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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弗氏精神分析学说看《每个人》的后现代主义生活*

2012-04-02邱能生

当代教育理论与实践 2012年12期
关键词:罗斯小说生活

邱能生

(华侨大学厦门工学院,福建厦门361021)

菲利普·罗斯是当代美国文坛颇受争议而又极具影响力的作家之一,他是继马拉默德、艾·巴·辛格和索尔·贝娄之后的又一位美国犹太文学作家。罗斯于1933年3月19日出生于新泽西州纽瓦克市一个犹太家庭,童年和少年时代在纽瓦克的犹太区度过,青年时代先后在纽瓦克学校、拉瓦斯大学接受正规教育,1954年毕业于宾西法尼亚州巴克内尔大学,次年在芝加哥大学获硕士学位。他的作品曾多次获奖,其中短篇小说《信仰的辩护者》(Defender of the Faith)1960年获欧·亨利故事竞赛奖(O.Henry Prize Contest)、小说《再见吧,哥伦布》(Goodbye,Columbus)1966年获美国全国图书奖、《遗产》(Patrimony)1991年获全国书评家协会奖、《夏洛克战役》(Operation Shylock)1993年获福克纳奖、《萨巴斯剧院》(Sabbath’s Theater)1995年获全国图书奖、《美国牧歌》(American Pastoral)1998年获普利策小说奖。自从1959年发表第一部短篇小说《再见,哥伦布》以来,菲利普·罗斯就一直是美国当代文坛一位倍受争议的小说家。他的小说创作风格多样、主题选材广泛,其中以性爱和犹太人生活为主题的小说引起了批评界普遍的争论。

《每个人》(Everyman)是菲利普·罗斯2006年刚刚推出的第27部作品。罗斯先生说这本小说的构思开始于前诺贝尔奖得主索尔·贝娄的死亡与疾病——当时索尔·贝娄从芝加哥搬到了波士顿,就住在离罗斯非常近的地方。“我本该非常清楚索尔·贝娄就要去世这件事的,因为他当时已经89岁了,但他的死还是让我难以接受,我开始写这本书是在他落葬的那一天。那天我从墓地回来,就开始了这本书的写作。”罗斯先生是这样回忆的,“如果你够幸运,你的祖父母会在你成年后去世,比方说在你上大学以后。而我的祖父母是在我读小学时去世的。如果你够幸运的话,你的父母会一直活到你50岁左右;如果你非常幸运,那他们会活到你60左右,而你的孩子们,当然,决不会死在你的前头。这是人生非常重要的事,这是一种合约。但在这个合约中,没有你朋友的份额,所以当他们死去时,会让人非常震惊。”[1]罗斯的作品自传性较强,写尽了一生的沧桑之后,在这部新作里他着力于探讨死亡的意义。作者安排他在死后来回顾自己的一生,在他看来人的一生只不过是肉体不断受到病痛折磨,身体机能每况愈下而最终走向坟墓的过程。他不信教,也没有什么信仰,死亡就是生命的结束,抽象的精神道德根本不存在。人在本质上是非理性的,无法解释的,人在欲望的控制下生活,欲望让人充满活力,也一步步把人推向死亡。本文旨在用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说来分析小说《每个人》(Everyman)的人物性格,并进而探讨小说的死亡主题和性主题。

《每个人》是讲述关于死亡的事。故事始于墓地,终于手术台。小说的无名主人公的一生都是在死亡的威胁和病痛的折磨中度过的。在这部小说中作者使用了一些后现代主义的手法:小说的无名主人公在第一章中已经死了,但到了第二章他又会复活,然后从他的视角来回顾自己的一生,把故事重新再讲一遍。这样,读者从这一“倒望远镜”中看到的就是大量关于衰老、疾病和死亡的描写。

《每个人》的标题和主题都取材于中世纪的一部道德剧。两部作品在剧情结构和主题上都有类似之处,它们探讨的也都是死亡,但结果却大相径庭。剧本中的主人公在自己的大限之日面对上帝,回顾自己的一生,发现无论是朋友、家庭还是财富、美貌和知识都毫无意义,这些世俗的追求在你死后都会抛弃你。最后他发现只有通过行善、忏悔和谨慎为人才能获得拯救。剧本的道德寓意非常的明显:具体的世俗追求毫无意义,只有抽象的精神道德才能超越一切。罗斯小说中的无名主人公在小说的开头也已经死去,然后由他来回顾人生。在这里他所面对的不是上帝,而是读者。在他看来,抽象的精神追求没有意义,人在这个世界上所能抓住的只有具体的实物,死后所拥有的也就是自己骨骸的托身之处——墓穴,死亡是人生的终点,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上帝,也没有来世。“宗教只不过是一种谎言,这他在很早以前就意识到了,所有那些宗教所宣扬的道义都是骗人的蠢话。”[2]人的一生是在病痛的折磨和死亡的威胁中度过的。在小说中,作者用了大量的篇幅着力描写了主人公内心深处对死亡的恐惧和病痛对他的折磨:二战期间,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开始感到死亡带来的恐惧。当他走在泽西岛的海滩上时,心中有种莫名的恐惧,担心溺死的水手会冲上岸来缠住他的腿。9岁的时候他因疝气要做个手术,在医院的病房里亲眼目睹了对面床位的男孩在半夜死去的过程。他是如此的害怕以至于当他第一次看到外科医生“穿着外科手术袍和戴着白色的面具”时认为他可能不是史密斯医生了,而是“一个刚刚走进来而不知是谁的人,他拿起刀要把我变成一个女孩子。”[2]30多岁时他身体健壮,事业有成,但他却时时感到死亡的暗示。外出度假,他害怕到海边去散步,因为那时他能感到死亡的威胁在不断逼近。罗斯这样写到“他心态正常,并不走极端,为什么在这样的年龄会不断受到死亡威胁的折磨了?他现在离最后的大限还长着啊!”[2]生命在这里再次向我们展示了它的不确定性,人在本质上是不理性的,无法解释的。

