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大公报》对农村复兴思潮的传播
2012-04-01刘峰
刘 峰
(湖南大学 岳麓书院,长沙 410082)
1902年创刊的《大公报》,至今还在香港继续出版,可说是中国新闻史上寿命最长的一份报纸,《大公报》的一百多年“可以涵盖中国的20世纪”,是“一部百科全书式的中国现代史”。[1]新记公司于1926年接办《大公报》后,以“不党、不卖、不私、不盲”作为社训和办报方针,确立了自己卓尔不群的品格。既力争做到客观报道和公正评判,又积极关心社会问题,大胆揭露和抨击社会丑恶腐败现象,赢得了很高的社会声誉,受到知识分子的青睐,在民国具有很大的影响。
20世纪30年代,遭受了“八十多年帝国主义政治经济的侵略,二十多年军阀循环往复割据内争的蹂躏,和成千成万土豪劣绅普遍深刻的剥削”的中国农村经济,“已到了山穷水尽,万劫不复的境地了”,[2]在此农村经济破产的背景之下,“国人多已认识中国之危机在经济衰落,而经济衰落之根本原因又在农村之凋敝,故‘复兴农村’之声浪遍于全国。”[3]隶属于国民政府行政院的农村复兴委员会,于1933年6月创办《农村复兴委员会会报》,宣传农村复兴运动,报道各地农村复兴消息。各种期刊也纷纷出专号、辟专栏研究农村复兴问题,中国经济研究会创办的《中国经济》,在第1卷第4-5期合刊刊出“中国农村经济专号”,《中国建设》第8卷第5期刊出了“农村复兴专号”,《地政月刊》也在第1卷第12期推出“农村复兴与土地问题专号”。报刊媒体对农村复兴的宣传与探讨,使农村复兴成为一种思潮,并逐渐高涨起来。
《大公报》以媒体应有的责任和使命,派记者到农村进行实地调查,报道农村破产现状,分析破产原因;创办《乡村建设》副刊,广发复兴农村言论;并组织赈灾募捐活动,救济受灾农村。《大公报》的所作所为,对农村复兴思潮的传播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一、进行农村调查,提出农村复兴主张
《大公报》虽然不是农村复兴运动的直接倡导者,但对于农村问题关注较早。《大公报》认为:“中国现状,百分之九十以上之人口为乡农,在今日工业幼稚之时,农为国本”,可是“乡间状况,都会不详”,因此“中国革命之第一要务,为普遍调查民生疾苦而宣扬之,此固报纸天职”。[4]自1930年起,《大公报》开始派遣记者到农村进行农村实地调查,相继在《大公报》上发表农村调查通讯,并以通讯内容为论据展开评论。通讯与社评相得益彰,不仅抓住了时代的主题,而且能进一步引导社会舆论关注农村。
《大公报》最早的一批调查通讯来自河北南部各县,那里既不是战区,也不是灾区,论生活质量应属于基本达到温饱水平,但从通讯员所报告的情况看,这里几乎成为荒蛮之地。“单观冀南数县调查报告,实已不胜文明衰亡之痛,盖冀南在全国中犹为较完好无事之区,而其穷且乱如此,人民失教如此,社会风俗之蒙昧退步如此,然则战区更如何?”《大公报》呼吁全国城市中的政治家、实业家和学者,“掘发其良知,速为同胞人民解痛苦,谋福利”。[5]并指出:“中国农村疲敝,农业败坏之原因”在于“兵匪遍地,天灾时行,捐税奇重”。[6]《兰州通信》中写道:“庄浪西乡双砚与静宁南乡威戎两镇,俱以三、六、九为市期,以便交易。年来因苛捐杂税及匪旱交迫,该处难民曾于十八年春间,以呼吁无门,竟将亲子女按市期携鬻以度生计。每日两市出卖者,总在二三十口以上,但价未有超过十元者。乃近日以来,此种人市卖子鬻女者,较前更盛倍蓰。”[7]由此可管窥农村破产之一斑。
