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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的生态维度——从生态批评的困境说起

2012-04-10王庆卫

关键词:文学批评观念建构

王庆卫

(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湖北武汉430079)

论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的生态维度
——从生态批评的困境说起

王庆卫

(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湖北武汉430079)

生态批评在当下的文学批评领域中颇引人注目并已取得大量学术成果。但是通过对生态批评当前现状及其内在逻辑的分析,不难发现这一批评形态实际面临着某些困境。这些困境包括生态批评理论基础的学理困境、生态思想与文学文本的兼容困境、生态批评的对象困境等。通过对生态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引入,建构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的生态维度,可能使生态批评成为一个结合了社会批评、文化批评和形式批评的全新批评模式,也使生态批评在文学的人学品格上阐释文本的生态意义成为可能。

生态整体主义;生态批评;生态马克思主义;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

生态批评是当前颇有影响力的文学批评潮流,它从“人与自然的关系”这一命题出发观察文学,反思人类生存方式和文明的发展模式,力求阐明生态危机的严重性及其思想文化根源,并主张以生态审美观取代人类中心主义的审美意识。从总体上看,生态批评属于对文学的“外部研究”,是当代生态危机问题在文学批评中的反映。“生态整体主义”是西方生态思想为生态危机开出的解药,也是生态批评的核心观念;同时,生态批评还试图以此出发建构一种新型审美意识。生态批评学者和生态文学作家以批评话语和文学文本为载体,表达对人类命运的深切焦虑和为消除危机所作的思考。

虽然生态批评正蓬勃发展而且成果斐然,但是同一切新兴的理论一样,它也需要在质疑和辩驳的声音中进行自我修正与完善。在笔者看来,生态批评尚面临着一些困境,主要包括:第一,生态批评的学理基础——生态整体主义存在自身缺陷;第二,生态主义理论与文学批评之间存在学科兼容性问题;第三,其文学批评特征模糊,文学研究的学术性不足。在生态环境保护的重要性已成共识、其正确性无须争议的今天,再起而呼吁生态保护、强调忧患意识已无太大意义,而建构一种具有学术品格、理论完备的文学批评理论成为生态批评的迫切要求。笔者认为,在当前可供选择的路径中,尝试建构中国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的生态维度,不失为一个颇为“对症”的途径,其前景值得预期。

一、生态批评理论基础的学理困境

在笔者看来,把“生态整体主义”当作一种指导实践的思想和现实的伦理原则加以倡导,是存在着相当多问题的;而要把它引入文学批评,两种异质的理论之间也还存在着不少复杂问题需要廓清。当前国内的生态批评多认同生态整体主义,接受其为自己的理论基础之一。如王诺在其《欧美生态批评——生态文学研究概论》一书中指出:“生态批评是在生态主义、特别是生态整体主义思想指导下探讨文学与自然之关系的文学批评。它要揭示文学作品所蕴含的生态思想,揭示文学作品所反映出来的生态危机之思想文化根源,同时也要探索文学的生态审美及其艺术表现。”[1]67

生态整体主义的核心思想是:把生态系统的整体利益作为最高价值,而不是把人类的利益作为最高价值,把是否有利于维持和保护生态系统的完整、和谐、稳定、平衡和持续存在作为衡量一切事物的根本尺度。它的根本特征是强调生态的整体性及其内部联系,而不人为设定“中心”,从而避免了人为设定“中心”的优先性,因此“生态中心主义”的概念已经不适用了。但实际上,这只是一种乔装改扮的人类中心主义。笔者曾在《试论生态马克思主义对生态批评走向的理论意义》一文中,对生态中心主义、生态伦理和自然的内在价值这三个相互联系的问题进行了分析,提出生态整体主义是一种更高形态的人类中心主义,生态伦理无法贯彻,“自然的内在价值”并不成立[2]。作为为一种文学批评提供世界观或意识形态的理论,生态整体主义面临着自身逻辑的瑕疵。它回避了实践活动在合乎人类生态理想的未来前景中的应有位置,并不惜牵强地赋予自然以某种意志,这对于把握现实生活和文学而言,都等于抽掉了最根本的东西。何况对于作为“人学”的文学来说,生态问题不能涵盖人类生活的全部领域,生态思想并不必然地体现在一切文学文本中。用这种不合理地拒斥了人的中心地位、又要强行介入“人学”的一切文本的理论,如何能展开对文学的批评?这是在以一个充满悖论的理论工具,进行一项充满悖论的工作。

