阳不足等。《素问•上古天真论篇》指出:“五八,肾气衰,发堕齿槁。七八,天癸竭,精少,肾藏衰,形体皆极”。《医学正传•命门主寿天》之“肾气盛者寿延,肾气衰者寿夭”。景岳所言:“凡精血之生皆为阳气,得阳则生,失阳则死”,故肾阳虚衰,温熙失职,则临床症见畏寒肢冷,健忘耳鸣,阳痿早泄及水肿等症。丹溪认为“人身之阴,难成易亏,六七十以后,阴不足以配阳,孤阳几欲亡越。”“六七十以后,精血俱耗,平时无事,已有热证。”(《格致余论•养老论》)。故老年病中肾阴不足、失于滋养之腰膝酸软、齿松发脱、健忘耳鸣等诸症丛生。
临床养生当宜节欲保精,治法应以补肾填精、调理阴阳为主。肾中精气包含生殖之精,恣情纵欲可戕伤肾精,故历代医家尤其强调在养生中节欲保精的重要性。正如《类经》所言:“善养生者,必保其精”。在临床老年病中针对肾阳虚衰,温煦失职之证,可遵张景岳之法,用药甘温甘平,用温阳益火之品以扶阳,右归丸为益火扶阳之代表方。针对肾阴不足,真阴亏虚之证,亦可效法张景岳,调补真阴,以治精血为先,用药以甘温醇静之品,重用熟地、当归,精血并补,左归丸为填补真阴之代表方。肾阴不足,阴虚火旺之证型,则可效丹溪之滋阴降火之法,以黄柏,知母偕四物而理之。由于肾之阴阳为一身之根本,而阴阳又互根互用,正所谓“盖阴不可以无阳,非气无以生形也;阳不可以无阴,非形无以载气也。”故临床在用药时,可于补阳药中加滋阴之品,以“阴中求阳”,于滋阴药中加补阳之品。以“阳中求阴”,即所谓“善补阳者,必于阴中求阳,则阳得阴助则生化无穷。善补阴者,必于阳中求阴,则阴得阳升则源泉不竭”(《景岳全书•新方八略》)。
现代研究亦证明肾虚的分子生物学基础是自由基代谢失调,肾虚患者的超氧化物歧化酶(SOD)活性低于健康人,自由基含量升高。提示SOD活性降低,脂质过氧化物(LPO)升高可作为肾虚证的辨证指标之一[1],药理学实验亦证明补肾方药具有降低自由基水平[2,3],延长动物寿命[2,4]等抗衰老作用。
2 补脾为防治老年病的关键
脾胃为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宋-陈直的《养老奉亲书》是老年医学发展史上一部重要的文献。书中目:“脾胃者五脏之宗也,四脏之气。皆禀于脾,故四时皆以脾气为本”[5]。《素问•上古天真论篇》指出:“五七,阳明脉衰,面始焦,发始堕”说明衰老引起的变化是从“阳明脉衰”开始的。而阳明为多气多血之经,泛指脾胃而言。李东垣则在《脾胃论》[6]指出:“内伤脾胃,百病由生”,《寿世保元》中“年老之人,当以养元气,健脾胃为主”道出了老年脾虚,强调调养脾胃元气,维护后天之本,是防病抗衰,延年益寿的一条重要原则。
(1)对年老之人而言,饮食为安身之本。《寿亲养老新书•卷一》)中指出“高年之人,真气耗竭,五脏衰弱,全仰饮食,以资气血”,而饮食赖胃以消磨,精微藉脾以输布,饮食进入人体后,由脾胃消谷散精以养形体。老年人百病横天,多由饮食:《嵇康集•养生论》中指出“饮食不节,以生百病”,“甘脆肥浓为腐肠之药”意即在此。老年皆厌于药而喜于食,老年病防治应以食疗为先:“善治病者,不如善慎疾;善治药者,不如善治食”(《食治养老序第十三》)。说明食治胜于药治,因为食物性多平和,药物性多猛烈,年老体弱之人,胜食而不胜药,故“凡老人有患,宜先以食治之,食治未愈,然后命药”。以食代药,先食而后药,是益寿养老之一大原则。食疗首先要注意食量适中,“量腹节所受”,“宁少毋多”;其次要注意冷热适宜;三要注意老年食宜,如食宜早,食宜缓、食宜少、食宜淡、食宜暖、食宜软、食宜专致、食宜畅情、食宜细嚼等均是节食寿脾的经验之法。