接着,小说向我们讲述了他71岁时的经历。他经历了一系列的外科手术:血管肉瘤切除、颈动脉扩张、心脏起博器安装。“时间已经把他的身体转变成一个储存人造机械的储藏室,以防他身体最终倒坍。”[2]他离开了朋友、自己的三个妻子和三个孩子,一个人独自在海边的疗养村里居住。回忆起自己的一生,除了少年时的一段美好时光之外,在他脑海中的都是关于急症、手术台和医疗救助方面的回忆。他已感到死亡正悄悄地向他走来。他的这些感觉在看着朋友们一个一个死去的过程中变得越来越强烈了,他逐渐意识到“老年不是一场战斗,而是一场屠杀。”[2]当他透过这些事实,透过他所居住的疗养村和他老年时开办的美术课程,他发现他的一生实际上就是三个婚礼和一场葬礼。

小说最后描述了主人公到墓地去观察一位挖墓人的实际工作内容:他要知道墓穴是怎么挖的,里面是怎么回事,因为那些就是他死后的实实在在的全部所有。一切最终归结于冰冷的实际存在物,生的过程中对所有抽象意义的探讨都是徒劳的。生活如果有意义的话,应该只能归于对具体事物的把握,舍此之外,并无其他。“罗斯致力于刻画那些执意要在美国社会中寻找某种有意义的行为方式的人物,不管那个社会是多么的荒诞。但是,几乎所有的男女主人翁,都是一些彻底的失败者,除了毁灭性的行为方式外,他们一无所获。”[3]这样,在《每个人》中,罗斯以苍凉的笔调完成了对中世纪那部同名剧作的戏仿,凸现的主题十分悲观:“生是肉身欲望日渐消减的过程,死则是身体残骸埋葬于坟墓之中。生死都没有意义。”[4]

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说认为人格结构由本我、自我和超我三个层面构成。本我:指人类精神中最底层和原始兽性的东西,类似无意识,是人类精神活动的力量源泉,以“快乐原则”追求满足,不考虑现实环境,无所谓善恶对错。构成本我的主要是“性力”,弗洛伊德称之为“力比多”(Libido),这种本能驱使人去寻找快乐,尤其是性快乐。自我:由认识和理智过程构成,它是精神的感觉器官,感受外部刺激,也感受内心活动。它在现实原则的条件下,控制本我的活动,以便在现实的条件下满足本我的欲望需求。超我:是社会力量在人心理中的代表,指的是人从儿童时期培养起来的社会对他的影响,包括社会道德和行为准则,它无意识地起作用,是人类结构中最后的保障文明发展的层次[5]。

潜意识的内容是那些为人类社会、伦理道德、宗教所不容许的、原始野蛮的、目无道德法纪的动物性本能冲动,以及出生后被压抑的欲望,往往是经历的浓缩品,是幼童期的经验、欲望和动机的沉淀物。潜意识是最活跃、最不安分守己的分子,它们千方百计地想表现出来。但由于社会礼教、风俗习惯、伦理道德等社会标准的作用,意识作为最高统治者发挥着它的威力,控制着潜意识继续留在最底层,不允许其表现和满足。

罗斯在这部小说中除了叩问死亡之外,他的另一个主题是性。性力是人潜意识的内容,是人潜在的欲望,它总是千方百计地想要表现出来。性力一方面使人的生活充满活力和激情;另一方面又因为其内容是违背伦理道德和宗教而不为人所接受,所以往往又会给人带来无比的痛苦。小说的无名主人公在死后回顾自己的一生,发现自己一生主要都是活在性的矛盾中。一方面性给他带来的刺激是无法避免的,在欲望面前他毫无办法。但另一方面,性又使他家庭破裂,妻离子散,临到终年一个人生活在疗养村里,倍受疾病和孤独的折磨和煎熬。为了使自己的后半生不至于在精神错乱中度过,在性力的驱使下他离开了他的第一个家庭,给他的两个儿子造成了伤害。他的这两个儿子为此以后再也没有原谅他,他们甚至骂他是“可恶的杂种(you wicked bastards!)”“愚蠢的色鬼(you silly fucker)”[2]。这件事情是他一生中最大的痛。后来他为自己辩解:事情会不同吗?如果我不这样做,事情会不同吗?我会比现在更不孤独吗?也许会!但这就是我所做的!我现在已经是71岁了。这就是我!我就这样了!在这里他在为自己作为一个普通人的权利在争辩。他应该得到原谅。他没法控制自己的欲望,人在根本上是被潜在的性力牵着走的。