与其他从外部切入文学的批评类型(如社会批评、心理批评、道德批评)相比,生态批评预设的倾向性过于鲜明——前者只标明了范围和方法,后者则更清晰地提出一种主张。“主题先行”为生态批评的合法性带来了一定的困惑:它似乎打算一股脑地把所有文学文本生态化。为了不让批评活动成为单纯的意识形态传声筒,生态批评不仅要有外在于文学的生态主义观念,还要在理论上涉及文本形式和语言形式,即观念的传达方式,并形成自己的审美批评原则,这样就面临如何抽取、形成生态思想的审美内涵的问题。这一建构活动是范式意义上的,即不仅要使生态批评的形式原则成为生态观念的契合物,其理论形态还必须呈现出不同于其他批评类型的模式、方法和知识系统特征。然而十分吊诡的是:这一新型批评范式不应该造成对审美传统的颠覆,否则,审美就成了由观念主导的伪感性活动。生态审美原则作为生态批评用以进行审美判断和评价的尺度,应当是当代生态哲学思想对“人与自然关系”的崭新认知与人们审美意识中已有审美趋向的契合——换言之,生态知识构成了这一审美判断的理性成分,与之相吻合的形式则是唤起和强化生态美感的对象因素。

生态审美应当在已有审美观念中找得到其连续性。之所以强调这一点,是避免为了迎合某一理性认知,而强行制造一种审美意识;如果试图让美感从概念中生成,就成了对审美活动的根本背弃。从这个意义上讲,生态整体主义所提供的理论资源远远不足以生成一种生态批评,生态整体主义并没有为生态观念以及生态批评提供一个思维方式上的革命;在此基础上打算建构新的审美意识,也成为一个似是而非的理论构想;生态批评必须吸纳并整合其他理论资源进行自我建构。

二、生态思想与文学文本的兼容困境

生态思想与文学批评的兼容性困境,涉及生态思想如何介入文学批评的问题。生态思想面对的是自然环境和社会现实问题,与面对文学文本的文学批评有巨大差异;若要把生态批评作为一种普适的批评加以运用,则首先要证明“文学文本普遍具有生态本质”这一命题,并建构一种可以进行“生态地”批判的方法原则——前者是生态批评“面对一切文学文本”的前提,后者是生态批评真正成为文学批评理论、而非仅仅发表边缘性意见或随机感悟的基本条件。

王诺曾提出过生态批评的美学原则:“从审美目的来看,生态审美的第一个原则是自然性原则……从审美视域来看,生态审美的第二原则是整体性原则……从审美方法上看,生态审美的第三原则是交融性原则。”[3]264~273上述原则强调人与自然的主体间性关系、自然系统观和去人类中心倾向、注重个体解体向自然复归的感受。然而值得警惕的是,一种有意遵循着某种规则进行的活动不是审美活动。一个为某种类型的美感愉悦的产生规定了感觉模式、感受套路的原则,既不是对生态审美应有特征的描述,也不能成为生态批评原则。它并非源于文学文本,也不是基于传统的审美经验,而只是为了迎合“生态主义”这一非文学的思想而给出的规则;对文学和审美而言,它都是一个“无世界的大脑”,罔顾现象的多样性,先验地充当在场形而上学。生态主义思想的“专业”色彩过强,作为一种批评原则去面对众多文本,则显示出维特根斯坦所说的“抽象不足”的弊病;以它去解读文学作品,必然要对文本内涵做出先入为主的扭曲——正如不能指责现实主义作品“想象不雄奇、比喻不夸张”一样,上述“自然性”、“整体性”和“交融性”原则,亦不知为何人而设;它们只是从观念到观念的演绎中推导出来的观念产物,然而在“以文学方式阐发生态整体主义思想”的文学文本问世之前,王诺的上述原则尚无合适的批评对象。

虽然文学批评中不乏以社会学、伦理学、心理学等非文学理论为主导的理论模式,但它们注重的是视角和方法,涉及范围可以涵盖人类生活的大部分领域,作为“人学”的文学是其题中应有之义;而生态思想对象则集中于现实领域的特定问题(尽管可以把这个特定问题阐发为普遍性的,但这种阐发越远离其生态环境主题便越牵强,会直接影响到进行文学批评的可行性),或者是对特定观念的阐发,其论域有先天的狭隘性;生态整体主义思想对“人类中心”的抵制也淡化了文学的人学品格;再者,把这一思想贯彻到文学批评中,试图以新的感受方式促成审美意识的革命,更是一种理念先行的生硬做法。