(2)老年人精神上易激惹,心理上较脆弱。老年人身体每况愈下,但是心里的欲望并没有降低,如果不能遂其所愿,他们的情绪就会受到激惹,从而诱发或加重疾病。“若愤怒一作,血气虚弱,中气不顺,因而饮食,便成疾患”,实则肝气郁滞,横逆犯脾所致,临床防治时需养性、怡情畅志,李东垣提出的“安于淡薄,少思寡欲,省语以养气,不忘作劳以养形,虚心以维神,寿天得失安之于数。得丧既轻,血气自然谐和”。临床常配合疏肝理脾之品如柴胡、木香、郁金、枳壳、白芍等,常用方柴芍六君汤、逍遥散。
(3)脾胃虚弱临床常见证型包括脾气虚弱、脾气下陷、脾不统血、脾虚不运、脾虚不化、脾阳虚衰、肝郁脾虚等。1)脾气虚弱者应遵循“虚者补之,损者益之”的治疗原则,症见老年人倦怠乏力,少气懒言,动则气喘,面色萎黄,食欲欠佳,肠鸣便溏,舌淡脉弱等证。治以益气健脾,临床常宜选用人参、党参、白术、茯苓、甘草、山药、黄芪、砂仁、白蔻仁等补气健脾,如四君子汤、参苓白术散等方剂。2)若老年人上见少气懒言,下见脱肛,便血,崩漏带下,小便失禁或不通等证,可拟升陷益脾法补中焦之气,举下陷之阳,使气机复常。故本法常在补气健脾的基础上,配伍升麻、柴胡等升阳药物。补中益气汤即以功具甘温益气、升阳举陷之甘温三味(黄芪、人参、炙甘草)为主。张锡纯之升陷汤、醒脾升陷汤等亦属常用方法。3)若见脾不统血之便血、崩漏,可用引血归脾之归脾汤、固冲汤等随症加减。4)寒湿困脾,症见脘痞腹胀,大便溏薄,舌苔白腻,身重酸痛,恶心呕吐,不思饮食等,法当运脾除湿,宜选用苍术、白术、厚朴、陈皮、半夏等运脾化湿药配伍茯苓、泽泻等淡渗利湿药组成除湿运脾法,常用方剂如平胃散、补气运脾汤、苓桂术甘汤等。若脾虚不能运化水湿,脾不胜湿而生痰。故以胸闷泛恶为主的湿痰证,常用半夏、胆南星、苍术、白术之类燥湿化痰,代表方剂如二陈汤等。5)若食积脾胃,症见胸脘痞满,暖腐吞酸或呕吐泄泻,或大便不爽等证。当“客者除之”,常配伍健脾除湿的白术、半夏、茯苓;行气的枳实、陈皮之类药物,代表方保和丸。6)若脾胃不和,升降失调所致呕吐、泄泻等证,宜用升清降浊、和中调脾法,常用藿香、紫苏、桔梗等,配茯苓、通草、薏苡仁、半夏、厚朴、槟榔等降逆及利湿药,如调中丸、藿香正气散即属本法的常用方剂。7)老年人常见脾胃虚寒,以呕吐、泻痢、脘腹疼痛、得温痛减、苔白、脉沉迟或弦紧等为主要症状。宜选用干姜、丁香、吴茱萸、肉桂等温中散寒药,与党参、白术、甘草、砂仁等补气健脾药组成温中补脾法,如温中补脾汤,理中丸,吴茱萸汤,大、小建中汤即为代表方剂。8)《华佗食论》云:“食物有三化:一火化,烂煮也;二口化,细嚼也;三腹化,人胃白化也。”而老年人惟藉火化。因为年老之人,牙齿多有脱落,口化不及;脾胃机能减退,腹化无力,故宜火化烂煮,使其易于磨运。临床常见脾肾阳虚之五更泄泻,宜采用温肾暖脾法治疗,桂附理中丸、四神丸等是常用方剂。
3 活血化瘀是防治老年病的重要方法
多瘀即病多兼瘀。中医学历来十分重视气血在人体中的重要作用,认为生命与气血有密切的关系。《内经》早有:“人之所有者,血与气耳”,“气血未病五脏安定”、“气血正平长有天命”等论述,这说明气血充盈、平衡、调和是人体健康长寿的主要因素。人体的生长、发育、壮盛以至衰老的过程,即为气血有盛转衰、由强转弱的过程。老年人为多虚之体,同时受到内外致病因素及疾病、环境的影响,以致引起气血运行不畅、瘀血内停,脏腑经脉等组织器官失养,而产生多种病理变化。所以老年病常表现以慢性病为主,因久病入络,故血瘀阻络为老年人病理变化中的常见病理因素。
