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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洋文化语境中的台湾赋

2012-04-08涂敏华

湖南科技学院学报 2012年10期
关键词:文化

涂敏华

(漳州师范学院 中文系,福建 漳州 363000)

海洋文化语境中的台湾赋

涂敏华

(漳州师范学院 中文系,福建 漳州 363000)

文章通过梳理明清时期台湾赋的创作守况,指出明清时期台湾赋兴起的主要原因,着重论述了这些赋作到展现鲜明的滨海边邑地域文化特色。

台湾赋;海洋文化;地域文化

一 引 言

自宋元以后,都邑赋创作似乎遭遇“瓶颈”,花样似已穷尽,创新的可能性较小。京都题材的陈陈相因使后人产生“审美疲劳”,其价值也就随之降低,加上此时俗文学发达, 读者的审美趣味发生一定的转变,都邑赋必须寻找新的亮点才能吸引读者的目光。题材本身的要求和时代的造就,部分都邑赋实现对传统的突破,走向更广阔的空间,走向祖国边邑,如沈光文《台湾赋》①,给沉寂的都邑赋坛注入新鲜血液,使长期因袭而略显陈旧的都邑赋题材增添一道奇异的色彩。

到了清代,数量可观的同题《台湾赋》或《台湾形胜赋》相继涌现。大概主要有以下两方面:一是政治方面的原因,台湾赋的兴起与当时的开疆文化有关。清代政府统一台湾,设台湾府,隶属于福建省。一些传统文人或因游宦至此,或随族人移居此地,一下子进入到宝岛蛮荒之地粗犷的土著部落和斑斓的移民世界,不免感到耳目一新,于是形诸笔墨,或歌颂台湾岛的风土民情,如身为府学教授的林谦光、巡道高拱乾、台湾第一位进士王克捷等的同题《台湾赋》;或赞叹台湾的收复,如周澎的《平南赋》等。此种情况有类于明代迁都北京不久所涌现出的十数篇同题《北京赋》。二是文学自身的原因,台湾赋的兴起与明清时期地域文学的兴起有关。明清时期由于国家疆域拓展,交通较前代更为发达,国家的统一有力地促进了南方经济文化的发展。此时,闽粤等长期文化落后地区也成为新的文学基地。尤其是清代文坛,几乎是以地域为单位来划分,以地名派者不胜枚举。如桐城派,阳湖派古文,阳羡派,浙西词派,岭南三大家,浙西六家等。此时期修撰地方志的风气之盛也体现了整个社会对于地域文化的重视。这种风气势必影响文人创作实践,以地域文化为描写对象的文学作品自然兴盛起来。而都邑赋正是地域与文学结合得最为紧密的一种题材之一,此时受到青睐实属自然。如前所述,都邑赋在京都之外寻求新的亮点来吸引读者,疆域的拓展使文人们把目光投向新开发的南国滨海边邑。可以说,台湾赋的兴盛也是都邑赋题材自身求变的结果。

现存十数篇明清台湾赋,如沈光文的《台湾赋》、周澎《平南赋》、卓肇昌《凤山赋》与《台湾形胜赋》、林梦麟《台湾形胜赋》、陈辉《台海赋》、林谦光《台湾赋》、高拱乾《台湾赋》、王克捷《台湾赋》、张从政《台山赋》、章甫《台阳形胜赋》、李钦文《赤嵌城赋》等。这些赋作中,《台湾赋》基本承继传统都邑赋的写法,述其历史人物,地理形胜,风土民情等,其中又以沈光文、林谦光、高拱乾、王克捷等人之作最为出名,常为各类台湾志所录。而《台湾形胜赋》等诸篇“形胜赋”多描写台湾地理、气候、环境等自然景观为主,少述及人文景观。台湾文献初祖沈光文的《台湾赋》开篇即云:“台湾遐岛,赤嵌孤城,门名鹿耳,镇号安平。”继而描写台湾地理、历史、气候、物产、风俗等,间及对于时政的评论。这一体例基本上是承继传统都邑赋的写法而来,也为后人撰写台湾赋所效法。高拱乾《台湾赋》、王克捷《台湾赋》在内容上大致无异,但篇幅有所增加,描写手法有所不同,从中可以看出后人欲超越前人所做的努力。