生态批评的思想基础源于非文学领域,天然地与文学文本相疏离。事实上,生态批评的发生阶段经历过一个拒斥“文本性”的过程。上个世纪90年代初,美国的生态批评发起者们以倡导“为拯救环境而进行的文学研究”为初衷,主张为“濒危的大地”进行写作和文学批评,他们与生态环境主义者一道,认同“自然优先”的原则,这就把后结构主义的文本性理论排斥于绿色大门之外[4]。在这里,被优先考虑的是文本之外那个“实在的自然”,而不是文本中那个符码化的自然。此时的生态批评所运用的生态理论,是指向文本之外的生态事实的理论,而不是一种以文本为目的的批评。文本内外的“自然”涵义的分殊,揭示了生态批评自身理论的窘迫:它是一种异质理论的生硬拼贴,对文本中“自然”的批评只不过为了激发人们对文本外自然危机的实践意志,如果该批评模式成立,那么它是又一种“他治”的理论,在目的论上是工具化艺术观的复活,在艺术本体观上是对古老的模仿论的回归,在语言观上排除了关涉自然的文学语言的多义性(比如作为对人或人类社会的隐喻)。从当前的学术标准看来,这是一种在学理层面全面倒退的批评模式——文学批评再次找到了比文学自身更值得服务的目标。

上述状况在近年来已有所改观,生态文学批评家们意识到了只有生态理论而无文学理论,不足以支撑生态批评的建构,于是开始了“生态原则如何运用于文学批评”的探讨[4],如对于文本内外的“自然”之间进行“协商”可能性的研究,对建立一种“绿色语言观”——认为诗作为自然的避难所、保留着人与世界的非工具性关系——的努力,提出以“生态诗学”揭示人在世界上的栖居、维系语词世界和自然世界的张力的主张,等等;然而这一系列探讨至今尚未取得明显的实绩,生态批评依然未能建构一种可以在实在自然和文本自然之间进行通约的批评理论。由此我们可以看出,生态理论的自身问题及其与文学批评理论的不兼容性,仍然是生态批评的严重困扰。

三、生态批评的对象困境

由于迟迟没有建立起系统的批评理论,使当前国内的生态批评看似热闹,其批评话语却总是流连于文学外围,以自身疆界鲜明的问题域、飘忽不定的批评方法,力图实现“面对一切文学文本”的理论雄心①王诺教授这样界定生态批评的对象:“它研究和评论的对象是整个文学,绝不仅仅是生态文学,绝不仅仅是直接描写自然景观的作品,更不仅仅是‘自然书写’。是否描写了自然,不是生态批评能否展开的必要条件。只要有关生态危机的思想文化根源,只要对人与自然的关系产生了影响,文学作品哪怕完全不涉及自然景物,哪怕只表现一个破坏生态的政策的出台过程、一种消费主义生活方式、一次严重的污染事件(比如生态审丑所审的就不一定是自然物,而更多的是人造物或人类行为),也是生态批评应当探讨,甚至重点探讨的对象。”(王诺:《生态批评:界定与任务》,《文学评论》2009年第 1期),文学批评的普适性要求和生态批评的话语权限之间形成了难以兼顾的悖论。从大量的生态批评文本中可以看到,无论是沿着叙事的字句去搜寻绿色书写的痕迹,还是对文本做出“是否合乎生态意识”的判断,都显示着某种难以名状的偏执:仿佛一切文学文本都绿意盎然或暗藏春色,仿佛生态批评的任务就是对一切作品进行“绿”或“非绿”、“有多绿”的色谱分析,对千差万别命题各异的文本来一番“生态”或“非生态”的甄别——这种把一切文学文本“生态化”的做法,颇类似罗兰·巴尔特所嘲讽的“从一颗豌豆里见出一个世界”的结构主义企图。从“生态批评”这一概念的构成来看,“生态”一词为批评的范围划定了疆域,其所含的方法意味着必须依赖于它指明的题材范围才能成立;由于缺乏足够的普适性,生态批评的对象除了过去作品中那些“暗合生态题旨的文本”,似乎只剩下为生态批评量身定做的“生态文学”了:但在前者那里,是批评话语对文本已有题旨的重复;在后者那里,则是文本对既定批评观念的演示。生态批评在自身问题域内尚且如此尴尬,又谈何“面对整个文学”呢?