的确,欲望就象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使他的生活有了色彩,另一方面又彻底地毁了他。尽管他很清楚Marete,一位年轻模特的吸引力和追求她会有什么结果,尽管他也不糊涂,心地也不坏并且也有对家庭的责任感,但是他还是无法摆脱欲望的控制并且找不到任何解决办法。甚至他知道“他生命中的这次最疯狂的冒险可能会使他失去一切”[2]也还是没有用。他一直深爱的第二个妻子菲比(phoebe)也是一直对他关心倍至的妻子因为他的背叛最终离开了他,从此以后他的日子就只能在病痛的折磨和孤独中度过了。他的第三次婚姻很快也破裂了,晚年只能一个人在凄凉的疗养村中度过。即便如此,他也无法控制自己去勾搭一个在海滩上跑步的年轻女人。在这里罗斯似乎要告诉我们,人本质上是非理性的,人的欲望无法被压制。不管自己意识有多么的清楚,它都要想办法表现出来。罗斯用一种苍凉的笔调告诉我们:人在一定程度上是不可救药的。

但是罗斯在小说里对他的主人公并不是毫无同情心的,也不是完全不相信爱情有忠贞的一面的。虽然他一生倍受疾病的折磨和亲人的遗弃,但还是可以从他的女儿南希的爱中找到一些安慰。南希并没有因为他欺骗她的母亲而恨他,她不仅原谅了他,而且一直期望她的父母亲能和好。在他晚年的时候南希总是想办法找时间去陪他,并在他死后精心地安排和组织他的葬礼。在这里罗斯似乎借用南希这个角色表达对他主人公的同情,他和我们每个人一样,都是普通人,在一定程度上是无法把握自己的行为的。人在外部环境和内在性力的驱动下,似乎很难不犯错,对于这样的一个生活的失败者我们理应给予一定的理解和同情。

“阅读罗斯的文学作品,我们不难发现它们最明显的特点就是后现代主义色彩——世界是破碎的、荒诞的,人在本质上是非理性的,是无法解释的、不可靠的、不可信的,道貌岸然的外表后面也许隐藏着不可告人的动机。他的小说描绘、展示出当代美国社会中各种复杂心态的人物,他们中许多人是生活的失败者。”[6]罗斯在《每个人》中描写的这个无名主人公就是这么一个心态复杂,行为动机漂浮不定的失败者,他的思想行为就象他所生活的社会一样荒诞。然而以“每个人”荒诞的一生形成鲜明的对比的是他上一辈人幸福美好的生活。在小说中罗斯精心描写了一段“每个人”儿时美好的家庭生活场景,这段已逝的犹太人家庭生活是“每个人”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儿时的他家庭幸福,他在父母和哥哥的关爱下快乐健康地成长。他家里在1953年开了一家珠宝店,他喜欢摆弄店里的那些旧手表和珠宝器械,这些东西培养了他对艺术的追求。然而儿时对艺术的梦想待到成年后,在物欲横流、荒诞不羁的社会的影响下便逐渐地抹去了,转而从事更加实际的广告工作。儿时他们把订婚戒指和结婚戒指卖给了当地的三代家庭,他们都和他的父母一样都能对自己婚姻和爱情保持忠诚。然而生活在现代社会的他回忆那段时光,却怎么也不能理解他们是怎么能避免各种诱惑和选择而一辈子相爱地生活在一起而不会出现背叛。在这里作者似乎想要从上一辈人的生活中来寻找当代人生活问题的答案,借用两代人生活的对比来批判当代失衡的社会:信仰缺失、物欲膨胀,人们在支离破碎的社会中随波逐流。

[1]秦小孟.当代美国文学概述及作品选读[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6.

[2]Philip Roth.Everyman[M].New York:random House,inc.2006.

[3]W B Fleishmann Encyclopedia of world literature in the 20th century[M].New York:Frederick Ungar Publishing,Co.1971.

[4]杨卫东.死者对人生的回顾:菲利普·罗斯的新作《每个人》[J].外国文学评论,2006(3).

[5]朱立元,李 钧.二十世纪西方文论选(上卷)[M].高等教育出版社,2002.

[6]金 明.菲利普·罗斯作品中的后现代主义色彩[J].当代外国文学,20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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