国民政府在农村复兴运动中提出调查苛捐杂税,《大公报》起而响应,并认为“如以政府之力,断难彻底,盖不特省市当局,耳目难周,地方有司,奉行不力,甚且巧吏奸人,蒙蔽欺饰,终令民间疾苦,壅于上闻”,[8]因此,《大公报》面向全社会征求苛捐杂税调查报告,对政府整治苛捐杂税以有力的支持。《大公报》认为“苛捐杂税中之最重大者”应当是“田赋附加税捐”。[9]据《大公报》调查,“江苏田赋附捐名目不下三十种,超过正税有达二十倍以上者。浙江附税附捐,亦均逾越法定限度,而浙西负担独重,与浙东相差至四倍有奇”。[8]当时捐税奇重,以至出现不少地方的农民辛苦一年所得尚不能完税的情况。河北张家口附近有一农民,“秋收之后,辇其粮食,入市粜卖,往返仅有三五山头之距离,已经过许多重捐税,结果,整车卖罄,无资遄归,不得已,货其牲口而自驾空车返焉”。[10]捐税名目繁多,五花八门,如出家有和尚捐、死人有棺材捐、结婚有花轿捐、上厕所有粪溺捐、猪交配有打种捐、看戏有戏捐等,几乎有一物必有一捐,令人啼笑皆非。
国民政府行政院院长暨农村复兴委员会委员长汪精卫指出,“欲复兴农村,必先苏民困,盖必须废除苛捐杂税,而后可以言复兴农村。”[11]《大公报》注意到苛捐杂税对农村危害,一针见血地指出:“民生困苦之根本,实在于苛捐杂税。……中国人民之最大痛苦,为饱受苛虐之政而无从呼吁”,[12]《大公报》认为复兴农村,必先废除苛政,薄取于民,与民休息。认为农村破产是政治问题,“若夫中国农村破坏,与其谓为经济的关系,毋宁应认为政治之原因。”[6]并从政治方面提出复兴农村的具体主张。
首先,复兴农村,要厉行行政简单化。国民政府从中央到地方,机构重重,人员繁多,地方政府机关的耗费,主要源于农村税收,其中治安费用占去一大部分。据《大公报》在河北高阳县的调查,地方上既有自卫团,又有保卫团,还设公安局,表面上加强了防卫,实际上前者形同虚设,后二者常起冲突,反而给农村增添了麻烦,加重了农民的负担。从被调查的5个村地亩摊款的支出情况看,用于治安的摊款均占1∕3以上,多的达61.07%。[13]对于地方政府,《大公报》主张“节可省之费,裁可去之官,将省县人事费缩到极度之小,……至少可使一地方民众,略沾实惠”。[14]对于中央政府,《大公报》主张应缩小中央行政组织,裁撤冗员闲署,加增地方下级官署之政费,使官吏直接多为人民服务。从而做到以官抚民,而非以民养官。
其次,复兴农村,要改良征税制度。“行政制度改革之外,宜同时责成财政部改良税法,使国家一切税收,勿再一一转嫁于农民之身”。[15]《大公报》认为中国税法,为便利征收,不直接征收,而多通过土地间接征收,土地成为征税之目标,因此田赋附加超过正税若干倍,再加上兵灾匪祸,没有一事不以土地作为榨取对象,贪官污吏,土豪劣绅,因缘为奸,也莫不以农民作为勒索对象。所以政府应该刷新税法,对有负担力者,施行种种直接税,将间接税化繁为简,彻底清理,以减轻农民负担,严禁各县巧立名目征收田亩附加税,以苏民困。
再次,复兴农村,政府要务实,要与民休息。尽管农村破产,亟待复兴,国家满目疮痍,需要建设,但开展建设必须依据量入为出的原则,不能劳民伤财。国家建设需要筹款,地方政府筹款时无限度地征收田赋附加,以应付功令,一些贪官污吏从中渔利,加大额外需索,造成农民负担过重,农村经济崩溃。而中央政府在限制田赋附加的同时,又不能为地方指定财源,这是附加税长期存在的根本原因。因此,政府在“整理田赋附加,免除苛细杂捐”之时,应“尽罢不急之务,与民休息,夫然后元气可复,农业可振”。[10]《大公报》认为政府应该“综核名实,集中财力人力,择最急最要的事,先办他几件,其余暂行停止,以期功归实际”。[16]
最后,复兴农村,要厉行裁兵,实行军队国家化。南京国民政府成立后,拥兵自重的地方实力派为争权夺利,战火频燃,军队粮秣之征发,驻军临时之勒索,往往小小一县,摊款就达数十万甚至近百万,以至于广大农民倾家荡产。“盖恶税繁兴,都因内战”,[17]因此“非厉行裁兵,严禁驻军骚扰”,《大公报》主张建立国家军队,既然军队国有,就应有通盘的预算,固定的军费,“在中央忍痛负重耗费一次之库款,在地方省无数量之金钱,在农村可免永远无穷之骚扰”。[18]
二、广发农村复兴言论,传播农村复兴思潮