刘蓓在《生态批评的“环境文本”建构策略》一文中指出,国外生态批评对象,经历了描写和歌颂大自然为主题的环境文学、到具有“环境取向”(environmentally oriented)的文本、再到以“非自然世界”为主题的文本这样三个阶段;而国内生态批评的视野相对狭隘,多选择“环境文学文本”——直接再现自然或反映人与自然关系的文本[5]。但在国内学者发现了这一缺陷并试图扩展生态批评疆域的今天,却面临着理论资源不足的问题。以何种生态理论去面对表现非自然世界的文学文本?如何把生态意识贯彻到自然题材之外的文学中去?这不能不促使生态批评学者重新检视自己已有的生态思想,并思考接纳新的理论资源来进行补充和整合。

从国外生态批评对象的上述发展状况来看,生态批评对象在调整中有逐步扩展到所有文学文本的趋势,而“环境取向”这一阶段显示了扩张过程的内在逻辑。所谓“环境取向”包含了几方面的内涵:文本具有环境伦理倾向、承认环境的自身利益和人对环境的责任;环境不仅作为背景烘托、更作为人类活动因素起作用,塑造人的情感和行为;视环境为进程,重视环境演变与社会发展的关系[5]。“环境取向”的命题所揭示的正是生态批评试图在文学文本中加以深化的几个研究方向:一是生态伦理观的建构;二是通过对情节和人物的影响,使生态环境因素深入到文学文本内部而获得文学性,从而不再仅仅作为观念或背景因素起作用;三是把单纯的环境描写与人类社会状况相结合,展示生态环境与社会、文化及人类活动的相关性。生态批评对象的这一扩展趋势显现着向普适性的批评理论发展的努力,也表明生态批评不断吸纳新的理论资源以扩充自身阐释能力的企图。

然而到目前为止,国外生态批评吸纳新理论以增强自身阐释力的工作进展得并不顺利。生态批评所坚持的“以文学拯救自然”的目的,与当前深受语言哲学影响、以文本和语言为本位的文学批评主张之间,有着难以弥合的鸿沟。前者把自然当作实在来看待;而在后者(特别是后结构主义文学批评)那里,自然是一个观念中的存在,是语言意义的衍生或文化的建构物。在生态主义者那里,自然的独立存在是其他事物存在的前提;他们绝对不会接受诸如“自然只是术语或符号的指涉物”、“能指的滑动”、“最终没有确定意义”之类的观点。更为重要的是,一旦越过文学文本的界限,生态批评即不再是一种文学批评,而成为政治、意识形态或伦理观念的宣言书。

鉴于此,也就不难理解生态批评何以对现实主义形态的文学作品有天然的亲近感,现实主义文学总是把文本看作对现实的一种表述,这有利于“以文学批评拯救环境”的生态批评目的的实现。以什么文本为生态批评对象?如何从文本对象中的自然通向现实存在的自然?生态批评试图超越当下文学批评对文本的过度关注,从“修复文学和想象中的自然”入手,以某种生态审美意识的建构为手段来改变人与自然的相处模式。这似乎都是当下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文学批评不会为了迎合生态批评而撬动自己根深蒂固的文本中心,传统的以人为出发点的审美意识也不会因为生态观念的力量而发生颠覆。从对象的角度而言,生态批评的困境更像是一种绝境。

四、可能的路径: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的生态维度建构

生态批评面临诸多困境,从根源上而言是因为这种批评模式的发生并非源于文学的自身要求,并非出于大量相关的文学现象对相应批评模式的呼唤才形成,而在于它是一种源于生态危机的紧迫性,为了迎合外在于文学的目的、印证外在于文学的观念,未经严格论证仓促“上马”的批评形态。当生态批评已经是文学批评领域的既成事实,生态批评学者也已经走出足够远的时候,其内在的困境却已使它步履艰难了。寻求走出困境之道,对自身的理论基础作出调整和补充,对生态批评的生存和发展而言势在必行。

值得注意的是,在西方当代学术理论多元发展的态势下,生态马克思主义理论日益引人瞩目。“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在继承和发展法兰克福学派的生态危机的理论基础上,对环境保护主义和生态中心主义把生态危机归于科学技术和工业化的思想进行了批判和分析,从意识形态和资本主义制度的层面对生态危机的成因进行了深刻的剖析。如能在生态批评中引入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理论观点、进而建构一种生态学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的文学批评,既保留对生态问题的关注和生态观察的视角,又立足人类社会,以马克思主义的“自然通过实践向人生成”的观点去思考生态自然的价值;既以社会批评、历史与逻辑相统一的理论形态重新审视人与生态的关系,又充分重视文学批评的学科属性,把文本形式的审美研究作为重点研究对象;这也许是生态批评进一步发展的可行路径之一。