关于各篇赋作的创作得失,笔者将另文阐述,本文仅就这些赋作所展现鲜明的滨海文化特色作一简述。这些赋作所展现的地域文化特色主要表现为:特殊的热带、亚热带滨海边邑的风情传递着强烈的海洋文化气息;异族风情的生活方式和与中原文化的融合;以及发达的跨海贸易。

二 南国滨海边邑地域特征

台湾地处祖国南部,属于亚热带、热带地区,诸多赋作中均展现其海洋文化特征。王克捷笔下的台湾是“在水一方”,“屹立乎海中”,“丛冈锁翠,巨浸浮空。南抵马矶,北发鸡笼。绵亘二千余里,诚泱泱兮大风。尔其莅东宁,扼安平,鲲身蝉联而左抱,鹿耳蟠转以右迎。沙线沈礁,回紫澜于曲港。雷硠摆浪,撼赤嵌之孤城。则瞿塘之峡不足拟,又何论乎蜀道与太行?”[1]卓肇昌《台湾形胜赋》:“沧烟浩淼,人游琼岛壶中,巨浸汪洋,家在蓬莱山下。”[2]作者详细罗列了台湾海域诸小岛的名胜,令人神往。张从政《台山赋》:“三十六岛,罗星宿于汪洋。”令人想见台湾岛及其他附岛,地形险要,海岸线长,浊浪排空的壮阔场面。

如果说王克捷描写的台湾显得粗犷威猛,那么林梦麟的《台湾形胜赋》所描述的台湾则是温馨平静的,赋以清丽文句勾勒台湾宁静美景:

于焉八景垂芳,四时供啸。守溟晓日,红摇波漾之金;西屿落霞,彩散云衢之耀。渡旅人于安镇,舟梭晚投。波钓艇于沙鲲,渔火夕照。

李钦文《赤嵌城赋》:

若夫明星皎洁,银汉当空,蟾影沉碧,渔火摇红,岛屿若连而若断,水天一色而交融,守危楼以舒啸,岂远逊于庾公?

写得充满诗情画意:海上生红日,海水被旭日染成一片红色,落霞因海天而耀眼,渔人摇橹返航,夜晚的海上渔火星星点点,构成海上日出、渔舟唱晚的经典海滨风光图。

台湾盛产亚热带粮食水果,“番檨熟于盛夏,西瓜献于元日。牙蕉子结数层,凤梨香闻满室”(王克捷《台湾赋》),红薯、西瓜、香蕉、菠萝不仅是古代台湾著名物产,当今亦复如是。沈光文《台湾赋》:“楩楠可以支厦,桬棠足以成舟。薪蒸满谷,松藤在林;榕阴蔽日,芷馥盈汀。梓栗之树更多,橘柚之园甚广。西瓜莳于圃者如斗,甘蔗毓于坡者如菘。瓠芦彷佛悬瓻,薏苡依稀编琲。”[3]各种南国嘉木果树在那里常常可以见到。海产品也是种类繁多,难知其名,便从颜色上区分:“海物维错,尤为充斥,难悉厥名。独辨其色,则有鲻乌鲤红,鲚紫鳁白。赤海金精,乌颊黄翼。”[1]张从政《台山赋》云:“奇兽珍禽,多《尔雅》所未笺;嘉树杂植,更《山经》所难述。”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华南滨海边邑的特殊地理位置和物候,所孕育的民情民俗自然也是别有趣味的。

三 土著风情以及中原文化的渗透与融合

台湾的原住民多是少数民族,经历过土著文化与移民文化融合的过程。以往台湾被称为“南夷”,王克捷云:“伊昔吴、越,当周之时,犹称南夷。即在吾闽,值汉之世,亦属荒裔。既归版图,遂号名都。矧台湾之疆域,擅九土之奥区。”(王克捷《台湾赋》)当地的“土著”我们现在统称为高山族,实际上还分很多不同民族。赋作对于这些土著民族风情也多有表现。

台湾“文献初祖”沈光文,初踏台湾宝岛,观察其地土风而作《台湾赋》,描写了当时台湾生番。赋云:

其俗也,滨海之家,大约捕渔,依山之族,惟知逐鹿。伏腊岁时,徒矜末节,冠婚丧祭,争守虚文。……贫则为盗而赤身,豺狼肆毒。娈童若女,傅粉涂金,少妇常耕,蓬头跣足。[4]

真实再现了当时台湾土著居民的生活状态:主要以农耕、渔猎为生,不少地方仍处于蛮荒状态,耕作方式十分简易,缺乏必要的农业生产知识和农具,即使是妇女也不穿鞋戴帽,而是赤脚蓬头,常干男人干的重活。他们“编藤束腰,展足斗捷。贯耳刺唇,文身为侠”,甚至那些“傀儡生番”,“食鲜茹血,蒙头露目,手持寸铁,伏林莽以伺人,赛髑髅而称杰”(王克捷《台湾赋》),令人想象电影里未被教化的茹毛饮血、以树叶藤蔓蔽体、粗野尚武的原始部落。林谦光《台湾赋》描绘台湾土著少数民族云:“文身番族,黑齿蛮裔;烂满头之花草,掩塞耳之木环;披短衣而抽藤作带,蒙鸟羽而编贝为鞶。”[5]与沈光文笔下的“番妇”相类,令人如身临其境,感受土著原始的“服饰文化”。

这样的部落民族,其习俗往往和迷信、好神好巫联系在一起,他们“群尚巫而好鬼”(王克捷《台湾赋》),“病则求神而勿药,巫觋如狂。”(沈光文《台湾赋》)生病不吃药而求神。台湾初民迷信好巫,“且闻远社番妇,能作咒诅,犯之则死,解之则苏。喝石能走,试林立枯。”但是作者表示不太相信,“传疑之语,岂其然乎?(王克捷《台湾赋》)无论是否真实,这段文字体现出他们好巫之风盛行。这也许与海岛四围无依,人们对大自然的风雨无法预测,常需在惊涛骇浪中求生存,生产力低下、文明程度不高有关。

所幸政府派员来教化:“近郭熟番,渐知礼制。童子入学,亦解文艺。壮者服役,奔走更替。”(王克捷《台湾赋》)沈光文入台后曾受到郑成功的接见,之后就致力于兴办教育,开学堂授徒,为发展台湾的文化做出贡献。后来政府为了台湾的文化发展,特意在科举考试时多给台湾名额,因此还出现过一些闽籍考生假借乡人或同族户籍以台湾籍赴考的事情。高拱乾《台湾赋》就已经提到台湾“惟占籍而半为闽人兮,故敦厚亦渐而成俗”[6]。林谦光《台湾赋》云:“雕题贯胸之众,憔齿枭瞯之伦,回首请吏,愿列编民……”而闽人大多是由中原人迁入。移民也是文化载体之一,可见随着越来越多闽人迁入台湾,中原文化就随之渗入,使得当地民风渐趋敦厚。林梦麟《台湾形胜赋》赞曰:“民盈满而熙皞,道大同以光华。邹鲁文风,望甄陶于继起;唐虞化日,愿颂祝于靡崖。”

四 繁荣的跨海商业贸易

海岛四周无依,为保障物资供应,必须与大陆之间进行商贸往来,它们往往凭借长长的海岸线、各类港口,日益繁荣的航运,发展与外埠的商贸往来。林谦光《台湾赋》“尔乃以忠信为舟,以道德为橹;爰纵缆于铜山,泛一叶于厦浦”充分说明了各港口的往来之密切;高拱乾《台湾赋》就提及台湾“贸易遍于三洲,资生凭乎一水”。高赋对于贸易方面点到即止,也许是古人重农轻商的原因,诸篇台湾赋中对于贸易方面着墨不多,仅王克捷《台湾赋》对此有较详细的描述,但我们仍能从有限的材料中看出彼时海上贸易之繁盛。