《大公报》强调救济农村的重要。“中国今日最危急问题,不是外患,不是赤化,就是这农民破产问题”。《大公报》呼吁“全国各县爱国爱乡的有志分子,想各就本县,尽力于救农工作,纵然限于一村一乡,也是伟大的事业。”[19]《大公报》刊发晏阳初的文章指出:中国的农村运动是针对中国的民族衰老,民族堕落,民族涣散等问题应运而生的,农村运动担负着“民族再造的使命”。从量上看,民族再造的对象,就是农村的广大农民,“因为中国的民族,人数有四万万,在农村生活要占 80%”;就质的关系说,民族再造的对象,当然也要特别注意农村,因为“在乡下佬的生活上,还可以看得出多少残存的中国民族的美德,在都市人生活上,那就不容易发现了。”[20]公竹川在《大公报》上撰文指出,中国科学技术落后,每年生产粮食不多,不能解决中国人的吃饭问题。因此,“必须发展农业才能养活人,中国又恰恰是一个农业国家,惟有发展农业,中国的产业才有可能”。改造农业,复兴中国农村,中华民族才能恢复元气,中国的经济建设才会有安定的地盘,民族复兴才会有巩固的根基。[21]
《大公报》对从事农村复兴的工作者持肯定态度。认为他们工作环境不同,出发点各异,进行复兴农村的工作方法不同,做出的成绩有大有小,“但是他们的目标却只有一个,就是为乡村谋建设,为中国找出路。”[22]《大公报》认为,不管什么人,无论采用什么方法,只要实际上能帮助农民,使农民得到好处,便是为农民造福,称从事农村复兴的工作者是“实践者,是力行者,是奋斗者,是肯牺牲服务者。”对于那些抛弃都市生活,深入农村进行实验的建设者,我们“应当脱帽鞠躬致敬”。[23]
《大公报》为农村复兴提供了舆论平台。30年代,中国农村日益破产。为了呼吁复兴农村,《大公报》在《邹平通讯》中提出:“中国农村破产,日趋严重,有识之士,亟待复兴农村,以图挽救”。[24]《大公报》开辟版面刊登有关农村复兴的通讯、评论及专家关于乡村建设的文章。《大公报》于1930年1月8日至12日连续刊登了《定县平教村治参观记》,并对定县的平民教育与村治运动进行评论。从1933年3月1日至4月19日,《大公报》对邹平的乡村建设进行介绍,并连载《山东农村观感记——记邹平之行》的通讯员文章;从10月14日至16日,对定县乡村建设进行介绍,连载《定县参观记》等文章;1933年5月5日行政院农村复兴委员会召集专家在南京开会,商讨复兴农村事宜,同日《大公报》发表社评《复兴农村委员会开会》,同年又发表社评《复兴农村与民生疾苦》,对复兴农村提出看法;1933年7月第一届乡村工作讨论会在邹平召开,《大公报》发表《乡村建设协进会之成立》的社评,并刊出连载文章——《乡村的建设——全国乡运状况之一斑》,介绍乡村工作讨论会情况;同年刊载多篇有关乡村建设和农村复兴的专家文章,如粱漱溟的《乡村建设是什么》、方显廷的《中国乡村工业与乡村建设》、王镜铭的《复兴农村首应肃清毒祸》、董时进的《棉麦借款与农村复兴》等。1935年9月11日发表社评《农村复兴与土地公有》,从土地方面探讨复兴农村对策。
1934年1月4日,《大公报》与乡村工作讨论会合作,开辟《乡村建设副刊》。由燕京大学杨开道主编。1934年,每半月编辑一期。从 1935年开始改为周刊,由河北定县平教会的瞿菊农任主编。《乡村建设副刊》刊出70期,刊登各地乡建实际工作报告,及关于乡村建设和农村复兴的理论文章,共有100篇左右。文章内容丰富,涉及面广,主要有农业推广、农村组织、农村自治、流通金融、教育改造、倡办合作、医疗卫生、赈灾救济等诸多方面。这些文章,除乡村建设各实验区工作报告外,有的是对乡村建设运动整体介绍,有的是对乡村教育改造和乡村合作事业进行探讨。
《乡村建设副刊》对农村复兴的理论探索,提出在消极方面打破复兴农村的障碍,主要是打破国际资本对中国的压迫和国内苛政对农村的劫掠;积极方面就是要改进农业生产,要从改善民生入手,切实做好与农民生产生活密切相关的工作,诸如兴修水利,改善交通条件,推广先进的农业生产技术,改良落后生产方式等,最重要的是要在资金流通上下工夫,解决农村金融枯竭问题,使农民的借贷和合作组织的资金真正用到农业生产上,以稳固复兴农村的基础。《大公报》提出:“设立农民银行,救济农村,扶助农业,先定国本,使全国三万万以上之农民普受其惠”,[25]并主张“应该由政府设立农民银行,对于农民的金融需要加以扶助,并从法律上给以保障。”[26]教育方面,《大公报》主张教育是农村复兴的原动力。在农村通过扫除文盲来提高农民的文化程度,教给农民谋生的基本知识和技能,培养农民的经济意识和控制经济环境的能力;还要将农村复兴的意义和精神灌输给农民,努力改造农民的落后思想和观念。用教育的力量,将青年农民组织起来进行训练,使他们成为复兴农村的中坚,对农民进行教育是农村走向复兴的有效途径。