在生态批评领域引入生态马克思主义理论,这是一个全新的尝试。在此笔者不可能提出全面合理的理论建构方案,只能对这一理论建构做一个初步的预想:建构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的“生态维度”的目标,应致力于在“文学与生态”问题域中呈现一种体现人本主义立场和社会批判视角的文学批评方法,即:在马克思主义自然观和社会观的基础上,整合中西方生态思想资源,吸纳西方马克思主义、特别是生态马克思主义的理论方法,以社会—历史批评、意识形态批评、文本形式批评和文化批评方法,展开对文学活动中有关生态问题的研究。

首先,针对生态批评的理论困境,生态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的生态批评坚持人本主义的生态自然观,主张人类中心主义最终不可超越;这一主张与建立在“生态整体主义”思想基础上的生态批评有着根本区别。这一点也是使生态批评回归人学立场的标志。

其次,针对生态思想与文学批评的兼容性困境,应以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中的社会-历史批评、意识形态批评和文化批评方法,统摄对文学活动中有关生态问题的批评和研究。在具体研究中,不把生态思想看作孤立的观念问题进行抽象的思辨,而是将其看作历史与逻辑相统一的发展过程,发挥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的社会分析和社会批判优势,寻找生态问题的现实根据和社会制度及文化根源。在对生态观念进行分析的切入角度上,注重从当代社会制度、生产与消费、生活方式和文化角度分析思考生态危机的根源,以此区别于生态批评通过其“生态整体主义”理论所进行的对生态伦理的演绎。

再次,针对生态批评的对象困境,生态批评应汲取生态马克思主义从社会制度、生产和消费方式来认识生态问题的理论资源,扩大对生态问题的关注范围。比如“控制自然”的文化观念、异化消费观念、资本主义技术使用、后工业社会技术、资本主义矛盾向生态危机转化、发达国家向第三世界转嫁危机等方面的思想,是对生态危机现象进行的社会角度的深入考察,具有巨大的理论深度和现实意义,完全可以成为观察和分析现实以及展开文学批评的视角和理论资源。坚持人学立场、社会批评和形式研究的视角,能使生态批评摆脱以往论域的狭隘和非文学化倾向。

解决了以上三个问题,让文学批评观念真正奠基于人与社会生活,一切关乎生态的伦理、情感或意识形态观念探讨才有了现实根据。同时,为了建构一种严格的文学批评类型,还应从生态诗学、绿色写作等已有理论成果起步,展开对文本形式研究。语言是观念的载体,体现着社会的权力关系、价值观念和对话性质。任何意识形态观念都会通过语言表现出来。社会意识形态体现在语言和文本形式中,体现在艺术家观察和描绘事物的方式之中。正如伊格尔顿所言:“生产艺术作品的物质历史几乎就刻写在作品的肌质和结构、句子的样式或叙事角度的作用、韵律的选择或修辞手法里。”[6]114探寻文学文本中生态意识及其文学传达的审美形式特征,分析生态文学话语和修辞的特点,揭示文本形式美与生态观念的内在联系,确立生态批评的美学原则和批评标准;以此区别于生态批评以“绿色文本”(或文本中的“绿色”)印证其“绿色理论”的批评方式。借鉴伊格尔顿、杰姆逊和巴赫金等人对文本形式和意识形态关系的思想,揭示语言、结构、修辞与生态观念相联系的方面,分析文学文本中有关生态观念的话语运作及其效果,归纳与生态观念相契合的文本形式因素,揭露反生态观念的话语修辞方式及其不良影响。

通过对生态马克思主义理论以及“意识形态与话语分析”方法的引入,生态批评有可能走出前述的困境,使自身成为一个结合了社会批评、形式批评方法的全新批评模式,也使文学批评在人学品格上阐释文本的生态意义成为可能。

[1]王诺.欧美生态批评——生态文学研究概论[M].北京:学林出版社,2008.

[2]王庆卫,李岚.试论生态马克思主义对生态批评走向的理论意义[J].湖北大学学报,2011,(3).

[3]王诺.生态批评的美学原则[M]//曾繁仁,等.全球视野中的生态美学与环境美.长春:长春出版社,2011.

[4]刘蓓.“文本内外的自然”之辩——生态批评与后结构主义文论的合与分[J].文史哲,2006,(4).

[5]刘蓓.生态批评的“环境文本”建构策略[J].云南社会科学,2008,(4).

[6]特里·伊格尔顿.历史中的政治、哲学、爱欲[M].马海良,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9.

B83-06

A

1001-4799(2012)03-0027-05

2012-01-10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招标项目:11&ZD078

王庆卫(1970-),男,山东济南人,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文学博士,主要从事文艺理论研究。

熊显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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