现代研究亦表明,老年人存在着血液循环和微循环障碍,血液粘稠度异常.纤维蛋白原增多,血小板粘附,聚集性增强,呈现一种嗜血栓状态,而这些也是瘀血的客观表现,有些改变已成为瘀血的辨证诊断标准,这也说明瘀血与老年人存在着密切关系[7]。
临床常见于活血化瘀法应用于以下各种疾病:
(1)老年性痴呆 中医学认为,老年痴呆多属本虚标实。本虚为诸脏亏损,气血不足,标实多为痰阻血瘀。中医药治疗多采用标本兼治的方法,在补虚的同时,勿忘宣痹开窍,临床上常用代表方如调心方、血瘀逐痰汤、滋肾活血汤、当归芍药散、通窍活血汤等。
(2)脑血管病 提出应用活血化瘀法治疗缺血性脑血管病,分为血瘀证前期、急性血瘀期、慢性血瘀期3种病理状态,根据不同时期采用不同的治疗方法。血瘀证前期相当于脑梗塞前的高凝状态或短暂性脑缺血发作时期,此时一般采用活血养血法配合滋阴潜阳法治疗,以降低血液的粘、凝、滞、稠状态,预防大中风发生;急性血瘀期类似于西医急性脑梗塞的急性期和早期恢复期,中药应以活血活络为主,可应用丹参、川芎、葛根、红花、水蛭之类,以改善脑血流;慢性血瘀期类似于脑梗塞的恢复期后期及后遗症期。相当于中医所述的“留血”病理状态。此时可在辨证的基础上加用“益气活血、通络化痰”之类药物.如补阳还五汤等方。
(3)冠心病 本虚为气血阴阳亏虚,标实为气滞、血瘀、痰浊、寒凝,病位在心,涉及肺、脾、肾。在临床实践中,急性发作期多主张用芳香温通、活血化瘀法,如麝香保心丸、速效救心丸等,可扩张冠状动脉,止痛。缓解期用理气活血或益气活血化瘀方药如血府逐瘀汤、补阳还五汤、益气活血合剂等,都有一定的疗效。冯晓纯[8]用益气活血化瘀法(黄芪、党参、白术、桃仁、红花、熟地黄、白芍药、川芎、当归)与复方丹参滴丸对比治疗冠心病稳定型心绞痛71例,治疗组疗效显著优于对照组。郭晓萌[9]自拟益气养心汤(党参、黄芪、茯苓、桂枝、枳壳、仙灵脾、丹参、降香、菖蒲、远志、炙甘草)益气行气活血,配合治疗冠心病心绞痛,与不服中药组比较,无论从症状缓解及心电图改善方面,疗效均明显优于对照组。
(4)糖尿病 历代中医认为本病以阴虚燥热为主要类型。近年来,通过大量临床观察证明,大多数糖尿病患者具有瘀血表现,特别是通过血液流变学和微循环的观察,进一步为糖尿病瘀血学说提供了实验依据。中医活血化瘀疗法对于降低血糖,改善微循环,纠正血液流变学异常,治疗并发症等方面有着不可忽视的功效[10]。目前,应用辨证论治方法,提出了以活血化瘀为核心内容的各种方剂如活血化瘀方、化瘀养阴汤、活血益气养阴方、益气养阴活血方、益气养血活血方、桃红四物汤等,均能较好地改善患者的糖、脂肪代谢,改善血液高粘状态,预防和治疗各种血管神经并发症。
(5)慢性肾功能不全 临床诸多老年病症,肾虚与瘀血并见,且随年龄的增长,肾虚愈重、瘀滞愈深,治疗以补肾填精(滋补肾阴或温补肾阳)与活血化瘀并用,补其所亏、化其瘀滞,调节脏腑机能,此乃治本之策。冯有为[11]用益气补肾活血汤(黄芪、党参、枸杞子、山茱萸、卫矛、薏苡仁、当归)治疗老年慢性肾功能不全,10天后,血肌酐均降至正常,与不用中药组对照,疗效显著。