《乡村建设副刊》中倡导农村合作的文章占五分之一,在农村复兴运动中,一些学者对合作事业非常重视。“农村陷于破产,在此时期中国人民一致的要求即如何能使农村经济复苏,并以复兴农村为复兴民族之张本,而以合作为对症下药之良策。”[27]有人认为“合作”代表一种民主精神,虽然合作社“不能直接领导民众,从事政治活动,但合作社内部组织及经营之程序,颇合近代民主政治之精神,……合作社无形中可以培植民主势力,实现民主政治。”[28]章元善认为合作运动是人民的运动,应该由需要合作的农民,自动的组织起来。合作社帮助农民自助互助,农人们与其求神拜佛,还不如努力自救。副刊不但介绍国内的合作思想,也介绍了丹麦、印度、日本等国的合作事业。可见合作运动在农村复兴思潮中的地位。
《乡村建设副刊》发行的时间是1934~1936年,正值农村复兴思潮高涨时期,副刊刊载的文章探讨了农村复兴运动在经济、政治、文化等方面的一些理论问题。副刊的开设为从事农村复兴运动与热心乡村建设的人们提供了一个交换意见、交流信息与相互学习讨论的平台。“有这个双周刊,同人随便在什么地方,在什么时候,都可以彼此交换意见,交换经验。”[22]同时,副刊的开设拓宽了农村复兴运动的宣传面,人们不再仅仅知道从事平民教育的晏阳初和从事乡村建设的梁漱溟,人们通过副刊知道更多从事于农村复兴运动的知识分子,了解到更多关于复兴农村的事以及复兴农村的观点和主张,副刊对农村复兴思潮的传播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三、组织赈灾捐款活动,救济受灾农村
《大公报》不仅刊发有关复兴农村的社论和主张,发挥舆论导向的功能,传播农村复兴思潮,而且身体力行,组织并参与救济受灾农村活动。
中国农村的破产,除了西方列强的经济侵略,就国内而言,“乡村所由破坏不外天灾与人祸”,天灾即为水旱灾害,而人祸则为“兵祸、匪患、苛捐、杂税等”。[29]从1926年到 1933年,全国就发生了大小上百次的自然灾害,其中1928年至1930年的陕甘旱灾与1931年的长江水灾造成的损失最为严重,使得本已濒临破产的农村经济更是雪上加霜。为救济灾区农村,在上世纪20年代末及30年代初,《大公报》相继组织了“陕赈周”和“救灾日”两次赈灾募捐活动,为救济农村奔走呼吁。
“陕赈周”是《大公报》举办的一次声势浩大的赈灾募捐活动,以慈善家朱庆澜等人赴陕实地考察为广大灾民募集赈款为契机,《大公报》于1930年5月12日至18日,发起持续一周的“陕赈宣传周”活动,并连续配发7篇社评, 呼吁救济灾区。
其实早在陕甘遭灾之初,《大公报》就为灾区乡民奔走呼号,以唤起全社会对受灾民众的同情与关心。“夫自古形容灾况者,每以吃树根树皮代表之。然据旅行家言,甘肃一片荒山,无树无草。陇东大道,旧有官柳,在今春时,树皮全已吃尽,今可知已。陕西亦然,久旱结果,大地无青,树皮草根,从何觅起。是以近月来人民困饿之程度,吾人实无词以形容之也。……以陕甘之积贫,与受灾之久,可知两省今日,能吃饱饭者,只有全人口千分或万分之一耳。”[30]《大公报》认为政府与民众均不能坐视不管,应当奋起救济,“速大规模集赈款赈粮赈衣,速全力同通商运,速散放大宗麦种,速解决驻军问题”,[31]《大公报》还建议政府豁免灾区农民田赋,“今日为救灾之计,第一即应调查各县灾况,分别减免其田赋。”[32]