明代中叶以后,大陆与台湾之间的贸易往来不断。荷据时期,大陆商人与土著居民进行广泛交易,这些商人的足迹就已遍及台湾岛。同时,岛民也纷纷走上经商之道。王克捷《台湾赋》云:“逐末既多,本务渐驰。工针绣而弃某营,轻寂粟而艳罗绮。”这种现象一反重农抑商的传统,曾引起官吏们的不安,以致官员想要干预引导民众的生活②,但是就像闽粤人当初偷渡到台垦荒种地,发展渔业经商,而朝廷屡禁不止一样,民众们依然经商不辍,政府的劝导似无效果。台湾的大米等农副产品输出到漳泉等地,蔗糖出口日本波斯及欧洲,而漳泉等地也同样输送物资到台湾。[7]《噶玛兰厅志》记载:“兰中惟初稻谷,次则白苎,其余食货百物多取于漳、泉。”“其漳、泉来货,饮食则干果、麦、豆,杂具则磁器金楮名轻船货。”[8]王克捷《台湾赋》:“若夫市肆填咽,阡陌纵横。泉、漳数郡,资粟粒之运济。锦、盖诸州,分蔗浆之余赢。蜃蛤鱼盐,在在殷裕。瓜茄姜芥,种种早生。实海邦之膏壤,宜财赋之丰盈。”就其现实意义来说,赋中这条材料是对闽台区域经济互补交流的记载,也是研究闽台文化的重要资料。

以上所述赋作所表现的繁荣跨海贸易,充分显示了南国海岛开放式的海洋文化,造就了海岛民众具有大海般开阔的眼界,大海般开放、包容的心胸。渔民常与惊涛骇浪搏斗的生活,也锻炼了他们面对困难的勇气和冒险精神,其历史影响和现实意义都是不可忽视的。

值得一提的是,纵观此批台湾赋的作者,有一个共同的有趣现象,那就是这些作者很多都同时为台湾方志的编者或者是撰写者。最早的《台湾赋》作者沈光文就著有《台湾舆图考》,林谦光有《台湾纪略》问世,高拱乾修过《台湾府志》,王克捷参加编写过《重修福建台湾府志》,看来修纂地方志和创作都邑赋是相得益彰的。

注 释:

①沈光文(1612-1688),浙江馑县人,为早期台湾文化传播作出贡献。为台湾文献初祖。清康熙二十二年(1683),即清政府统一台湾;翌年,置台湾府,(府治在东安坊,即今台南市)。府下设立台湾、凤山、诸罗三县,开始了延续200年的府治时期(1684—1884)。其《台湾赋》为首部描写台湾风貌的赋作,目今虽未详其具体创作时间,但此赋颇能反映台湾之总体面貌,为后世台湾赋家所摹仿。在此我们将其列为都邑赋,以明后世诸多台湾赋之缘起。

②见蓝鼎元《台湾近咏十首呈巡使黄玉圃先生》,(载清代谢金銮、郑兼才总纂《续修台湾县志》二,卷八,《艺文》,嘉庆十二年刊本,《中国方志丛书》台湾地区第12号)《又论治台湾事宜书》,清代陈寿祺、魏敬中续修《道光福建通志台湾府》(一)《风俗》,道光九年重纂,道光十五年续修。《中国方志丛书》台湾地区第43号。台湾成文出版社有限公司印行。

[1]王克捷.嘉义县志·台湾赋[A].中国方志丛书[C].台北:成文出版社,1970.

[2]台湾丛书·重修凤山县志[M].据乾隆二十九年序刊本影印.

[3]台湾全志本·彰化县志[A].中国方志丛书[C].台北:成文出版社,1970.

[4]沈光文.台湾全志本·彰化县志本·台湾赋[A].中国方志丛书[C].台北:成文出版社,1970.

[5]林谦光.康熙台湾府志·台湾赋[A].中国方志丛书[C].台北:成文出版社,1970.

[6]高拱乾.乾隆台湾县志·台湾赋[A].中国方志丛书[C].台北:成文出版社,1970.

[7]黄国盛.论清代台湾社会“男有耕女无织”[J].东南学术,2002,(1).

[8][清]陈淑均,李祺生.风俗上·噶玛兰厅志[C].中国方志丛书[C].台北:成文出版社,1970.

I206.2

A

1673-2219(2012)10-0063-03

2012-09-09

福建省社科规划项目“地域文化视野下的古代都邑赋”(项目编号 2011C049);漳州师院闽台文化科研资助项目“闽台都邑赋研究”(项目编号SS11016)。

涂敏华(1977-),女,福建漳浦人,副教授,文学博士,研究方向为中国古代文学。

(责任编校:王晚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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