(6)慢性血小板减少性紫癜 离经之血即为瘀,久瘀可见面色黧黑,肌肤甲错,唇甲青紫,舌质暗紫,或有瘀点瘀斑,舌下静脉曲张等征象,西医常见血液系统疾病如血小板减少性紫癜。张峰等[12]用益气活血法(黄芪、丹参、红花、党参、白术、茯苓、生蒲黄、当归、鳖甲、生地黄、阿胶、白僵蚕、甘草)治疗慢性血小板减少性紫癜36例,总有效率94.44%。
(7)老年慢性萎缩性胃炎 中医认为,“久病人络”,“胃痛久而屡发,必有凝痰聚瘀。”老年慢性萎缩性胃炎的病程较长,导致了血瘀成为常见病理表现。其特点是虚实夹杂,实为瘀血内阻,虚则偏重于气虚,兼有胃阴虚、脾阳虚和肾气虚。临床治疗主要采用补气、养阴、补肾法兼以活血化瘀,临证常加用丹参、砂仁、檀香等药。
(8)老年消化性溃疡 老年消化性溃疡的病机为本虚标实。老年脾胃虚弱,本虚以脾气虚和胃阴虚为多;标实系气滞血瘀,重症则郁久化热,瘀久结毒。治疗大法为以补通加用活血化瘀药,常用郁金、延胡、赤芍、三七粉、莪术、川芎。若溃疡面较大或有癌前病变者,则宜祛瘀清热解毒,加三棱、蒲公英、半枝莲、白花蛇舌草等。
(9)老年人结肠癌 临床应以活血化瘀结合其他治法并用,尤其与放疗、化疗配合,有增效减毒作用,常用的药物有三七、大黄、丹参、穿山甲、莪术、鸡血藤等。对于老年结肠癌早期属湿热毒邪蕴结者,多采用活血化瘀结合清热利湿、解毒散结,常用方有白头翁汤、葛根芩连汤、槐花散等。气血两虚者,结合八珍汤、补中益气汤、十全大补汤等补益气血。脾肾阳虚者,配合右归丸、附子理中丸或四神丸加减。肝肾阴虚者,配合知柏地黄汤、一贯煎、左归丸加减。
总之,脏腑虚衰是老年病的主要原因,其中以脾肾两脏亏虚为根本,脏腑虚衰,致气血失衡,久病入络,血脉瘀滞为其主要病理因素。临证之时需根据老年人的生理病理特点,灵活地将益肾、补脾与活血化瘀相结合起来,从而达到扶正且去邪,治本而顾标之功。
[1] 吕爱平.脾肾虚弱导致衰老的机制探讨[J].辽宁中医杂志,2001,28(2):70.
[2] 陈可冀.清宫寿桃丸延缓衰老的临床及实验研究[J].中医杂志,1985,(7):25.
[3] 杜辛.还少丹胶囊抗衰老及治疗肾阳虚临床观察[J].中国中西医结合杂志,1992,(1):20.
[4] 丁一谔.还精煎抗衰老的实验研究[J].上海中医药杂志,1985,(12):39.2
[5] 陈直.养老奉亲书[M3].上海: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1988
[6] 湖南省中医药研究院.《脾胃论》注释.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1976:5
[7] 杜健主编,中西医I临床老年病学[M].中国中医药出版社.1998.163
[8] 冯晓纯.益气活血化瘀法治疗冠心病稳定型心绞痛71例临床观察[J].吉林中医药,2006,26(5):26
[9] 郭晓萌.自拟益气养心汤配合治疗冠心病心绞痛临床观察[J].中华中医药杂志,2005,20(8):510-51l
[10] 李春生,王阶,等.老年多瘀证专题笔谈[J].北京中医,1999,(5):52
[11] 冯有为.益气补肾活血汤治疗老年慢性肾功能不全154例观察[J].新疆中医药,2001,19(2):18-19
[12] 张峰,王锁杏,马少锋.益气活血法治疗慢性血小板减少性紫癜36例[J].陕西中医学院学报,2006,29(3):22-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