《大公报》对灾区大量的纪实报道和评论,引起了社会的关注,不少读者出于爱心,主动捐款助赈,并委托《大公报》报社代为转交。“陕赈周”结束,《大公报》共募得救灾款7万多元,是一笔不小的救济资金,捐款来自社会各阶层民众,其中以其微薄的劳动收入作为捐赠的穷苦人民就有数千之众。大公报人深有感触地指出:“此种普及而踊跃之情形,慈善而礼让之精神”诚为“社会大可庆幸之现象也”。[33]
1931年,长江流域遭遇百年不遇的水灾,沿岸地区成为一片汪洋。为救济灾区,《大公报》发起“救灾日”活动,呼吁社会各界自行择定一日为其“救灾日”,将当日公私收入概行捐充赈灾款,为七千万被灾同胞服务一天。“如果全国各地,胥有‘救灾日’之提倡,则集腋成裘,聚沙成塔,巨款立集,可为断言。”[34]《大公报》报社带头以9月1日,即该报续刊五周年纪念日作为自己的“救灾日”,将当天全部收入及全体员工的当日薪金充作救灾款。
从8月初起,《大公报》以《各省水灾概况为题》,大量报道江淮沿岸地区的受灾情况,描述灾后百姓的辛酸悲惨生活,以期赢得社会各界对受灾民众的同情。“此次中国之水灾,遍及十六省,江淮富庶之区,尤为严重。瞩目江河,浮尸累累;倾耳郊野,哀鸿嗷嗷。”[35]“长淮大江之广大无垠之区域中,有无数之市县乡镇,其房屋半浸于浊流,或竟倾毁;其商工农百业停顿。其居民之较富者,逃徙高原,食非人之食,困顿待救;贫者则举家老弱,呻吟待毙。”[36]8月20日,“大公报水灾急赈委员会”成立,发表了言辞恳切的社评《请求全国读者捐赈》,提出“集我全国之智力财力,彻底发挥同胞互助之精神,使此大多数穷苦同胞,无食者得食,无衣者得衣,无住者得住,无人生之乐者,得人生之乐”,正式开始赈灾募捐活动。从8月20日到9月18日,先后发表《请求全国读者捐赈》、《救人自救,救灾救心》、《平津各界与救灾》、《各省同胞应一致救灾》等关于救灾的社评15篇,引起了社会各界对灾区极大的关注。赈灾募捐活动进行了一个月,大公报收到社会各界捐款超过了20万元。捐款有来自社会名流、豪商贵族,也有来自工薪阶层、军官士兵及贫苦民众,如京剧大师梅兰芳借大公报“救灾日”捐洋一千元,“女仆阿乐,以二十余日佣工之资五元,赞助本报之救灾日;学徒胡叙伦,倾囊捐洋一元”,“宣化陆军连长孙立基君,领导同僚,慨捐薪饷”。[37]赈灾募捐活动得到社会各界的普遍响应与支持,效果良好。
《大公报》倡导赈灾募捐的同时,其社评对造成灾害的政治原因进行了深刻的分析。无论陕甘大旱抑或长江水灾,人为因素不可小视。前者由于数十万地方军队与灾民争食,更因蒋冯政争导致粮道封锁造成灾民无辜受牵连,以致于灾害空前惨烈。“陕西大灾,粮源罄尽,宁府不能使陕民脱卸供给冯部之负担,反因蒋冯决裂之故,使陕民因冯之故而受封锁”。[38]后者则因建设未举,水利不修,造成江河湖沼悉呈无政府状态而酿成大灾。地方政府应承担责任,“此次洪水滔天,禹城沦陷,政府在政治上所负之责任固大”,[39]但“地方主管官吏是否有溺职致祸之责任?则政府当然应加以严重之纠问”。[40]
大公报人的募捐救灾行动蕴含着浓浓的重农情结,是其民本思想的体现。农村是中国社会的基础,救济农村便是救济中国,复兴农村便是复兴民族。对于大公报人来说,赈灾就是进行复兴农村的具体行动,在救济灾民的生命,给予其物质帮助的同时,教给灾民谋生的知识与技能,实际上是在为农村复兴奠定基础基础。
总之,在农村破产的残酷环境下,作为大众传媒的《大公报》受“民为邦本,本固邦宁”传统思想的影响,在传播信息的同时,也时时注意着农村问题,如实报道农村破产的现状,理性分析农村破产的原因,对农村问题进行深层次地探讨,向全社会发出呼吁,引导社会关注农村,通过发表社论和有关农村复兴的文章,提出复兴农村的主张,传播农村复兴思潮,用自己的认识和思想去影响受众,引领社会思潮。农村复兴思潮在30年代能成为主流思潮之一,《大公报》作为救济农村的发言空间和复兴农村的舆论阵地,功不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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